有人附和,“就是,二哥儿别走,今天啊还真就得找个好彩头把你留下比比。”
可这拿什么彩头好呢?他们一介男儿,腰间虽有佩玉荷包,却也不值几个钱。
在后边观察了好半天的孙漠柔,碧眸微漾,取下了头上发髻,取下了一株彩凤镶金并蒂玉钗,示意婢子递上去。
彩玉面露惊色,“姑娘,这个钗子是郡主娘娘前不久才给您的,五十两银子呢,太贵重了,您……”
孙漠柔白了她一眼,“沈家哥哥身手了得,这区区射箭他定夺头筹。待他赢了,我便讨要回来,这物件也算有点意义,你个丫头懂什么,还不快去。”
彩玉应下,施施然走到前边,恭敬行了个礼,“诸位哥儿,我家姑娘献上彩凤镶金并蒂玉钗一枚作为彩头,还请各位尽兴。”
沈辞抱着臂,眼里讥讽,对这冲他而来的比试毫无兴趣。
一听要比赛了,宋淳有些激动,攒着周庭筠,“周哥哥,那钗子成色不错,你可得认真些,赢了送给妹妹。”
周庭筠心知若沈辞上场,还有他什么事儿呢,他就是个陪跑的,顿觉面上挂不住,“淳妹妹,你我两家世交,你要什么钗子没有,明日我便送到府上一筐钗子,任你挑选。”
宋淳见他怂的像个鹌鹑,只嘻嘻的笑,“我不,我就要这个。”
琬宁站在她身旁,静静瞧着孙漠柔,见她冲沈辞那羞答答的样子,眼眸黯了黯。
孙漠柔位分尊贵,姑姑是大业宫的孙皇后,爹爹又是陛下亲封的将军,就连她本身也挂着孙皇后给求来的封号,长乐县主。
从小只要她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
她出神的想着,冷不防被人拿肩膀碰了下。
沈辞漆黑的眸望向别处,语气满不在乎问,“那个,想要吗?”
“不要。”琬宁斩钉截铁。
谁要那个做作女人的东西,她厌烦的紧。
沈辞“唔”了一声,旋即俯身靠近,“真不要?”
他凑得近,身上的甘松香扑面而来,惊的琬宁心神震颤。
周遭都是男眷女眷,若是传出去了,她吓得退了两步,不敢再想。只觉得胸腔闷着一锣鼓,声音如蚊,带着急促,“你快离我远些。”
小姑娘惊吓的小模样,看在沈辞眼里,只觉得像着怂怂的兔子,招人可爱。
“熊样儿吧。”沈辞嘻嘻的笑。
逗弄逗弄琬宁,他心情大好,冲那边嚷嚷,“怎的还不开始,谁先来和小爷我打个头阵?”
一番比试后,结果自是没的悬念,沈辞三场十环夺得了头筹。
孙漠柔娇羞上前,恭维赞美,“沈家哥哥丰神俊朗,真是好箭法,不知可否将这钗子赠与妹妹。”
宋淳不解,“县主将钗子拿出来做彩头,怎的又反悔,想要了回去。”
周庭筠鄙夷的瞅向她,“蠢啊,看不出那县主对我兄弟有意,撩他呢。”
这话听在琬宁耳朵里,只觉浑身不舒服,也不想再待下去。和宋淳告了声身子不适,想回府了,便朝外走。
沈辞对那钗子不在意,刚欲顺口把东西给孙漠柔,冷不防看见宋淳后边那道越走越远的身影,便又改变了主意。
“不好意思啊,这钗子送不了。”沈辞随手将钗子扔给周庭筠,随口回绝。
孙漠柔的笑容凝在脸上,伸出去的手还悬着,满眼的不可置信。
被沈辞当众拆台,她真是丢死人了。
盛夏暑热,琬宁一路挑拣着廊下树荫走,正不逢撞到了前方管家婆子,那婆子急急忙忙朝花园跑,没看见路,直弯腰赔罪。
琬宁疑惑,“何事这般慌张?”
