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崩殂后》TXT全集下载_21(2 / 2)

先帝崩殂后 衣带雪 4805 字 2023-09-06

石梁玉缓缓将棺盖合上,对着身后的勉强露出几分感激神色的赵公公道,“带公主离开吧,她毕竟是郡主的母亲。”

赵公公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拱手深深一拜:“多谢廷尉相助,恕我多言,若廷尉当真看在小郡主的份上,还请劝石太尉莫要对大越皇室赶尽杀绝。”

石梁玉摇了摇头,自看到遗诏以来,他的眼底都透着一股诡异的狂热,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除非遗诏上的事能成真。”

赵公公一惊,道:“这怎么可能?莫说小郡主是个女儿身,难以服众,便是她是个男儿身,这炀陵城里里外外都被封锁住了,遗诏要如何送到崤关去?”

“所以,我要一样可以取信崤关守军的信物。”石梁玉紧紧盯着赵公公道,“父亲今天已经在试龙袍了,必然不愿意亲身冒险远赴崤关接手那里的大军,我会向他要来这个差事……长公主托付了公公什么东西,不妨让我转交。”

赵公公犹豫了若久,将怀里的青竹香囊交出来:“侯爷与长公主虽分居多年,但伉俪情深,骤闻公主死讯,必然心情激动,侯爷若问起,请廷尉转告侯爷,公主走得很安详。”

“自然。”送走了赵公公后,石梁玉转身前往前殿。

刚刚靠近,便听见石莽一声盛怒——

“一千人被一个人杀得片甲不留?拿什么昏话糊弄于我?!”

“不!石大人,末将没有说谎,那剑宗独孤楼一人横剑当关,□□甲士都试过了,无人是他一合之敌!不是末将不尽力,是将士们不敢上啊!”

石梁玉循声行去,只见殿内身上还搭着件赶制龙袍的石莽正暴跳如雷地将丢盔卸甲的于统领踢翻在地。

“那独孤楼我也见过,我知他是个高手,可也不至于如你所言的这般宛如神魔,定是你与那成家叛逆达成了什么图谋想谋害于我!左右,推出宫门外斩首以儆百官!”

石梁玉将于统领被带下去时对石莽露出的一丝仇恨神色看在眼里,垂眸踏入殿内:“父亲。”

“你来得正好。”石莽喘匀了一口气,坐到皇帝所坐的龙椅上,抚摸着龙头道,“崤关军情紧急,为父要你去崤关一趟,再带五万南方诸州的守军去支援苟正业,有了这部分军队,加上苟正业的手腕,便能将季蒙先架空,最好让他在关外和兰登苏邪同归于尽,季蒙先一死,大事便可成了。”

如今宣帝驾崩之事尚在消息封锁中,朝臣百姓还以为是宣帝委托石莽惩治叛乱的太子余党,等到季蒙先一死,石莽再无后顾之忧,届时便可谋朝篡位。

石梁玉看着他道:“父亲打算对卫氏宗族如何?”

“卫氏一族余下的皇脉,傻的傻小的小……哦,真要说还得算上一个新入宗祠的卫沧亭,到时若有朝臣不服,倒是可以让你娶了她。”石莽刚说出来,复又否决了这个主意,“算了,她同成钰素来不清不楚的,还是莫招惹她了,你且去崤关吧。”

石梁玉前面点头,后面却问道:“父亲,即便你登基后,也对成氏无从下手吗?”

