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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宽宏

顾蓁蓁委屈的样子令贤妃微怔过后又不由得弯了下唇。

她特地从轿辇上下来,执着顾蓁蓁的手:“淑顺仪倒也不像是那等不讲理的人,你莫太害怕。”

顾蓁蓁和云莺之间有些龃龉也可谓人尽皆知。

尤其发生过顾蓁蓁被波斯猎犬追着狂吠的那一桩事情。

贤妃正是记起这些事才立时明白过来顾蓁蓁为何如此的委屈,又为何说自己不能不去祝贺。如今云莺位居正二品顺仪,顾蓁蓁仍是正五品的美人,不怪她会慌。

“淑顺仪才被晋封,想来心情正好,且前去恭贺的妃嫔定也不少。”

“你是去祝贺的,应不会被刁难。”

贤妃温声宽慰着顾蓁蓁,抬手帮她正一正发间的簪子:“我也备下一份厚礼,正要让素玉代我送过去。”言下之意,待会儿她的大宫女会去月漪殿,无论云莺做什么、说什么,皆可从旁做个见证。

然而此刻难生动容的顾蓁蓁只是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

“如此便是最好了。”

不一时,顾蓁蓁目送着贤妃的轿辇回朝晖殿。

直到目之所及再也瞧不见贤妃身影,她紧绷着的心弦才敢松懈下来。

顾蓁蓁轻抚胸口,感觉一颗心怦怦乱跳,不禁用力咬了下嘴唇。

贤妃的安抚之言对她全无用处。

放在从前,她只会心生感激,只会觉得贤妃温柔细心,现下再生不出那样的想法。这些表面温柔的背后,不知藏着多少淬毒的利器,轻易便能取她的性命。

何况,这些柔声宽慰对她来说难道不熟悉么?

顾蓁蓁想起当初她们扳倒陈贵嫔,受尽陈贵嫔折磨的人唯有她一个罢了。

那个时候贤妃称病不出,对陈贵嫔的言行举止默许放纵,而她为着贤妃得罪过陈贵嫔,便首当其冲,几乎日日被陈贵嫔寻着借口罚跪,跪得膝盖伤痕累累。白玉膏再好也抵消不了她那时曾吃过的苦、受过的伤、忍过的恶言恶语。

只怕在贤妃的眼里,她无非是当时一颗颇趁手的棋子。

她有用处,少不得对她温声软语,待哪日贤妃觉得她没有用了呢?下场多半比吕淑清都更不如!

可怜她当时蠢笨不堪,一心认为贤妃对她好,那么她对贤妃好、为贤妃鞍前马后理所应当。若非偶然知晓……许被贤妃亲手陷害仍不知怎么一回事,且会巴巴盼着贤妃救她,对贤妃毫无怨怼之心。

顾蓁蓁想到那样的可能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事到如今进退两难,她该如何自保?

想着,顾蓁蓁又用力咬了下唇。

不管怎么样,她赶紧过去月漪殿和云莺赔罪才是正经。

但到得月漪殿后,顾蓁蓁便晓得自己来迟了。

殿内已然坐得不少的人,孟充仪、姜贵嫔、沈婕妤、崔婕妤、谢宝林……

踏入殿内,一双双眼睛朝她看过来,那些目光里都含着疑惑,似乎奇怪她为何出现在此处,顾蓁蓁脸颊滚烫,上前与坐在上首处的云莺行礼:“嫔妾见过淑顺仪。”又与其他妃嫔一一请安,最后受了谢宝林的礼,厚着脸皮落座。

云莺而今确实更喜欢清净。

但不知是否在紫泉山折腾过一场又在勤政殿憋得狠了,今日有妃嫔来贺喜,她却很乐意见一见。

即便看顾蓁蓁,也比往日更顺眼些。

尤其她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眼底流露出敬与怕,分明害怕自己从前做下的蠢事带来祸患。

云莺慢慢喝一口茶,听顾蓁蓁涨红着一张脸说起前来贺喜,也听她命大宫女翠梅奉上捎来月漪殿的贺礼。碧梧上前从翠梅手中将贺礼接过来,匣子打开后,不动声色稍事检查过方才送到云莺面前。

顾蓁蓁出手格外阔绰。

一对羊脂白玉佩洁白莹透、质地细腻温润,光瞧一眼便知料子极好。

但除去这对玉佩外还有一副画。

画卷徐徐展开,竟然是一副《猎犬图》。

云莺抬眸看向顾蓁蓁,似笑非笑,觉出她视线的顾蓁蓁脸颊愈发滚烫,拿不准这笑是什么意思。

“这可是李副使的《猎犬图》真迹?!”

最喜诗词歌赋、文墨书画的崔婕妤头一个辨认出这幅画作。

她面上立时浮现欣喜之色,起身莲步轻移至画卷前,一面细细观摩一面笑意愈盛:“李副使的《红芙蓉》与《白芙蓉》虽最为人津津乐道,但其画多艺精,画作通常将活物刻画得细致入微,生动鲜活,这幅《猎犬图》更是其不多见的晚年精良之作。”

崔婕妤笑着说起这幅《猎犬图》的来历。

顾蓁蓁如遇知己,连忙道:“是了,正是李副使的真迹,嫔妾念及淑顺仪喜爱波斯猎犬,便将其翻找出来。”

说话间不忘去留心云莺的表情。

只盼云莺满意这幅画,往后对她施舍个好脸。

崔婕妤口中的“李副使”,云莺也知晓,其《风雨归牧图》、《雪树寒禽图》亦颇有名气,而《红芙蓉》与《白芙蓉》两幅画更是举世公认水平极高。李副使驾鹤西游已有数十载,其画作流传于世的不多,顾蓁蓁手里的这幅《猎犬图》价值千金,此番拿来向她献殷勤,可谓是忍痛割爱。

云莺更觉得好笑。

她不是投靠贤妃神气得很吗?怎得突然改性愿意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