婆子面色焦急,“问姑娘好,方才宫里来人传话,说盛京里混进了胡人,叫各家各府都不要铺张宴请,只待自己府上安置。”
“胡人?”
琬宁顿了顿,好似想到了什么,可面上仍装作不解,“胡人为何慌张,当今陛下主张扩盈互市,不过是卖一些珠宝而已,怎的闹的要闭门锁户这么严重?”
婆子似是害怕,声音压低了些,“听说那些胡人明面上是打着买卖珠宝由头,实际上却是探听国情的细作。姑娘不要声张,我得速去通知伯爵娘子。”
琬宁“嗯”了一声,心里猛地掀起来一个波浪。
她想起前世,盛京也是闹胡人细作,敬国侯宋家贪图珠宝带来的巨大利益,与他们私下往来,甚至开始泄露盛京国情,宫中密事,最后事情败露却赖在林家,害得爹娘枉死在狱中。
爹爹一世清官,最后却背负上了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
琬宁咬唇,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敬国侯府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ok簪子最后还是归了宋淳妹妹,哈哈。(迟到了更新,抱歉!你们都不找我聊天了呜呜呜)
第7章崴脚
琬宁心里揣了事儿,脚下的路走得愈发快,冷不防绊了什么东西脚踝崴了下,人直挺挺往下栽。
逢着摔倒之际,被一股大力捞了起来。
她惊呼一声,站定后才发现身后是沈辞,琬宁慌忙的甩开了他的手臂。
“你怎么在这?”
沈辞沉着脸,若他没有一路跟来,她怕是摔得不轻。
想到这,他气不打一处来,话里压着怒气,“伯爵府这么大,我为何不能在这。”
还是他那一贯夹枪带棒的态度,琬宁眼眸黯了下,“嗯”了一声。
“谢谢你。”琬宁微微作揖,客气疏离。
沈辞面色冷淡,手里攥着不知从哪揪的野草搓捏着,可却在听见她口中轻不可的“嘶”声后,立马崩了盘。
“伤到哪了?”冷冽的声音有点发颤,眼里的关切就快要溢了出来。
琬宁方一动脚,脚踝处的剧痛便传来,扯得她太阳穴也跟着一抽抽的疼。
她蹙着眉,眼角湿润,声音有些糯,“应该是扭伤脚了。”
这里是伯爵府,虽是僻静处,可小厮婆子来来往往。若此刻把下人招来,必定会见孤男寡女走到一起,流言纷飞。
琬宁害怕被哪个婆子小厮撞见,眉眼间惴惴不安。
沈辞见不得琬宁受罪,可隔着裙摆,他又不能替她褪下鞋履看看,抬手便要拉她手臂,“门口有轿辇吧,我背你出去。”
“不可。”
琬宁忌讳着男女授受不亲,躲了一下,可这一挪脚,更是疼的她心直颤,夹杂着暑气,她顿觉眼前直冒着星星。
眼泪噼里啪啦砸落,晃的沈辞抿紧了唇。
他在战场上什么伤都受过,最严重的一次被敌军□□穿过肩颈,养了半个月才捡了一条命回来,可他不觉得有多疼,如今眼前小姑娘疼的直冒眼泪,他却疼到心坎里。
“我不动你,只扶你在凉亭坐会儿。”
沈辞知晓琬宁心中的顾虑,匆匆道,”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他左臂微屈,横在胸前,手攥成了拳头,脸转向别处,吩咐道,“扶着。”
见他这般君子模样,琬宁依言,手搭上了他的手臂,蹦跳着走。
他的手臂很有力,琬宁几乎是将大半个身子的重心都压上了,她悄悄凝着沈辞的侧颜,线条宛若玉雕,脖颈处因用力,露出分明锁骨,琬宁另一手顿时蒙上了胸前,生怕心跳声被听见。
沈辞将她安置坐好,见她捂着胸口,皱眉道,“胸口不舒服?”
