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也端起了酒樽,皱着眉硬灌了下去。
这酒不知道拿什么酿的,入口辛辣,味道呛人。
琬宁忍着不适都喝了下去,眼圈登时就红了。
“琬宁好酒量,我就说,你就别和我装假了。”长乐笑的得意,夸赞道。紧接着,又给她倒上第二杯。
琬宁皮肤白皙,酒劲上脑,整个脸颊都泛着淡淡的粉,她觉得周围很聒噪,“不喝了。”
“哪拿成啊,这第二杯酒啊,你非喝不可。”长乐眼里的笑意褪下去,声调抬高,“这杯酒,是告诫你做人本分些,不是你该沾染的少沾染。”
长乐看着她酒劲上来了,好拿捏了,终于可以敲打敲打了。哼,不给她的颜色看看,真当她孙家给她道歉来着,她也配!
琬宁歪着头看她,眼睛眨啊眨,“你说什么沾染。”
她此刻是真的有些多了,平常很少喝酒,被逼着一下喝了那么多,又急又冲,她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长乐跳脚,“林琬宁,你装什么傻,整日的黏着沈辞哥哥,本县主好脾气,今儿劝你一句,若再不识抬举,别怪我不客气。”
琬宁一怔,甩甩头。许是酒劲上来了,她胆子大了几分,听着孙漠柔不知羞的喊着沈辞哥哥,心中怒气上涌,开始胡言乱语,“县主这般把我视作眼中钉,可是因为嫉妒?”
从小母亲便教她一句乡间的俗话:嫉妒人,不如人。
抛开了世家嫡女的礼节做派,一番话说的很是畅快。
琬宁看着她跳脚的样子,反而觉得好玩。
“给脸不要脸。”长乐被戳到痛处,恨不得将琬宁撕碎以泄心中怒火。这么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还敢瞧不起她?
放眼整个盛京,也没有哪家的贵女能比得上她孙漠柔了,便是大业宫里的公主,她也比得。
长乐指着一旁的几个贵女,脸色森森,“你们两个,给我按着她喝。林琬宁海量,不喝到她吐,不准停。”
隔壁的周庭筠听到这句,意识到不好,想起身冲出门救人。
可没等他起来,周庭筠突然发现沈辞也站了起来。
沈辞性子狠,又护短,如今小宁宁被欺负,若让他处理,这半边鹤仙楼都得塌了。
周庭筠急忙拉住他胳膊,“阿辞,你作甚?”
沈辞不答,素日漆黑的眸一片赤红,捏了捏手里的酒盅,抬脚便踹翻了两个包厢中间的隔断。
周庭筠象征性的缩了缩脖子,目瞪口呆,害怕极了。
这隔断本就是个木质的屏风,从底通到顶,至多隔隔视线,实则脆弱的紧。被沈辞这么一踹,顷刻间轰然倒塌。
孙漠柔这边说的正欢,冷不防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木头渣滓,碎屑铺满一地。
有胆小的已经开始尖叫了。
琬宁抬头,喉间的酒麻痹着她的感观,此刻这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她耳里不过尔尔。
她疑惑,沈辞怎么在这儿,她是不是在做梦,琬宁又揉了揉眼睛。
沈辞方才瞥见乖乖坐在角落的琬宁,小脸红扑扑的,目光有些迟缓,显然是醉了。他心一紧,当着这么多混账的面,竟把她灌醉了。
沈辞抬臂扔出手里的酒盅,漂亮的瓷器在长乐身前炸开了花,碎裂的瓷片有的划到了她的脸,纤细的道道,吓得她尖叫的哭了出来。
沈辞目光死死攥着孙漠柔,眼睛似要滴血,咬牙道,“谁借你的狗胆灌她酒!”
长乐怔着,沈辞的传闻她多少也有些耳闻,可是因为沈辞容貌极盛,身形仪态都太对孙漠柔的眼,所以向来都是当做男儿年少,血气方刚,不当回事。
可她从没见过这样疯狂的沈辞,凶神恶煞,好像要杀了自己一样。她只顾着哇哇哭,说不出话。
孙漠北见妹妹被欺负,登时起身护在孙漠柔身前,厉斥道,“沈辞,你做什么,你伤到我妹妹了!”
沈辞满身寒气,唇角挂着讥讽,“呦,孙漠柔的哥哥?”
他抬腿迈了几步,下巴微杨,盯着她,“原来你还有个哥哥,我只当你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呢。”
长乐惊恐抬头,眼泪的泪水断线流,不可置信的看着沈辞,他怎么能这么说话,语气恶毒,不留半分情面,好像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一样,她甚至都不如那路边的乞丐。
琬宁歪着头,她听不到屋里的喧闹,只灼灼的看着沈辞,沉浸在他突然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惊喜,浑然不知有人替她狠狠的出了口气。
沈辞走到琬宁跟前,见她憨乎乎的小模样,拧眉问,“觉得热吗,有没有哪不舒服?”
