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忱仿佛没听见一般,只盯着琬宁,渐渐的有些痴,他情不自禁道,“晚晚。”
“晚晚,你终于回来了。”
说着就奔琬宁走过去,走到一半整个人梗着身子不动,半晌,吐了一大口血,直挺挺的晕过去了。
琬宁吓得连连后退,躲在琅叶身后。
琅叶当即挡在她前头,美艳的眸也是有些惊惶,可身下的手却抚着肩膀,“不怕。”
“来人。”
谢怀景眉心紧锁,“叫太医!”
琅叶轻轻拍着琬宁的背,给她顺气,解释道,“晚晚是五公主的闺名,本来都与夜忱都订婚了,但是两年前公主薨逝,夜忱痛苦万分有些走火入魔,只要过分想念公主就会吐血。他是殿下宫里的一等侍卫,人品身手俱佳,刚才唐突了,但是他没有恶意的。”
她看了眼琬宁的脸,纤细温婉,眉眼很灵动,颦笑间确实很像五公主。
“这样啊。”琬宁惊魂未定的点点头。
为表歉意,琅叶给琬宁包了两包细点,亲自送她出门。
坐上轿子后,琬宁告诉轿夫去侯府,可到了那偏僻院子,她心惊的发现,院里多了好几排脚印,很大,像是成年男子的,周遭的土被拨弄的到处都是,原来还有一排幼苗的附草被拔个干净。
看着是有人来过的样子。
琬宁心下一惊,这院子定是不安全了,可来人走还是没有也是两说,万一此刻还蛰伏在暗处呢?
琬宁后知后觉的怕了起来,警惕的环视四周,拎着裙子匆匆跑了出去。
谁会来这呢,还拔走了那些草药。
琬宁百思不得其解。
接下来的日子,她除了在家里撸撸小橘,便是时不时的去东宫送药,查看病情。
谢怀景的病稍有起色,但是成效不大。寒疾不怎么复发了,但是身体内里仍然虚的发空。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年下。
林府上下都挂着喜庆的红灯笼,梨院柳氏和林琬香讨了主君的恩裳,打了好几套首饰衣衫,四姑娘林琬柔倒是生了场大病,整日待在房里。
琬宁掰着手指头数日子,还有十天就要过年了。
那个死没良心的说过,岁前一定回来的,怎么一点消息没有呢?
正想着,宝珠端着盆新换的银碳火走进来,神色慌慌张张的。
她放下炭盆,小脸急得都是汗,忙呼,“姑娘,抚远将军他们回来了!”
琬宁惊喜放下手里的刺绣,问,“那沈辞呢?是不是一起回来的。”
宝珠神色犹豫,眼神也闪躲,“听说,听说沈大人是被抬回来的,至今,至今昏迷不醒。”
“什么?”琬宁心脏一缩,登时站起身。
突然的起身令她脑袋眩晕,眼前一片金星渐渐的发黑。
宝珠急忙跑上去扶住琬宁,心疼道,“姑娘,你先坐下,他们已经快到城郊了,想必很快就回来。只是昏迷,不是无药可医啊。”
“不行,我要去找他。”琬宁缓了好一会儿,嘴唇没了血色,发白的紧。
时间紧急,她披上了斗篷,由宝珠搀扶着去了马房,登上马车那刻,她的心摇摇欲坠。
怎么就昏迷了呢,为什么抚远将军都好好的,他却出了事儿。
琬宁心如刀绞,她试图让自己镇静下来,可耳边一阵阵嗡嗡的声音,好像随时就都听不到了一样。
她顾不得异样,脑海里试图描绘沈辞昏迷的景象,控制不住的忘不好的方面去想。
描绘着“林”字样的马车,在官道上疾驰,半柱香的功夫,就行到了城郊。
琬宁打开出门,远远瞧着银灰色的大军缓慢移动着,前头打马而坐的将士手里握着一杆长长的旗帜,上边写着一个大大的“沈”字
她知道,这是沈家的长御军。
大军行至城门下停了下来,琬宁下车朝前走,一个身形粗矿高大,将军打扮的的人将她拦住。
赵宗筹见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将琬宁上下打量个遍,试探着问,“是宁儿吗?”
