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秦素问极喜欢其中一个仿造苏式园林建造的竹搭水榭,从前便常常和赵霁在里头纳凉说话。如今变成了狗儿,身形小巧许多,在里头便可以随意地扑腾跳跃,拿光洁的竹子磨爪子也十分的舒服。
赵霁万事随她高兴,带着沈玉林日日陪她在里头闲坐。
他吩咐侍女把水榭四面的纱帘束起,让秋日的凉风徐徐吹来,先喂小花狗吃半碟子奶糕,便放她自己去玩。
有些酸。
赵霁偷偷吃一口剩下的奶糕,皱着眉头朝沈玉林道:明日御医来请脉,记得问问他,小犬能不能吃糖。
他记得启文是不爱吃酸的。
沈玉林见多了风浪,面不改色的应了下来。
秦素问悄悄刨了一会竹壁,偷眼瞧赵霁翻了诗书来看,这才松了口气。
从前做男子的时候,她虽疑心赵霁对自己有想法,但这念头也只是一刹那间,转眼便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
王爷待人以诚,不分你我,若因此怀疑他动机不纯,岂不显得自己心思龌蹉。钟子期一死,俞伯牙连琴都不弹了,难不成他们也有这样的私情?男子之间的情分或许便是如此,看起来狎昵,其实便如清风朗月,再磊落不过。
她自我说服完,便再也没有动过猜疑。
可谁让晴天霹雳,竟让她发觉自己是女儿身。
这身份不好告诉赵霁知道,但她再怎么装男子,自己却是心知肚明的。再让她坦然接受赵霁给予好兄弟的厚意,便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怎么不动了?赵霁眼尖,发觉小花狗蹲在墙角一动不动,上前拍拍它的背脊,可是哪里难受?
自从启文变成了狗崽子,莫名的活泼了许多,一眼看不见便跑进了花圃里辣手摧花,要不就是从土里扒虫子玩。有时牙痒爪子痒,便克制不住地祸害东西,什么布料、木料都啃挠坏了不少。
他仔细问过太医,只说这个年纪的狗儿都是如此,白日让它玩得精疲力尽了,晚上便能安泰一些。
要不是跟着启文四处跑,他从前还不晓得自己的王府这么大。
秦素问微微一僵,对上赵霁关切的目光,止不住一阵心虚。她沿着水榭边缘跑两圈,见赵霁又坐回去看书,便往水边一蹲,思考今后如何报答他的恩情。
水里养着数千尾锦鲤,花花绿绿的煞是好看。秦素问一错眼瞧见,忍不住磨了磨爪子。
她总是会突然生出一下奇奇怪怪的冲动,而且大多都克制不住。秦素问叹口气,认命地凫水捞鲤鱼。
那些锦鲤都是精心喂养伺候的,每一尾都个头不小。初时被她拍得一惊,便急急的四散着游荡开,等发觉这幼犬不过是虚张声势,又慢悠悠聚在一块吐泡泡。
秦素问啪啪拍得水声一片,毛发被湖水溅湿了也不管。赵霁瞧她玩的高兴,也不约束她,只吩咐侍女备好干布巾,计算着时辰再去叫她。
燕赤霞坐在水榭的顶上,听着檐角清脆的铜铃声,有些没眼看那只狗崽子。
幸好他咒术解得早,不然就该扑在草垛里咩咩吃草根子了。
秦素问不料这些鱼的脾气这样大,被鱼尾掀起的湖波泼了一身。毛发湿漉漉贴在皮上,她奋力抖了抖,克制着往湖里跳的冲动,强行朝身后撤退。
虽然如今变成了狗,但始终要葆有人的理智,跟一群鱼计较,实在有失身份。
启文。
赵霁拿起盘子里柔软的布巾,笑吟吟走向湿答答的小花狗,若你馋了,晚上给你炖鱼汤喝。
秦素问便有些讪讪,僵着身子一动不动,任由他给自己擦毛。
皮子有些痒,不知道是不是湖水不干净。她错神念叨一声,忽然便觉一坠,猛然趴伏在冰凉湿滑的地上。
地上都是她玩出来的水,因这水榭全部用竹子搭建,沾了水便滑溜溜的,还不大容易干。秦素问不曾多想,只当自己不小心滑倒了,谁知入目便见一双细瘦苍白的小手,指甲修剪得圆润,泛着极淡的粉色。
这是她的手。
秦素问有些无措,却还是下意识地死死趴在地上。胯骨硌着竹节,有些微微的疼,却明晃晃地提示她,如今身上未着片缕。
启、启文?
秦素问不敢抬眼,只抿着嘴唇不吭气。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太过冲击,赵霁愣愣看着地上**的女子,脑中一片恍惚。
他的启文,从一个人变成了一只狗。这本来已够惊世骇俗,但比起如今这般,却如同小巫见大巫。
都退下!
赵霁的脑子还有些浑沌,但还是本能地喝退了水榭中侍奉的人,抖着手把布巾给地上的人盖上。
秦素问察觉到他的颤抖,愈发把脑袋深埋起来。
你
那布巾堪堪能遮一点肩背,赵霁又抖着手除下自己的外衫,闭着眼睛披在她身上,别、别怕!
怕吗?秦素问扪心自问,她只觉得窘迫,并不曾感到害怕。
她抬手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强撑着坐起,努力压制双颊的红潮:我没怕。
这声音柔婉又生嫩,赵霁自己的心里被狗尾巴草搔了一下,痒得发疼。
他偏开眼睛不敢看她,低声道:我去给你取衣服,这里的人都清出去了,我叫沈玉林在外面给你守着,你、你放心!
他话说的磕巴,整个人都有些手足无措,半点没有平日的怡然从容。
秦素问心里忽然升起一点奇异的念头,还来不及细思,又被一阵风吹散了。
有劳你了。
第64章续黄粱
水榭四面的帘幕又层层放了下来,晚风从湖上吹拂而起,重重叠叠的软帘偶尔掀起一角,隐约可以窥见一点春色。
宣王府没有女眷,婢女送来的托盘里,依旧是秦素问从前穿的士子儒衫。
她在昏黄的暮色里悉悉索索地穿上衣服,光脚在水榭里走了两圈,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凌乱垂散的长发。
这下身份暴露了,日后该怎么面对赵霁?
赵霁坐在桥边的石头上,望着一桥之隔的水榭,想着帘幕深处那个空灵清丽的女子,一颗心不住地狂跳。
你说,那是那是启文吗?他的喉咙有些干,嗓音都微微喑哑起来。
沈玉林抱着刀,迟疑道:模样依稀是陈秀才,只是许是那咒术所致?
妖术既然能把人变作牲口,那应当也可以将男子变成妇人吧。
赵霁抿抿嘴,压低了声音:或许启文他,本来就是女子。
自从城外野寺遇险之后,他夜里便常常做些怪梦,仿佛被困在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头有无数的美艳蛇蝎,个个在暗中窥伺他的血肉。有条参天巨蟒死死捆缚着他的躯体,那鳞片粘腻又湿滑,硬得像玄铁,紧紧挤压着他的胸腔,如何挣扎也喘不上气来。那巨蟒却不肯他轻易死去,血盆大口一张,便是漫天的血雨腥风。
梦里的天和地,都是灰扑扑雾蒙蒙的,看得人止不住的丧气和绝望。但偏偏有个绰约清丽的女子,仿佛夏夜萤火里静静绽放的幽昙,坚定而决绝地朝他行来,誓要救他于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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