琬宁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
沈辞皱眉,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间。
软嫩的触感,有点热。
琬宁也学着他的动作,抬手摸额头,疑惑的看着他,“你在干嘛?”
沈辞没好气道,“看你发烧没。”
琬宁“哦”了一声,觉得身子有点软,还有点热,晕乎乎的。她嘟囔道,“想睡觉。”
约摸着是酒劲上来了,人容易犯困。
沈辞想也没想,弯身揽臂将琬宁整个人横着抱了起来。
他眉心拢起,眼神凌厉,盯着一屋子人。
众人看傻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可是屋里那煞星正恶狠狠盯着他们,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不知道哪块触碰到他,又发疯,素日里攀附孙家的那些世子贵女也都蔫了。
人群中默默的给沈辞开辟出一条路。
周庭筠咂咂舌,暗叹自己什么时候能有这种排场。
孙漠北看到琬宁这样娇软的一个小姑娘就被沈辞抱在怀里,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香闺美人,凭什么他沈辞有这个艳福。
胸腔中似有什么在翻涌,遏制不住,他怒喝道,“男女授受不亲,沈辞,你此举是要毁了林姑娘清白。”
沈辞掀开眼皮,讥讽道,“我敢娶她,你敢娶你身边的女人吗?”
孙漠北一楞,被噎的说不出话。沈辞说的没错,他确实不会娶林琬香,和她在一起也是利用。
可是他不敢娶林家的女子,沈辞便敢?自先帝起,朝中文官武官便势如水火,林家世代书香清流门第,怎么可能同意与一个兵鲁子结亲。
孙漠北不屑,想来沈辞他也只敢呈口舌之快。
沈辞冷笑,抱着琬宁的手臂抬了抬朝外走,路过周庭筠身边时,淡淡道,“结账。”
周庭筠:“……”
出了门,沈辞小心翼翼将琬宁放到马车里,想把她送回林府,可转念一想,还没醒酒,就这么送回去免不得一顿盘问。
沈辞思量后,沉声吩咐外头的车夫,“去沈家京郊别院。”
话未说完,便觉察到身后一片娇软贴过来,耳边响起低低的撒娇声,“沈辞,我冷。”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辞哥带着宁宁醒酒去啦!
第13章哄
沈辞身形一滞,转过身。发现琬宁闭着眼,双手无意识的揽着他的腰。
他捏了捏环在腰间的指尖,软软的,冰凉。
应该是刚刚抱她出来的时候被风吹到,受凉了。
沈辞想把外袍脱下来给她,可琬宁抱的紧,他只好一根根的掰开她的手指。
琬宁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拽她,满心满眼的不愿意,委屈着瘪瘪嘴,“你干嘛,你又推开我。”
沈辞拧眉,训道,“我不是推你,我要给你披衣裳。”
“我不。”琬宁小脸皱着,撅起嘴,十分倔强。
沈辞脸色不好,没想到琬宁喝多了这么磨人,可他可不能放任她胡来,受凉发烧,他稍用力便推开了她的身子,随后便低头脱衣服。
琬宁被他推到一旁,晕乎乎的眼睛睁开半条缝,见沈辞在脱衣服,小声尖叫了下,“呀,你,你耍流氓。”
沈辞没好气回,“嗯,我耍流氓。”
琬宁眨了眨眼,酒壮怂人胆,毫不知羞嘻嘻的笑,“噫,我喜欢。”
沈辞解开了衣袍,披到琬宁身上,将她裹得粽子般。
他凑近了些,一手环过她肩膀,将她笼在胸前,替她系带,声音低哑,“喜欢什么,嗯?”
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细微的酒气,琬宁只觉得心跳如擂,耳朵脸颊都似火烫了般,委屈挣扎道,“我热。”
沈辞憋着一股火,问,“你到底是冷还是热?”
琬宁蹙着眉头,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答非所问,“我想睡觉。”
“好,睡觉,你枕着我的腿睡吧。”沈辞一条腿伸直,将她挪了挪,小脑瓜按在了自己另一条屈着的腿上。
琬宁乖乖的枕在他腿上,随着马车的颠簸,她也跟着晃。沈辞极度自律,对自己的训练很苛刻,大腿处满是遒劲的肌肉,硬邦邦的,硌的琬宁头疼。
她挣扎着坐起来,指着沈辞的腿,皱眉嘟囔,“你的身子什么做的,太硬了。”
沈辞眯眼,满脸的不悦。
他不嫌弃她,好心好意给她腾出来个睡觉的地。他不计较腿麻,这丫头竟还挑上了。
沈辞不客气的掐了琬宁脸颊一把,软嫩光滑的的触感似要挤出水,“你到底想怎么的?我问你,睡不?”