琬宁耳根顿时涌上一股热意,挪开了手,“没,没有。”
“别瞎跑。”落下这话,沈辞匆匆朝门外走去。
过不多时,丫鬟宝珠和一个男子走来,男子不是沈辞,两人后边跟了一顶四人抬的墨色轿辇。
十绥在亭下台阶处行礼,“姑娘,我们哥儿让您上轿,由小的送您回相府。”
琬宁疑惑,“怎么不见我林家的轿子?”
“姑娘快请先上轿,剩下的,容宝珠姑娘解释。”
宝珠快步上了台阶,搀扶着琬宁,眼里全是心疼,“姑娘怎么就伤了脚呢,奴婢扶您先上去。”
印着“沈”字的墨色轿子就这样由四人抬出了伯爵府,一路上惹得人侧目,议论纷纷。
上轿后,听了宝珠解释,琬宁这才反应过来,若抬了她相府的轿子,势必会传出她依仗着相府嫡女的身份,在伯爵府恃宠而骄,招摇惹眼。
十绥对外只说沈辞今儿心情好,有些薄醉,这才让人抬轿进来。
宝珠小心的扶着她的脚抬直,放在自己腿上,满脸笑,“沈公子对姑娘真的很好,宁可把流言蜚语惹到自己身上,也不毁了您的名声。”
“真的?”琬宁若有所思的绞着手指,唇角弯弯。
宝珠信誓旦旦,“那还有假,我觉得公子心里还是有姑娘的,姑娘别灰心。”
“但愿吧。”
琬宁神色怅然,虽然她与敬国侯府的婚事退了,可沈辞对她总是忽冷忽热的,不像从前,自己又到了该议亲的年纪,若是母亲再给她说了一门亲事可就难了。
回来后,琬宁安置在榻上,香绿去外屋吩咐了传大夫。
她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总免不得有些细忍事没的被外面知道,所以在府上养了些大夫,都是自己人,用起来也放心。
宝珠端来了瓜果和茶饮,放在一旁的檀木矮桌上,感慨道,“姑娘,四姑娘来了。这四姑娘跟姑娘感情真好,一听说你伤着脚腕了,立马就来了。”
琬宁接过茶盏,嗤之以鼻,“咱们刚回府,这消息怎的就这么快传到四妹妹耳朵里,还真是灵的很呢。”
被琬宁这么一说,宝珠这才反应过来,圆润的小脸顿时揪在了一起,“姑娘意思是咱们屋子里有耳报神?我说这四姑娘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还真以为她是好心,心疼姑娘你呢。奴婢这就给她撵了去。”
琬宁见宝珠沉不住气的样子,低眉浅笑,“不慌,请进来。”
不多时,门外走进来个袅袅娉婷的女子,容貌清秀,娇小的脸蛋携着笑意,但见琬宁侧倚在榻上后又变成了关切。
“二姐姐的脚怎么了?”
素白的指尖递过茶盏,琬宁笑着回道,“没事儿,就是今日的席面委实热闹,人太多,不小心扭到了。”
林琬柔松了口气,手拍了拍胸脯,“姐姐没事就好,担心死我了。”言罢,眸子里带着些憧憬,讨好道,“姐姐,伯爵府那席面那么热闹,肯定去了不少人吧?”
