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崩殂后》TXT全集下载_19(2 / 2)

先帝崩殂后 衣带雪 4856 字 2023-09-06

独眼刀客道:“不可能,十里外必须放了单于。”

季沧亭道:“我们这儿有两个人质,要不要先杀一个让你看看现在是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老单于目眦欲裂地怒视着旁边的骨都侯:“你是我厄兰朵的人,竟背叛本王!你对我宣誓的忠心呢?!”

那充作卧底的骨都侯冷冷道:“单于,王庭贵族将我的汉人生母拖去喂狼时,您应该想到会有今日。”

“请移驾吧。”成钰道。

缓缓挪出去时,整个昆仑神庙已经被火把照亮,上百匈奴战士张弓搭箭,持刀备战,但谁都未敢先动。

待他们七人跨上马驰离神庙时,旁边有的卫兵正想吹响牛角号向山下示警,却被独眼刀客夺过旁边的兵器当场掷死。

“冰风就在这附近,想引发雪崩吗?!跟上!”

马匹骑出去两里地后,季沧亭看了一眼身后跟得极紧的匈奴骑兵,骂了一声,回身道:“这马是黑河马,就算走的是下山的主道也跑不快,一旦被王庭那边堵住了,就再逃不出去了。”

成钰抬眸看了一眼天空,在几朵淡云里勉强辨别出方向:“天象所示,三面皆绝路,独向西有逢生之相。”

季沧亭笑了一声:“这时候了,看星星有用吗?!”

“那你敢不敢信一回天命?”

“我不信命,我信你,走!”

马蹄飞溅出银白的雪花,山道一转间,扑面而来的横风如霜刀雪剑,一瞬间彻寒至骨。

季沧亭的马匹隐有畏惧不前的意思,好在她熟知马儿习性,死死勒住马头的动向,勉强通过了这横风区域,但后面的同行者就不行了,其中有两人的马儿被雪花迷了眼,一阵惊叫后,竟把人从背上甩了下来。

骨都侯直接命令其他人下马,道:“二公子,昔日成太傅游学时救我一命,今日还命于你,前面过了吊桥便是一条下山的小路,你们先走,我们在此断后!”

火把的光芒就在山道转弯处,季沧亭甩了一鞭子逼得成钰的马先过了吊桥,回头道:“义士留名!”

“我母亲建昌庾氏,为我取了汉名叫怀乡。”那骨都侯顿了顿,从怀中抛了只瓷瓶给季沧亭,“带我母亲回建昌,勿让战火烧至那里。”

“……谨诺之!”

留下这一句话,季沧亭转头冲入了风雪中,待过了吊桥后,她听见轰然一声响,吊桥被割断了绳子毁坏了半截,只留几根绳索在雪风中飘摇。

一手刀劈晕了想要挣扎的单于和阏氏,季沧亭道:“现在那刀客应该知道我们根本就没打算放单于回去了,那几条绳索拦得住寻常匈奴战士,恐怕拦不住宗师阶的高手,把单于的大裘和阏氏的换过来,我们分头走。”

成钰回望了悬崖那头一眼,眼里有着说不明的情绪,道:“不,杀了他。”

季沧亭道:“你这个读书人杀性怎么这么重?”

“读书人便不能睚眦必报么?”

“可以,你怎么着我都喜欢。”季沧亭将马儿赶进一处茂盛的雪松里藏起来,“还有,季沧亭掌兵,从无让义士白死的道理。”

……

炀陵。

“太子殿下,已经是连熬了三宿了,该去休息了,余下这些南方的粮米之事有我收尾便是。”

“太傅的丧期还让你来宫中助我理政,辛苦你了。”卫融按上发烫的额头,对成家现在掌事的成钦道:“……父皇还是打算下个月让石莽接替季侯在崤关的主帅位置?”

成钦本在丧期,但国事繁忙,便自请提前回朝助卫融打理政务,道:“听赵公公说,自从公主入宫以来,哮喘便犯了,几次拒见陛下,陛下的寒食散便越用越多,被石太尉哄着下了不少荒唐的旨意。”

卫融撑着椅子起身,但很快又因为连夜劳累重重坐了回去,道:“父皇为何就是看不破石莽的谗言?石莽到底把持着什么,让父皇这般听他的话?”

成钦沉默了一下,道:“或许和长公主有关。”

卫融沉默,关于长公主和宣帝的风言风语,宫内外传言太多,他曾始终选择相信他的姑母,也寄希望于他的父皇还怀有做人的底线,只是通过上次在季沧亭出走的情况下,仍将季沧亭封为公主的事后,他的心中便开始动摇了。

将余下的政务交代给成钦,卫融缓缓走出了宫殿,回宫的路上,忽然听见有哭声传来。

“谁人在哭泣?”