“你舍不得灞阳公主?”石莽冷笑一声,道,“你见过的女人太少了,待改口叫为父父皇的时候,自会有无数美人好挑的。为父不是怕他成氏,而是以那岭南成氏在南方的势力,一旦听说炀陵易主,恐怕要裂土为王,所以为父才要将炀陵中的成氏族人抓起来逼他们臣服。”

石梁玉道:“我知道了,这便动身去崤关。”

“慢着。”石莽靠在龙椅上,眯起眼看他,“梁玉,为父相信你,可莫要因感情误事,在这世上,只有为父和你是一条船上的,莫要自毁前程。”

“梁玉谨记。”

石梁玉缓缓退出去,回望了一眼在夕照里字迹逐渐在阴影里扭曲的正殿牌匾,一言不发地离开,直至行至宫门前,看见头上罩着黑布正要被推出宫门斩首的于统领,唤人截住了他。

“廷尉大人有何吩咐?”那些侍卫知道他是石莽唯一的儿子,说话里多少带出些敬畏。

“父亲吩咐我去崤关,路上凶险,让我留下于统领一路调度军务,放了他吧。”

侍卫迟疑道:“可石大人刚刚还盛怒不已……”

石梁玉道:“一切后果,由我担保。”

侍卫们无话可说,只得放了于统领。

“多谢廷尉!”死局逢生,于统领眼里的绝望一扫而空,起身刚要拜,却被石梁玉托住手臂。

“父亲没有赦免你。”在于统领诧异的目光下,石梁玉声音冰冷道,“人的命和权位,都是自己争的。我去崤关这几日,请你至少为了自己的命,帮我做几件事……”

……

崤关。

老彭在地牢里被铁窗外的火光和喧闹声吵醒过来,这是他被关在地牢里的第二日,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有一个哑巴狱卒开门来灌他麻药。

这会儿也不知是习惯了药效还是他体格好,清醒得早了些,他拱坐起来,揉了一下酸痛的脖子,瞥了一眼铁窗,看见一片小小的天空上,几条红烟窜天而上,一下子清醒过来。

青烟紧闭城门,红烟开城迎战,这是季蒙先走时通令全军之事。

如今城外红烟已经足足有四五条了,唯一的解释是……城外苦战多时,崤关城门还是未开。

“彭护军。”隔壁牢房的囚犯也认识他,略略有些畏惧道,“我见你被药翻了许多次,应当不是因为犯事被送进来的,出了什么事?”

事到如今了,老彭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呸了一声道:“崤关里出了匈奴的细作,诓着那狗官要害死我们!还有那天杀的石莽老贼,在炀陵篡位假传圣旨……呸,老子都不知道该先骂谁了,妈的,怎么这么多坏事全凑在一起了!喂,你想不想趁乱逃出去?”

囚犯立即激动地凑过来:“彭护军,我晓得你是山匪出身,怎么想通了?你要愿意一声令下,咱们这些地牢里的兄弟们都愿意和你上山去。”

老彭道:“那行,你先把衣服脱下来咱们换换……”

一刻钟后,哑巴狱卒端着麻药下了地牢,地牢里的牢房都差不多,他寻到穿着甲胄的那间时,本来装昏的穿着老彭甲胄的囚犯一跃而起,掐着狱卒的脖子把他按在地上,反手就把药喂给了他。

“快快快,把他钥匙抢了!”

老彭在隔壁见目的达成,连忙让对面囚犯把门打开,待牢门一开,拔腿便往外跑。

地牢里别的狱卒看见他跑出去,愣道:“老彭,你什么时候在地牢里的?外面闹得很,别去城门啊!”

“为什么不去城门?”

“是侯爷打回来了,咱们自己的守军想出城去接应侯爷,可苟正业这狗东西派了两万的京畿卫堵着城门死活不让开,大家都在城门口对峙着呢。”

阵前内讧,是兵家之大忌,也是到此时崤关守军为何没有和京畿卫冲突起来的主要原因,一旦他们城里也打起来,那就真的全完了。

老彭拖着被麻药给药得发虚的四肢,在一片混乱的人群里靠近城门,此时他已能听见城外震天的厮杀声,而城中那些麻木的人还在固执地守着城门。

“你们都疯了吗?侯爷就在外面,你们害死了于老将军,还想害死侯爷?!侯爷若有个万一,到时候谁来守城?!”

