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她是装病,要么就是先前她根本只是做做样子,没有花费太多的体力。无论是哪种可能性,都被人们唾弃不已。
短短几日时间,任紫晴的名声便一落千丈,现在再没有人提起她先前孝顺的事情,反而觉得她爱作秀。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和自己的大堂姐任雪衣合作的花满楼也被诸多人围攻。
大家都说,花满楼吃个饭,还得请人来弹琵琶,倘若弹得好的话,大家也就不说什么。偏偏弹琴的,一个个年轻貌美,技艺寻常,这分明就是青楼的做派。
青楼最喜欢吃饭的时候,让楼里的姑娘弹个琴,跳个舞什么的。
特别是大家知道这法子还是任家两个姑娘想出来的,忍不住怀疑起了人家的家教,甚至觉得她们行事太过轻佻,有不安于室的嫌疑。
任从光最重视的便是自己国色天香的嫡女,对她寄以厚望,哪里能忍受女儿的名声受损。
他很快就放出话,表示这法子是任紫晴一个人想出来的,同任雪衣无关。
任雪衣也不再同任紫晴姐妹情深了,连忙取消了吃饭弹琴这项服务,另一边,她直接给了任紫晴五千两银子,算是买断了任紫晴的股份。收下这笔银子后,任紫晴日后就没法再从花满楼中拿到半点的分成。
这五千两银子看似不少,可是百花楼一个月的收益就不止五千两,任紫晴一个月能拿到的分成都有一千两银子。五千两……连一年分成都不够,根本就是在打发叫花子。
任紫晴对薄情寡义的堂姐恨得牙痒痒的——在任紫晴眼中,花满楼这种鲜花的主意一开始就是她想出来的,极其风雅新奇,这才让花满楼在京城中打出了名气。
酒楼生意能这样好,最大的功臣是她,偏偏任雪衣却过河拆桥。
尽管心中将堂姐和伯父翻来覆去骂了好久,可是在明面上,任紫晴还真不敢得罪他们两人。他们八房在人家势微,她爹若是要候补到好的差使,还得仰望伯父的关照。她若是想要嫁给云深,任家的势力也得借用。
出于这诸多的考虑,她也只能忍气吞声地收下这笔银子,并且默认大房将所有的过错推在她身上。
任紫晴有些茫然。明明她在并州的时候,依靠这些手段,在并州混得风生水起,无人能掠其锋芒,可是为什么到了京城中,这一套就不管用了呢?
除了一开始的顺利,到后面,她可谓是处处碰壁,如今的名声甚至还比不过刚进京的时候。
她却不曾想过,她在并州能如此行事,那是因为她爹作为知州,在并州也只比知府低一等。看在她家世上,别的姑娘哪里敢同她别苗头。可是京城就不一样了,随手就是郡主公主侯门之女,她一个五品官员之女……放在其中,却偏偏非要去抢世家贵族女子的风头,本身她也没有足够的压倒性实力,也就造成了如今的下场。
……
云夕只是稍使手段,就让任紫晴名声扫地,只能夹着尾巴做人。而且她所使用的还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即使被人看出她手段,也说不出她半点的不是,反而得称赞她。
比起以往的反击,现在的她出手可谓轻描淡写,轻而易举就化解了任紫晴的根基,不带半点的烟火气。
京城其他人看在眼中,越发警醒:惹谁都要,就是别惹这杜云夕。这七窍玲珑心,也不知是怎么长的,再看看自家傻白甜的闺女,这些人家就忍不住想叹息。
他们却没想到,云夕会有这些手段,本身的智慧是一回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保。她作为杜家身份最高的人,为了帮杜家挡住不少明枪暗箭,自然得让自己强大起来。
人都是历练出来的,也幸好杜家其他人成长得很快,分担了云夕的压力,让她不至于心力交瘁。
在清明后,楚息元也不曾忘记自己在除夕宴上许下的承诺,大张旗鼓地给云夕送了龙井虾仁,和龙井虾仁一起送来,还有今年刚上供没多久的龙井。
云夕一个人把这龙井虾仁吃光光,她不得不承认,这道菜做得实在美味,比起除夕那道,更胜一筹,毕竟茶叶上就胜过了不少。
说起来底下人送上来的最好龙井也二十罐,其中有五罐送到了太后娘娘的宫里——太后娘娘同样喜好龙井。
就算是宫里的妃位上的嫔妃,也只分到了一罐,偏偏云夕就分了两罐。除了龙井,她另外还有两罐的毛尖。再加上云深拿到的其他好茶,只怕整个京城,包括皇宫在内,他们两人所拿到的好茶,只比皇帝和太后娘娘少一些。
这毫无疑问让大家看到了她所受到的圣宠,一个个纷纷嫉妒不已。
原先一个云深就已经够惹惹眼了,结果没想到他的妻子杜云夕也不妨多让,这还让其他人怎么玩耍!
云夕才不在乎他们的想法,酸死他们最好!