卫融循声而去,只见宫苑后偏僻的小道上,两个内监压着一个遍体鳞伤的药童,他认出这药童的衣饰来自于专门为宣帝炼制丹药的仙游府,便出声问道——

“他犯了何罪?为何不让他说话?”

小内监少见这种大人物,闻言不免将药童的嘴捂得更紧些,道:“回禀太子殿下,此人偷盗炼丹用的明珠,被奉丹廷尉告发了,奴正要将他押至内廷监依宫规惩处。”

“是这样……”

卫融点了点头,刚转过身,那药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出来,扑到他脚边,满口是血地大声叫道:“殿下救命!成太傅是石太尉指使天师毒杀、奉丹廷尉去执行的,他怕我说出去,就诬告我偷了明珠要杀了我!”

“你说什么?!”卫融猛然回身,让东宫侍卫将那两个内监按住,抓住那药童的领口道,“奉丹廷尉何在?带我去仙游府!”

一路急奔至仙游府,卫融却发现此地灯火通明,门口更是站着一队妃嫔的仪仗,细一看竟是赵贵妃宫里的人。

东宫侍卫道:“殿下,贵妃身怀六甲,不宜惊动。”

被救出来的药童惊慌无比,但为求生,道:“殿下,仙游府的侧门可直达后殿,小人原地带殿下去。”

纵是满腔郁愤,卫融仍是勉强维持住了冷静,跟着药童一路从侧殿门进入到仙游府,穿过冒着青烟的殿阁,直到了奉丹廷尉处理事务的屋前时,他忽然听见里面赵贵妃悲愤的声音——

“回去告诉石莽,你我等价交换,井水不犯河水,凭什么让我用性命冒这个险!毒杀帝王,岂不是要我九族尽诛!”

卫融要推门的手一僵,随后便听见在仙游府炼丹的一个天师的声音。

“贵妃娘娘,你还想让这种做襄慈公主替身的日子持续到几时?皇帝要什么人,终究是会要到手的,现在是公主还坚持着等冀川侯回来,哪一日她想通了不坚持了,这宫中还能有你的位置?如今石大人坐拥京城三万禁军指挥权,随时能杀入宫中改朝换代,只消你一个念头,现在如履薄冰的日子就到头……谁?!”

天师的话未说完,便惊恐地看着东宫侍卫一拥而入,银亮的刀刃架在了他脖颈上。

“石莽要谋反?!”

难怪这几日那么多奇怪的各地灾情奏折,派人去查验的时候却发现那种洪水地震都是子虚乌有之事……

卫融感到自己像是迷失在一片片巨大的蛛网中,眼前一片晕眩,待人扶住他后,才气得发抖道:“去……传本宫诏令,拿下禁军统领于知荣!通晓京中兵马司全城戒严,调集东宫五百禁卫去守住陛下寝殿!”

“是!”

此时的宣帝寝宫,丹药的烟雾仍袅袅飘浮。

“……陛下,季蒙先昨日已经出征了,不愧军神之名,初战首胜,打得兰登苏邪前军损失惨重。如此看来,取胜指日可待,陛下可想要了要封赏他什么?”

宣帝站在窗前,虽是夏季的时令,他却满心寒冷,没有回答石莽对战事的禀告,只问询着襄慈的近况。

“公主的喘症,太医们怎么说?”

石莽的面目掩在黑暗里,道:“公主无非是心病,太医们说,或许等季侯回来,她的心结解了,病情便会转好。”

又是他。

一连几日皆是这样的情报,盖世功勋是他,伊人心意是他。

空气中新调的药香仍在蔓延,石莽仿佛是在期待着什么,看着宣帝道:“陛下,太子仍不愿娶那指婚的贵女,而且态度也渐渐强硬了起来,派人去劝说时,竟将陛下的使者赶了出来,今日更是调集了军队,不知要做什么——”

回应他的是一阵灯烛瓷器被打翻的巨响,宣帝仿佛是终于到了某个临界点,发了狂一般打砸手边的一切。

“我看他们就是在等朕死!所有人都是!朕死了,她就能和季蒙先团聚了,还有这个逆子!凭什么只有他能堂堂正正地为他的女人守住余生,凭什么只有我,连碰一下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石莽正要说什么,忽然身后宫人来报,他神色剧变道:“陛下,太子带东宫侍卫来逼宫了!”