琬宁焦急的跺着脚,脸上就快哭了,“沈辞呢,他人呢,你快让我见他。”
“辞儿他……”提到沈辞,赵宗筹深邃的眼眶有些发红,转身指着身后一辆黑色的马车,“在那呢。”
琬宁顾不得礼节,直奔马车而去。
立在原地的赵宗筹满是愧疚,被太子殿下派去戍边的这些年,辞儿给他发过好多次飞鸽传书询问沈离的死因,可他谨记着太子殿下的话,不曾回应。
他知道辞儿恨他入骨,却不想性命攸关之际,愿意舍命救他。
天空中飘起了小雪,渐渐的刮起风,冷的刺骨。
琬宁身量纤细,马车下又没有脚凳。她咬牙,手撑着马车的横木,膝盖跪在上边,借着力左腿的力,整个身子挪了上来。
打开车门,她蹙起眉,是很浓重的血腥味。
可待她看仔细了,不由得手捂着脸,惊呼出声。
沈辞的衣袍沾满了干涸的血迹,右腿被钝器化了好长一道,从大腿外缘到小腿,皮肉开裂,上面撒着白色的止血粉已经结成血块。
琬宁心惊肉颤,她甚至能看见一点森白的骨头。
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啊,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没能保护好他呢?!
她忍不住小声的哭着,她不敢想沈辞被刺的时候,他该有多疼。
“沈辞。”
她呜咽的喊他一声,希望他能像从前一样,只是逗逗她,然后虚弱的喊声“宁宁。”
作者有话要说:不虐,辞哥身体倍儿棒!
此处是因和赵宗筹的旧事儿。
下章甜甜,琬宁超硬气,辞哥超卑微,亲亲抱抱举高高!
第26章卑微
可等了良久,躺着的人儿没有任何反应。
琬宁握着他的手,冰凉,粗糙,沾着血。
她脸颊上都是泪水,可一直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能慌。
马上就进城了,盛京的好大夫那么多,再不济还有御医呢,肯定没事的。
长御军进了城,抚远将军带着琬宁这辆马车飞快疾驰。
车停在沈府门前,抚远将军神色凝重,嘱咐琬宁,“我去宫里请太医,你陪着辞儿。”
几个年轻有力的将士拿担架把沈辞抬进了府。
琬宁跟在后边,拿手抹把泪。
想着若是沈辞醒过来知道他以这种方式回的家,肯定会大发雷霆,骂句丢人。
她难过着,走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人,回来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琬宁瘪了瘪嘴,等他醒过来,她要生好几天气,绝不原谅他!
闻讯而来的沈老将军沈崇荇看见沈辞这般狼狈落败的样子,饶是那双指挥过千军万马的手也忍不住发抖。
这是琬宁第一次见沈将军眼眶发红。
长子离世,唯一剩下的次子生死未卜,他一定很不好受。
琬宁走上前,轻轻安慰,“沈伯父,沈辞命硬,应该不会有事的,您别担心。”
沈崇荇坚毅的脸庞布满憔悴,紧抿着唇,“绾绾发妻只留下这么两个孩子,离儿早早没了,没活过二十五,辞儿现在又这般,焉知不是上天对我家的报应。”
琬宁的心一下子就乱的不行了,鼻尖发酸。
再想劝也劝不出口,她不可抑制的难过,想哭,肩膀微微颤抖。
沈崇荇见她难过不能自抑,心里动容,“孩子,嫁给我这混账儿子,委屈你了。”
琬宁摇头,眼睛哭过太多次已经开始肿起来了,她吸着鼻子,抽噎的说不出话。
太医们很快就到了,并着沈府里养的大夫联合诊治。
琬宁在外殿等到了深夜,房间里仍旧灯火通明。
夜里起风了,她身子发凉,想进去看看怎么样了,正碰上里边的门开了。
“他怎么样了?”
太医院之首的徐太医神色疲惫,“姑娘不必担心,小将军昏迷是因为失血过多,我们替他剪破衣裳,处理了外伤,敷药止血,又熬了几副汤药。”
琬宁松了口气,还好伤人的钝器没有毒,这样只需好好养伤就行了。
“有劳太医。”琬宁福了福。
太医们走后,琬宁走进房中,守在沈辞的旁边。
床上的人,面色苍白,总是上挑的眼睛紧紧闭着,没了生气。
琬宁替他掖好了被子,胸腔烦闷委屈,可得了太医们的定心丸,知道他生命暂时没有危险,心里好受了许多。
她捏着他的手指,已经被清水擦拭干净,分明,指节修长。
琬宁毫不客气的拿指甲按了浅浅的印子,“大坏蛋,答应了人家平安无事回来,现在又搞成这副鬼样子。”
她哼了声,“没信用。”
床上的人没反应。
琬宁心里气不过,又心知沈辞听不见,又低低骂了句,“混蛋!”
到底还是胆子小,她说完便又慌慌地瞅了眼床上,见他还昏睡着,松了口气。
只有沈辞昏睡着的时候,琬宁才敢这么放肆的说狠话。
她试图安慰自己,这又不怪她,是沈辞先不爱惜身子在先的,她可没错。
琬宁拄着腮尤有不忿,掰着他的手指头,“那么厉害怎么不把边疆都收了呢?我看也没必要派什么军队了,你一个人去就行。”
“瞻前不顾后的,你就从来没有替我想过。烦人精,讨厌鬼,烦死你了。”
“等你醒了我就再也不理你,打你的仗去吧,诅咒你一辈子娶不到媳妇,打光棍!”