她想起杜周氏和云瑶都爱喝银针,便让人将其中一罐银针包了起来,顺便再添加几色绸缎和糕点,让人给杜家送去。
不过厚此薄彼的话也不太好,云夕询问云深,“咱们把陛下赏赐的两罐云雾茶都给爹包去吧,反正咱们家也没人爱喝这个。”
嗯,这才是重点,若是爱喝的话,云夕肯定自己留下来。既然她和云深都不喜欢,那干脆拿出来废物利用,明面上好歹也得做出孝顺的样子不是吗?
倘若其他人知晓云夕将好好的贡茶说成废物利用,绝对会气得喷血。
云深在这种事上向来是由着云夕做主,“你决定就好。”
云夕除了将云雾茶给云穆,顺便还包了一罐杨氏喜欢的香片茶过去。
除此之外,还有云深的舅舅孟良。孟良在茶上没有特别的喜好,云夕干脆将铁观音都给了他,又另外亲自下厨做了好几道孟良喜欢吃的菜。
云夕觉得,比起这茶叶,孟良应该对吃食更感兴趣。
她和云深两人住在她的郡主府,顶上没有人管他们,平日所使唤的人,都是足够信任的,也不用担心哪个人是别有用心的势力混进来的,云夕感觉自己吃饭都香甜了起来。
自己当家做主的感觉真是太好了!而且住在郡主府,她平日闲了,去杜家同杜周氏和云瑶磕叨,都没人会说三道四。
将茶叶都分配好以后,霜降走了进来,说道:“姑娘,凤姑娘求见。”
“凤倾城?”云夕怔了怔。
霜降点点头,“是她没错。”
云夕现在已经知道,凤倾城勉强算得上是云深的表妹,因此相貌上才会同云深有几分的相似。不过就算凤倾城领着那些人投靠了过来,云深也没有因为那层稀薄的血缘关系,而对她另眼相待。
倒是凤倾城成为了工作狂一样的任务,憋着气工作,仿佛想让他们刮目相看一般。
云夕道:“让她进来吧,她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没一会儿,凤倾城便进来了,她身后跟着两个从北魏追随她到大楚的手下。这两名手下的功夫都只稍逊云夕,若是他们联手的话,云夕还真打不过。
看他们对凤倾城忠心耿耿的样子,云夕也不得不承认,这女子在收拢人心上,也是有自己的一套本事的。
凤倾城神色复杂地看着云夕……比起几个月前,云夕的眉眼之间多了几分独属于女人的淡淡风情,明显就是被好好滋润过的。
她心中一片苦涩,若是可以,她也不愿同她见面——杜云夕轻而易举拥有她向往的一切,好运到让人嫉妒。偏偏云深却让她成为了杜云夕的下属,一概的情报,都直接同杜云夕通报。
在她面前,她更是不愿示弱,竭力要做出一番大事业。
她深呼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头那些复杂的情绪,让声音显得平静,“南陵的那位公主元灵犀怀孕了。”
凤倾城不仅接了北魏的情报工作,甚至派遣了好些人在南陵收集情报。
云夕震惊了,说道:“是元灵御的?”
凤倾城颔首道:“她对元灵御下了药,这才有了这孩子。她似乎觉得,等孩子生下来后,元灵御看在孩子的份上,能够光明正大将她娶回去。”
云夕嘴角抽了抽,这元灵犀是脑残吧?元灵御可不是那种会随便受到人威胁的性子。只怕是元灵御,先前表现出来的都是对她的宠爱,自然迷惑了元灵犀对自家哥哥的判断。
“帮元灵犀保住这一胎!”她斩钉截铁道,“最好在元灵犀生下孩子之前,别让元灵御知道这件事。”
不然孩子肯定保不住的。
云夕还指望用这个孩子让元灵御焦头烂额,无暇他顾呢。她可没忘记,元灵御在离开之前,将她当做了所谓的同类,对她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若不是临走前闹了元灵犀这一出戏,弄得他刚回国时不得不收拾好烂摊子,稳定国内政事,只怕她和云深的大婚,这人都会忍不住出手捣乱。
能给他找点事,云夕乐意的很。而且若是两人的孩子顺顺利利生下来,对于南陵来说,也是一大丑闻。
凤倾城似乎惊讶于她做决定的迅速,但还是点点头,走之前,她不忘补充了一句,“只是这事终究要门主知道才是。”
言外之意便是单单云夕一个人做主是不够的。
云夕挑了挑眉,“我自然会的。”凤倾城的这些小心机,还真起不到什么作用。
等到云深回来后,云夕将这件事告诉了她。
云深也赞同云夕的想法,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护住元灵犀和她的孩子,好给元灵御添堵。对于元灵御这个觊觎他妻子的人,云深半点好感都没有。若不是南陵是元灵御的地盘,他身边的暗卫无数,云深早就直接制造一起所谓的刺杀了。
……
在四月八号的时候,监视云曹氏的人过来汇报了一个消息。
云舒趁着夜色天黑的时候,偷偷去看了一回云曹氏。
云夕疑惑道:“难不成她是想看云曹氏恢复的情况如何,能否清醒过来,给她做主不成?”毕竟若是云曹氏这个母亲反对这门亲事,曹家也不能硬逼着云舒嫁给曹成荫。
云六摇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我们的人为了防止被观音寺的人发现,也不敢太接近。”