说话间,寝殿外宫人尖叫奔散,卫融带着东宫侍卫直接闯入殿中,见了宣帝开口便道——

“父皇快远离石莽,此人要谋——”

宣帝正在怒头上,见了卫融来,丧失理智一般抽出旁边的剑直指卫融。

“逆子!你要谋反?”

第四十九章绝处·其二

成钦是一刻之前才被太子派人告知宫中有变,要送他出宫,快到宫门前时,忽然有一个侍女匆匆拦住他的去路。

“成大人留步,奴婢是赵贵妃宫里的,能否借一步说话?”

重重宫殿后正晃动着不祥的灯火光芒,整座宫殿里的气氛随着四处纷杂的脚步声逐渐肃杀起来,成钦虽焦心,但见那侍女形容惊惶,不由得停住了步子。

“何事?”

那宫女左右看了看,道:“我家娘娘托奴婢带个话,说她虽喜欢权位荣华,但这些年受石太尉胁迫,做下不少错事。如今石太尉想要谋反,她恐怕知道得太多,等石太尉得势后便自身难保,想为成大人做个人情,到时若事有转机,还望成大人留她和腹中孩儿的性命。”

成钦听得一愣,道:“姑娘请细说。”

“是这样的,贵妃娘娘今日被石太尉派人约到仙游府,本以为是拿些新方子的寒食散,谁料去了后那天师便给她一剂毒药,说是要娘娘毒杀陛下好便宜行事,当时太子殿下派人闯入后拿下了那天师,此刻正带东宫侍卫去陛下寝宫守护。”

成钦道:“那这有何不对?”

宫女面容紧张道:“娘娘深知石太尉为人,料想必不会这么简单,回宫时留了个心眼,让奴婢等人前去审问那带着太子来的药童……用了些药才套出此为石太尉想要构陷太子谋反的圈套,他想让陛下误以为逼宫谋反的是太子殿下,待陛下赐死太子后,才会真正谋反篡位!”

掩月的浓云里随着渐渐潮湿的雨雾逐渐酝酿着什么,在阴谋揭晓的那一刹那,一声炸雷闪电,照亮了成钦惨白的侧脸。

“我这便去为太子伸冤!”

成钦正要动身,那宫女却道:“大人,贵妃娘娘审问出真相的时候已经晚了,陛下近日又连服数剂药石,现在心性成狂谁的话也不听,大人能做的就只有先把皇孙带出宫去!娘娘已经打通了关卡,只待大人将皇孙带出去避难!”

石莽这桩谋算连赵妃都要瞒着,想来待他成事后是不会留下赵妃的,此事多半是真的。

心中快速衡量了一下,成钦语速极快道:“我这便去接皇孙出宫,还请姑娘转告贵妃娘娘,速请长公主去为太子殿下求情,切勿让陛下自毁长城,务必要保住太子!”

……

宣帝寝宫,殿外骤然大作的雷声夹带着铁锈味的雨水冲入殿内,吹熄了摇摇摆摆的宫灯。

“逆子,你是不是也盼着朕死?”

脖颈上粘腻的血液顺着衣领落了下来,那锋锐的剑只差再割入一寸,他就没了性命。

卫融对上宣帝赤红的双眼,他听着宣帝让石莽带兵去杀光东宫的人时,一瞬间感到的不是心寒齿冷,眼前浮现的却是他幼时也曾被父亲抱在怀里教书习字的情景。

“父皇……没有人谋反,也没有人盼着您死,太傅从没放弃过您,我也是。”

宣帝此时是真的疯魔了,一幕幕往事让他分不清孰是孰非,只凭着自己偏激的心潮疯言疯语起来。

“朕不信!如果他真心要辅佐朕,为什么要让朕看着襄慈嫁给那个男人,为什么要骗朕娶了个根本就不认识的贱妇,还生下你这么个东西……”

手中的长剑剧烈地颤抖起来,最终脱手落下,宣帝捂住面庞,嘶声道:“这么多年,朕每次看到你,都觉得你是个耻辱……是不是因为有了你,襄慈才不愿意回到朕的身边,是不是……”

是真的,那些不愿为他所承认的谣言,都是真的。

卫融颤声道:“父皇,你在说什么……姑母她、她是你亲姐姐……”

“她不是!她早就是我的人了,你不是我的儿子,只有沧亭,沧亭才是我们的孩子……是季蒙先抢走了她!是你们、是你们逼得我们生不能见面!”宣帝咆哮着,一眼瞥见架子上摆着的用来赐死宫人的毒酒,便冲过去拿在手中,一步步朝卫融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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