“匈奴就在墙下,开城门才是送死!”

他们不知道,他们正在把大越最强的守卫送入死关。

老彭眼前发昏,转身奋力爬上旁边的鼓楼,从鼓手手里夺过鼓槌,一通征鼓响动敲了起来。

京畿卫的守将一愣,待看见鼓楼上是老彭,大怒道:“谁?!谁在敲出征鼓!难道不怕督军降罪吗?!”

老彭见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按着气喘吁吁的胸口,大声道:“去他娘的狗督军!石莽弑君篡位,派的天使传的是假圣旨!他根本无权指挥崤关,我在他们帐外都听到了!这时候还管什么罪不罪的,匈奴要打进来了,不开城门救侯爷,大家都得死!都得死!!”

第五十四章浴火·其一

王庭的战场上,铁睿焦头烂额地指挥众军冲杀,虽然之前王庭的军力已经被季蒙先亲自率军削弱得只剩下三层,按理说王庭唾手可得。

可这毕竟是厄兰朵的王都,铁睿又担心崤关的情势,急于拿下王庭,亲自带兵冲入王庭后,便晓得自己冒进了些。

一对肉山似的双胞胎摔角士率军堵在王庭入口处,一身皮甲刀枪不入,板斧一挥,人马俱碎,一时间伤了不少部将。

“□□手呢?!上火箭!倒刺箭呢,侯爷将精锐都留给了我们,怎能被这两座肉山堵死在这里贻误战机?快!”

铁睿暴躁地调令,然而那巨汉摔角士身形虽大,但实际上脚下功夫并不慢,很快锁定了铁睿是主将,便如战车一般隆隆杀入军中,不顾浑身被砍得遍体鳞伤,朝着铁睿就是板斧一挥。

“铁统领!小心!”

铁睿只感到面前一片巨大的阴影压下,好在他身形灵活,一矮身从马背上滚了下来,不过他那匹爱马却是当场被砍翻在地。

“你!”

巨汉可不会等他呼救,第二斧已经挟千钧之势,就在它堪堪落下时,忽然斜刺里寒光掠过,巨汉痛叫一声,只见他握斧的手腕不知何时被一杆枪钉穿,被带着踉跄了几步倒在地上。

“铁公鸡!给我滚起来!”

袭光掠过一条长长的残影,转眼间杀入场中,马背上的季沧亭按了一下面甲,从马背上取了自己惯用的枪,一手拎着被她带来的单于,一跃而起,只一枪,惊鸿游龙般直接从第二个巨汉咽喉处没入,再从他后颈处穿出,满眼血红飞绽间,季沧亭站在那巨汉尸身上,朝着还在王庭中鏖战的匈奴将领道——

“去告诉你们的左贤王,单于已经落在越军手中,及时休战,尚可挽回,若不然,不死不休!”

杀红了眼的匈奴将领只远远看了一眼,便骇然失色。

“大单于!!”

季沧亭二话不说便夺过了指挥权,让左翼打开一条通道,让几百个王庭匈奴人逃了出去,随后走向发呆的铁睿。

“怎么是你?我爹呢?”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

铁睿知道那两个巨汉的厉害,没想到季沧亭一个照面就能把他们全杀了,这恐怕连昔日炀陵中排名犹在她之上的高手都做不到……唯一的解释是,这段时日不见,她变强了。

他定了定神,将崤关告急,季蒙先为了救崤关将王庭托付给他指挥的事据实以告。

“……崤关告急?确定是崤关里有叛徒?”季沧亭将自己的舌尖咬痛,她心里此刻本能地要铁睿分兵给她去救成钰,可此时崤关的情势紧急,背后牵系着无数中原黎民,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

“你看那红烟,都这么多次告急了,崤关城池里没道理不出兵,除非城中有变。”铁睿看了一眼脸色发紫的大单于,“你做什么要放这些人去给兰登苏邪报信?”

