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坦白说,受用是受用的。
皇帝陛下为她准备热水,为她捶肩捏背,小心不惊扰她抱她来侧间休息,换作谁能不受用?
云莺缄默着在小榻上略坐得半晌。
她刚刚下地时,赵崇从外面进来,见她醒来了,瞥向窗外照进来的落日余晖,笑道:“爱妃睡得很好。”
“是臣妾失礼。”
云莺走上前去与皇帝福身告罪。
赵崇扶她一把,好脾气笑着:“无妨,无妨。”
“左不过总得休息好了才能一心一意习画,其中道理朕也明白的。”
云莺:“……”
她面露迟疑:“今日已是这般时辰,臣妾实在打扰陛下太久。”
“哪里打扰了?”赵崇笑,“爱妃一直在睡着,也不曾有些个磨牙打呼噜的习惯,朕不觉得打扰。唯一惦记爱妃今日尚未习画,这点事情总归不好留到明日。”
云莺对皇帝的执着实在哑口无言。
她想一想,谨慎问:“往后臣妾也来勤政殿习画吗?”
赵崇反问:“有何不妥?”
云莺:“……”她干笑一声,“甚妥。”
皇帝没有发话允许离开,云莺只能继续留在勤政殿内。
赵崇命宫人送热水进来服侍她梳洗,又命传膳,待两人一道用过晚膳,便让云莺专心习画。
勤政殿的正殿内灯火通明。
皇帝仍在批阅奏章,云莺终于放弃找借口,将心思放在作画上。
悄然又一个时辰过去。
殿外的天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云莺勉强发出一幅荷花图,搁下毛笔,正端详自己的大作,又听皇帝出声问:“画好了?”她唯有将画作奉上,赵崇手指点一点龙案的一角:“放这罢。”云莺应是,将这一幅荷花图留在龙案上。
“时辰不早了,爱妃先回去休息。”
赵崇没有留云莺在勤政殿,只说,“明日得闲时,朕会派人去清竹阁。”
“是,臣妾告退。”
至少今日终于被放过,云莺先松下一口气,明日的事自然明日再说。
赵崇见她如蒙大赦,虽好笑,但放她离开了。
而云莺心情松快从勤政殿的正殿内出来,廊下忽然一阵夜风拂过,叫人觉得两分凉意。
细想方反应过来七月将至。
七月流火,夏去秋来,这天气再过些日子是要变冷了。
却不知是白天在勤政殿午憩受了凉,抑或夜里回清竹阁的路上吹了凉风,总之,翌日清早,云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嗓子发疼、头昏脑胀,非常争气的生病了。
放在平常,生病难免身上难受,心里也难受。
但可以不必去勤政殿被皇帝监督习画,云莺觉得生病也不让人烦躁。
不过身体是自己的。
只哪怕晓得她大约不长寿,却也一样不会拿身体开玩笑,云莺当即命人去请刘太医来为她看诊。
“娘娘,那只波斯犬要怎么安排?”
碧柳去请太医,碧梧来询问云莺遛狗的事宜。
云莺哑着嗓子道:“让陛下派来清竹阁照顾阿黄的那两个小宫人去负责便是,你和碧柳皆不要插手这一桩事,免得叫有心之人趁我生病钻空子。”
碧梧应是,听云莺嗓子哑得厉害,心疼道:“娘娘先歇着,奴婢这便去把事情交待下去。”
云莺整个人缩在锦被下点点头。
之后迷迷糊糊又睡得一阵,刘太医也过来了。
刘太医为她诊过脉,道乃风邪入体,吃得两服药将养数日应能痊愈,便去开药方,之后交待过碧梧和碧柳一些事宜才回太医院。
病中胃口不佳,洗漱过后的云莺只略吃得小半碗素粥。
迟些再灌下一碗汤药,苦得舌头发麻,忙叫碧柳往她嘴巴里塞颗莲子糖。
“娘娘,可要派人前去告知陛下一声娘娘生病之事?”碧梧低声问。
云莺沉吟中道:“不用麻烦,昨日陛下说今日仍会谴人来请我去勤政殿习画。晚些待那小宫人来了,若我病情仍不见好转,再让那小宫人带话回去便可。”
她昨日在勤政殿的表现颇为糟糕。
若一生病便忙不迭派人去给皇帝递消息,皇帝怕轻易觉察她的窃喜,不如迟一点,好歹能为自己多分辨几句。
之后交待过一点该交待的事,云莺亦在汤药的作用下安心睡去。
下午皇帝果然如前一日派人来清竹阁请云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