别看观音寺都是一些尼姑,里面有几个师太武功可不低。正因为有这些师太的震慑,所以观音寺不至于像一些尼姑庵一样,沦为一些纨绔子弟寻乐的地方。
说起来,在那太医的诊治之下,云曹氏的病情还真有些好转,偶尔也会清醒过来。不过对于云曹氏而言,她大概宁可一直混混沌沌的,也不愿活着清醒面对现实。
外人不知晓云穆的目的,反而感慨他对云曹氏仁至义尽,虽然云曹氏被贬为通房,可还是冒着触怒天子的危险找来太医为她医治。
云夕道:“那就继续盯着吧。”
事实证明,她将云舒想的太过善良了点。
在第二天,云曹氏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房间内。只是她身上却找不到任何的伤口,也没有中毒的痕迹,仿佛只是在睡梦中离开一般,脸色甚至十分安详。
不用猜,云夕也知道这事同云舒有关。云舒偷偷看过云曹氏一回,第二天她就发现死在床上。
更别提,云曹氏死亡的时间,正好同云舒离开观音寺的时间相吻合。只是就算她知道凶手是云舒,可是其他人终究不知云舒偷偷去找云曹氏的事情,她总不能告诉大家,自己的人一直盯着云曹氏不放。
她原本以为那姐弟两中,云舒比起云翼,好歹多了份良心,却没想到她会真的狠心送自己的母亲上路。
云夕还真不愿让云舒就这样逍遥法外,决定去现场寻找一下相关的证据。
当她抵达观音寺的时候,云穆早就已经到了现场。
云穆见到她,呆了一下,“你也过来了。”
云夕低眉顺眼道:“我听说了这件事,所以过来看看。”
云穆神色复杂,说道:“她看上去走得倒是十分安详。”
他的语气中有着对云曹氏的痛恨和憎恶,可是也有淡淡的惆怅。毕竟他们两个曾经青梅竹马,成亲后也有过新婚燕尔的甜蜜时光。一开始是他对不起云曹氏,负心在先,后来是云曹氏红杏出墙在后。
如今她突然的死亡,似乎带走了那些强烈的爱憎。虽然他依旧恨着她,却不像是过去那般。
云夕道:“她死的太过突然。”
云穆道:“前几日太医过来的时候,只说她的身体在好转。我已经请了仵作过来。”
验尸这种工作,还是应该交给专业的。云夕退到一边,静静地等着。
至于云穆,则是问起了观音寺的师太关于云曹氏的事情。
观音寺的师太眉头紧紧皱起,在她们的地盘上,发生这样的事情,无疑会大大损害她们寺庙的名声。
“昨晚睡前,我曾看过她,她的情况倒是还好,昨晚还吃了两碗的粥。今天早上,她房间一直没动静,我们以为她睡过头,便让人去喊她起来,谁知道她已经断气至少两个时辰了。”
发现云曹氏死了的小尼姑也结结巴巴地说着早上见到的场景,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云夕眉头紧紧皱起,也不知道云舒到底是用什么法子害死自己的母亲的,一时之间,居然没发现谋杀的证据。
只是衙门的仵作还没到来,收到消息的曹家等人却来了。
同曹家一起来的还有云舒和云翼两人,两人皆哭得两眼红肿,一副悲伤不能自已的样子。
曹家的人,一看到云曹氏,就立刻哭天喊地,曹老夫人更是儿啊肉啊喊了起来。
“想容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
“你怎么能够这样不孝,让娘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倘若知道你今日会落得这般下场,娘当年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该阻止你嫁过去的!”
“你就算不想着我这个娘,也该想想云舒和云翼啊!你就这样丢下他们两个孩子,他们日后可怎么办?”
云夕讽刺地看着曹老夫人演戏。她可不认为曹老夫人对自己的女儿有多少的母爱。倘若她真心疼爱云想容的话,哪里会那样对待自己的外孙女。
甚至还让外孙女成为儿子和孙子的禁脔。曹老夫人现在哭成这样,大概是因为外孙女因为云曹氏的死,没法在一个月内嫁给孙子吧,毕竟她得守孝。
守孝这个字眼突然跳了出来,云夕心中一颤,忽的有种醐醍灌顶的感觉。
这云舒不会真的是为了这个原因而杀了自己的母亲吧?这简直是……
云舒在那边哭得差点晕了过去,泪眼朦胧地看着云穆,带着哭腔的声音听起来分外可怜,“爹,娘怎么就这样抛下了我和弟弟?我们两个该怎么办?”
她要努力抓住这个机会,勾起她爹心中的怜惜,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逃脱曹家那个地狱。
云穆一听到她喊爹,顿时想起了在贺山房间中找到的那些东西。
云舒和云翼便是他们两人明晃晃出轨的证据,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偏偏云舒还毫无自觉地喊他爹,这称呼听在云穆耳中,分外讽刺,让他一下子就爆发了。
他冷冷地看着他们,声音像是冰块一样,“我可不是你们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