琬宁手里把玩着一只南珠钗子,眼珠转了转,“是呀,当日去的人家都是盛京中有头脸的人家。不过啊,我看那伯爵娘子明摆着是借着旧房新饰的面儿,来给她的小女儿相看夫家。当日去了不少官眷侯爵家的公子呢。”
见琬柔眼热,有些愣神,琬宁略带惋惜道,“若不是匆忙,真该把四妹妹你带上去见见世面,也好看看有没有钟意的人家,到时候让母亲去给你说亲。”
琬柔当即清醒,受宠若惊,忙起身作揖,“谢谢二姐姐,不过姐姐抬举,琬柔哪有这个命呢。”
“都是自家姐妹,说什么傻话呢。”
二人正说着话,屋外香绿走进来,回禀道,“姑娘,大夫来了。”
琬宁放下钗子,神色有些疲倦,“既如此,妹妹先回吧。”
琬柔应声。
她走后,宝珠替琬宁放下了床边的薄纱挂帘,不解道,“姑娘既然知道那四姑娘不是好人,干嘛还将伯爵府的景儿说与她听,只怕她便是来替三姑娘打探消息的。”
琬宁闭眼,“就是要说与她听,林琬柔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自然也想搭上高枝,可她小娘不受宠,在这个家里人微言轻,可她也不是个安分的。回去定会把我去伯爵府不带她们两的事儿添油加醋说梨院。”
“那林琬香和柳氏听见了这种好机会没把握上,肯定急得跳脚,尤其是柳氏,她心比天高,还妄想比过母亲,自然不甘心琬香日后的出路平庸。”
“一个人,只有她急了的时候才有错处可寻,咱们就慢慢等。”
琬宁声音有些疲倦,“你让外面的大夫进来吧。”
入夜,用过膳后,琬宁想到白天撞见的那个婆子,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妥。
陛下已经开始察觉到胡人来盛京买卖珠宝目的不纯,应该在暗中开始查探了。而宋家,此时也应该跟胡人早有苟且,她必须找到证据,能证明宋家通敌叛国。
念及此,琬宁唤来宝珠,神色认真嘱咐道,“你明日去沈府,替我递一封信,你务必把信亲自送到沈辞手里。”
宝珠一脸茫然,“姑娘,您这是……要给沈公子写情笺?”
琬宁拍了下她脑袋,笑骂道,“就你话多。”
可笑过后,眼见宝珠天真之态,琬宁便越觉得触目惊心,想起了上一世家里被敬国侯府陷害,冠上通敌卖国罪名后,整个家族的灭顶之灾。
若非上天给她机会重来,怀揣着两世记忆,恐怕林家,又要覆族湮灭。
琬宁只觉得掌心凉凉的,声音却异常冷静,“去拿笔纸。”
暖明光,小轩窗。
女儿家娟秀的蝇头小楷一字列开。
她思忖良久,宋庭彦与胡人头目买卖盛京秘闻和珠宝,定要签一份契约用来约束彼此,若她和沈辞能假装富庶人家与那头目谈生意,卖出的信息比宋家更重要,那头目唯利是图,恐怕会反悔,转头与他们合作,到时候只要能拿到宋家通敌卖国的契约便可留证了。
家中没有值得托付的哥哥,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沈辞。
只是此事凶之又险,一旦被陛下暗中的眼线查到便是灭族之灾,湿润的狼毫笔顿了顿,在信中末尾加了一句。
事情凶险,希望思虑再三。
宝珠走后,琬宁的心便没静下来过。
心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方面她期盼着沈辞会帮她,可她又害怕因此会拖累他。另一个小人站出来毫不客气嘲讽,人家和你是什么关系,你负了人家,还指望人家帮你?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她仍辗转难眠。可宝珠迟迟不归,疲累了一天,琬宁终是抵挡不住倦意,睡看过去。
翌日,天色阴眠,凉风乍起。
琬宁醒来唤了一声,候在门外的宝珠走进来,“姑娘醒了。”
那件事太过沉重,以至于琬宁声音带着焦急,“昨夜回来怎的不叫醒我,交待你的事儿如何了?”
第8章出事
宝珠神色有些犹豫,一时间没说话。
琬宁见她那副踟躇的样子,心中猜到个七七八八,反而有种释怀的轻松感觉,“他没答应,是么?”
“不是的,姑娘。”
宝珠面露难色,“沈公子看过信后二话不说便答应了,只是让我告诉你,这件事他一个人去做,姑娘只需在家中等信儿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