琬宁喋喋不休,积压了半日的怒火全都发泄出来。
她骂累了,垂着头,蔫蔫的。,没注意到床上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宁宁,长本事了?”
琬宁吓了一跳,抬头正对上沈辞的眼,漆黑,有些黯,不那么咄咄逼人。
她抿唇,鼻尖酸酸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沈辞躺在那,偏头看她,柔软和愧疚搅合在一起,心里不是滋味。
她只要一哭就不说话,眼睛和鼻头都红扑扑的,然后就要落下泪。
沈辞声音低低,认了错,“让你担心了,是我不好。”
琬宁脸颊滑过温热,她飞快的拿手背抹下去,语气狠狠的,“我才没有担心呢。”
“你有。”
沈辞手腕动了动,去拉她的指头,握在手心,冲她笑,“眼睛哭的那么肿,也不洗洗再来骗我。”
琬宁只觉得喉咙发紧,再想滴几滴眼泪也滴不出来了。
她哭了太多遍,眼睛干涩的生疼。
琬宁沉默着,如今期盼了好久,沈辞终于醒过来,她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种沈辞没那么在乎她的感觉越来越重,她甚至开始认为沈辞从来没有把她当回事过。
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自以为是。但凡沈辞心里有她,就该知道她有多惦记他,多害怕他出事。
琬宁叹了口气,为自己掉的那些眼泪不值。
沈辞觉察到她的不对,琬宁的眼眸不亮了,没有光彩,看起来心灰意冷,仿佛离他很远。
他有点着急,挣扎着要起身,牵动着腿上的伤,疼的他眼冒金星,倒吸了口气。
“你别动。”琬宁顾忌着自尊,可终究还是担心他的伤。
她看见敷好药粉的结痂又裂了开,雪珠渗透纱布,染的鲜红一片。
沈辞顾不得疼,攥着她的手,声音迫切,“宁宁,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琬宁淡淡的睨了他眼,唇角牵强,“没有。”
她别过身子,别扭的坐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辞。
两厢沉默了良久。
琬宁平常不怎么闹脾气的,她现在这一出沈辞肯定不高兴了所以也不哄她也不和他说话。
她赌气想着,这样也好,反正也没成婚,一切都还来得及。
“宁王派了影卫刺杀我们,不然那点敌国流兵不足以让我受伤。”
身后传来的声音十分沉重,像是深思熟虑后才说出来的。
琬宁心一紧。
沈辞将她拉过来,他下半身动不得,只能靠着腰腹力量去拽琬宁,做完这些,他额头冒着汗,十分虚弱。
他眼神暗了暗,将琬宁朝他身旁挪了挪,“本不想和你说这些的,怕你担心。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这些会让你觉得我不重视你想,心里没你。”
“你就是心里没有我。”琬宁冲他大声嚷,小脸憋得红红的。
沈辞坐起身,倚在身后墙上,将琬宁搂在胸前,声音温柔,“我以后什么都和你说,我心里怎么能没有你呢,不然你剖开看看,里边全是你,一笔一划都是宁宁。”
琬宁哽咽了一声,没说话。
“宁王麾下影卫那点功夫我领教多次,虽然措手不及却也不至于受伤。我腿上这道刀痕是替赵宗筹挡下的。他是目睹了我大哥死去的当事人,绝不能死。”
还有半句,沈辞咽在心底没说。
小时候他顽劣,去抚远将军府玩,冬日里掉进了池塘里冰窟窿,池水寒冷刺骨,下人们没一个敢上去的,是赵宗筹舍命救他。
他这个人有仇必报,谁要惹了,十条命也得偿。可若有恩也必还,他不喜欢欠人的。
赵宗筹这条命,一条腿还了也不为过。
“我知道你还在盛京里等我,我不敢死,我现在好好的坐在你面前了。”
沈辞拿琬宁的手蹭了蹭脸,贱兮兮道,“我最怕你与我离心,你打我也成,骂我也行,你别不理我成吗。”
琬宁抽出了手,冷着声音训他,“你总是这样,说了也不改,没有半点信誉。”
“我改。”
沈辞哄她,“让我抱会儿。”
“不给抱。”琬宁推了他一下,“我的气还没消呢!”
面上是冷着,可心理却有一点点动容,琬宁从没见过沈辞这么低眉顺眼,温柔的同她说话。
琬宁背贴着沈辞的胸膛,抿唇笑了笑,突然还挺享受这样的。
她高高在上的,沈辞非常卑微,好脾气的哄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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