琬宁被他偷袭了下,龇牙瞪着他,“哼,不睡。”
沈辞挑眉,掀开了马车的窗帘,指着外面吓唬,“你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不管你了。”
琬宁害怕的看了眼窗外疾驰而过的景色,嘴巴一瘪,眼眶登时蓄满了水。
她“哇”的一声哭出来,声泪俱下,伤心极了,控诉道,“大坏蛋,我要去找沅景,让他打你,呜呜呜。”
狭隘的马车空间里,顿时间溢满了伤心的抽泣。
沈辞被她喊的有一瞬间恍惚,仔细回忆,已经很多年没人唤他沅景了。
他的小字沅景,是已故亡母所取。
沅芷湘兰,高山景行。
寓意是好的,希望他品行高尚,一生为人磊落,正大光明。
可沈辞嫌这小字太文气,甚少和人提。
除了沈家人,只有从前的琬宁常常唤他沅景。
他心思一动,眼色忽地温柔起来,不再凶她,磁性的声音循循善诱,“你要找谁,再说一遍?”
琬宁奇怪的看着他,好像惊讶于他怎么又转了性,一本正经道,“沅景呀,他可厉害呢,他是盛京最厉害的人,你才打不过他呢。”
沅景,沈沅景。
沈辞闭眼,将琬宁搂在怀里,感受着她颤抖的体温,心里柔软成一片,似是听不够,低低唤,“再喊几遍,多喊几遍。”
琬宁冷不防被他攥住,有些害怕。他的声音温柔,桎梏自己的力气却不容置疑的强大。
这个变态。
琬宁感觉到了敌意,她拼命的想挣脱。挣脱不成,她沉了沉心,随后一口咬在沈辞手腕上。
猫挠似的力气,意外的留下两排清晰的牙印。
沈辞毫无防备,冷不妨被咬了一口,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死没良心的,把他当坏人了不是。
忍无可忍,沈辞捏着琬宁的下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吓唬道,“你若再不消停,我就把沈沅景杀了。”
“不行。”琬宁眼圈一红,瘪了瘪嘴,又要哭。
“不许哭。”沈辞气得凶她,“憋回去。”
琬宁缩在一旁,心里想哭,可又怕眼前这个凶巴巴的人把沅景哥哥抓走,又委屈又害怕。
她瞪大了眼睛同沈辞置气,眼泪就在眼眶里转着,不敢落下来。晕乎乎的劲上脑,琬宁瞪了一会儿便撑不住,眼皮打架,自己睡着了。
沈辞松了口气,盯着眼前带有节奏,呼吸清浅的琬宁。觉得哄一个小姑娘睡觉快比上打仗的艰辛。
沈辞心里憋着一股火,仔细想想,嗯,他确实是在哄她睡觉。不提过程,结局他很满意。
那厢琬宁裹着沈辞的外袍睡,似是还觉得冷,眯了一会儿,本能的循着热乎劲伏在沈辞腿上。
琬宁迷迷糊糊调整了一个满意的姿势,也不觉着硌得慌了,不一会儿便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沈辞阴沉个脸,由着眼前的小不点极为挑剔地挪来挪去。折腾了半天,他也有些困,也靠着车厢假寐。
沈辞恍惚着,睡前依稀还能听见膝下传来阵阵……沈辞低骂一声,挺好看一个小姑娘,怎么打呼声这么大。
一炷香的功夫,马儿长长嘶鸣一声,马车缓缓停下。
车夫在外面恭敬询问道,“公子,别院到了,您是否下车?”
沈辞惺忪着,“嗯”了一声,“你去偏房歇着吧,回程再喊你。”
他拍了拍琬宁屁股,喊了句,“下车再睡。”
琬宁无意识的“嘤咛”一声,刚睡醒的小奶声,慵懒的勾人,似是睡热了,她扯开了外袍连带着自己的衣裙也拽到不少,露出胸前雪白,纤细的锁骨轮廓看得沈辞眼神一紧。
他叹口气,先跳下来了马车,随后一手捞住琬宁的腰,一手拽着腿,将她薅下来抱着。
盈盈一握的腰身,娇软纤细。
沈辞甩甩头,目视前方,不再看怀里的春色,抱着她进了大门。
这处别院是沈夫人生前常来小憩地方,内引一泓温泉水,沈氏与沈将军常来此处泡温泉,小住几日。
沈夫人生前与沈将军十分恩爱,育有两子。
沈将军一生未曾纳妾填房,正妻亡故多年,从未续弦。武将身上都有这股劲,他们不会说很多花言巧语,只会默默做事,懂得什么叫从一而终。
沈辞多年未来,凭着记忆他找到了沈夫人生前住着的院子。
他将琬宁轻轻放在床上,抬眼随意扫向四周,昔年陈设一切如旧。
琬宁没睡饱,翻了个身,自己扯了扯被子。
沈辞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拄着胳膊,难得安静的,陪着她。
回想白天的事,沈辞有些害怕。
若不是那么巧,他和周庭筠没在那吃酒,琬宁又会被置于何地。
沈辞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叮嘱过这丫头不要出门,不要出门,明摆着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