季沧亭目光杀气森然,道:“攻心之计,让兰登苏邪一个人专美于前,岂非不公?”季沧亭眼中杀气凛然,转而对大单于道,“老头,你猜兰登苏邪看到你在我手里,会不会救你?”

老单于被季沧亭颠簸了足足两日,此刻刚缓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恨声道:“苏邪对本王素来忠心耿耿,你能冲破道道封锁,算你勇武过人,但若是对上吾儿苏邪,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季沧亭再次向北方的草原看了一眼,咬牙跨上袭光,道:“那就跟我走一趟崤关吧,我倒要看看,你们是不是当真这般父子情深!”

……

崤关的血战还在继续。

城外喊杀震天,城内龟缩不出,最绝望的局面就在城下上演。跟着季蒙先而来的冀北军已经发出了最后一道象征着求援的烟火,自知城内必然出了变故,只能将一腔悲怒化作战力与匈奴正面交锋。

以往的战局中,冀北军一局城池之险,赢多败少,可匈奴的马匹和刀都太过精良,阵前交锋中,数度以力破巧,如是从正午杀至黄昏,冀北军人困马乏,加上崤关的城池上那些袖手旁观的友军,满腔绝望难以倾泻,只靠着一口不屈的怒气撑持着。

“冀川侯,能在二十万大军包夹下撑持这般久,可说古今之未有,何不出来一见!”

一片血火硝烟里,兰登苏邪的身影从飘飞的黑色王旗里越众而出,鹰隼般盯着陷入苦战的冀北军,不多时,他看见对面一个赤红披风的身影应声而现。

绝境当前,季蒙先却丝毫不见慌乱,道:“左贤王,久违了。”

兰登苏邪拂退四周想要跟过来保护他的侍卫,道:“中原里尽是些两脚羊,唯有季侯才是本王眼里的真豪杰,这一局对本王意义非凡,不知季侯有何评价?”

论兵法他要胜过兰登苏邪,可对方终究占了地利人和,甚至在崤关的布局,也是始料未及。

胜利者急不可待地想从对手嘴里得到一句不甘的认败,季蒙先回望了一眼屹如山岳的崤关,道:“左贤王熟读中原经典,应知何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兰登苏邪面上的笑为之一顿,继而道:“侯爷有血性,不代表大越人人如侯爷这般,崤关城门不开,侯爷今日必然殒命于此,还不认输吗?”

季蒙先甩去剑尖上的血迹,道:“冀北军未战至最后一人一卒,绝不言败。”

“好气节,凭这一句话,待本王打下大越后,自会善待侯爷家眷。”兰登苏邪大笑一声,抬手一指,立时匈奴大军排山倒海般将冀北军困为一座孤岛。

就在兰登苏邪麾下的核心精锐杀出时,冀北军忽然一个变阵,宛如燕子展开的双翼一般,将兰登苏邪的精锐分割成三处,随后之前藏在中军里的辎重步兵齐步上前,手上一把长镰咔一声展开,冲着最前方的一排骑兵便是一砍。

“砍马刀!”

匈奴前部一时间人仰马翻,但兰登苏邪身边的部将却嘲讽道:“还有十几万大军,他们以为还能逃得出去?不过困兽之斗罢了。”

兰登苏邪却一眼就看出来季蒙先的意思,因为匈奴最大的缺点就是各部彼此勾心斗角,平日里全靠他麾下的亲卫军牵系着,一旦这部分亲卫被削弱,整个厄兰朵大军就会松散不堪,这对后续的进军极为不利。

他刚要指挥大军应对,忽听身后喊杀声出,只见崤关我五座城门里有三座轰隆隆打开,被禁锢在城内的冀北军满身狼狈地冲出。

“□□手!上前齐射!”

冀北军动作极快,转眼间便在城池下列好了箭阵,一轮齐射,箭矢如雨如蝗瞬间落在匈奴大军之后,逼得他们阵脚大乱。

“侯爷!援军出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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