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当然知道她在秋华宴耍的小心机,也确实是正好因此发难皇后,却是因为此事敲打她,要她收敛着不要妄图同朝臣交往过密。
但是杨娄是真没想到,这小丫头到了他的面前,黑状告得还这般的理直气壮。
听闻被打得都呕出血来了,此刻面容却无一丝痕迹,这说法如何立得住?
但是杨娄看着她理所当然的样子,不仅不生气,还有些想要发笑。
本就是想要借由这秋华宴,一面试探这丫头的本性,一面敲打皇后,却没等他动手,这丫头就制造出了这样的事端,听闻太医说她还装昏来着。
这般贼滑的性情,真的会不知他在王府中有安排人?对皇儿如此地不收敛,到了大殿上也是如此,是该说她胆大,还是小小女子竟然如此狂妄?
杨娄看着杜书瑶,眼底露出了笑意,他想起了经纶的母妃,虽然辞世多年,他依旧记得她灵动的眉眼狡黠的笑意。
于是他沉声问道,“那既如此,你想要如何处置这于侍郎之女?”
杜书瑶告状是告状,当然不可能真的说怎么去处置,同长辈告状还叫着父皇,这总是带着撒娇的意味,但是要真的说出如何处置,无论轻重,就都变成了心思歹毒啊。
于是杜书瑶又恭敬下叩,说道,“全凭父皇做主。”
这一口一个父皇,叫得真是极其地亲近,杨娄身为皇帝,其实就亲生子女,也鲜少在他面前这般,不是他不想享受天伦之乐,而是身为帝王,偏爱某个孩子,便是害了那个孩子,喜爱哪个妃子,即是无声地将那个妃子推向死路。
这是他痛失所爱,又吓疯了皇儿之后得到的深刻教训,自那开始,便再不曾亲近过哪个皇子皇女了。
杨娄又沉默了片刻,便说道,“都起身吧,既然来了宫中,便留下用个晚膳,朕已命膳房备下了药膳。”
杜书瑶拉着泰平王起身,闻言又连忙说,“谢父皇!”
药膳肯定要用药材,人参会少吗?
杜书瑶在起身的时候飞快看了一眼皇帝,倒是没看出什么小说电视剧里面说的威严赫赫,但是这个大叔年纪的皇帝不得不说长得挺好,玄色龙袍黄金冠,脊背笔挺得像棵老白杨。
泰平王这副皮囊,杜书瑶一直就觉得挺好的,一见皇帝才发现,他是长得像他爹。
不过她也没敢打量得太过肆意,看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谢过皇帝,就告辞跟着喜乐公公出门去了。
杨娄在人走后,这才从桌案边上起身,到门口处朝外看了一眼,见喜乐公公身后,杜书瑶带着泰平王蹦台阶,一直抓着他的手未曾放开过,侧脸看上去比在殿中放松得多,笑意盎然宠溺十足。
真心喜爱不做伪。
若是真心喜爱,便是对待他多像驯兽,杨娄也只是有点别扭地叹口气,方才在殿中,他一直看着皇儿,皇儿却始终在看着那丫头,可见也是喜爱得紧,他虽说好转,可到底还是疯癫,比起先前屡屡发疯总被绳索束缚,杨娄又如何不明白,有人可如此陪着他不嫌他,已经是难得。
杜书瑶和泰平王又被带回了那个别院,翠翠和莲花连忙上来伺候,喜乐公公走后,时辰还早着,杜书瑶就和泰平王两个人在院子里面乱转。
在外人眼里看着是相携同游,实则对于杜书瑶来说就是到个新鲜的地方遛狗。
她现在主凭狗贵,对串串更胜从前的好,致力于把他养得更加的油光水滑,最好能多壮实就多壮实,还希望他能因为穿成了人,就摆脱作为狗子只能活十几年的命运,她想让串串陪伴她一生呢。
两个人的玩,真的不是随便在院子里面走走就算了的玩,是真的上树掏窝,假山下面挖蚂蚁洞的那种玩。
杜书瑶任凭泰平王掏得满手都是泥,自己则是迎着下午的阳光,把眼睛上的白纱又系上了,坐在水池边上光着脚丫撩水。
泰平王掏着白白的蚂蚁卵就要朝嘴里搁,杜书瑶余光见着,压着声音喊了声“串串,你又吃什么呢?”
他就连忙缩了下肩膀,把白卵扔了,又跳到杜书瑶脚边上浅浅的水池来玩水。
这院子里面还好没有别人,要是有,怕是真的要被吓到。
当然了,真不是没有,死士一直跟着两人,这会儿去向皇帝报告,皇帝听了之后,出神了片刻,无奈地笑了,只道一声,“随他们去吧。”
便捏了捏眉心,继续提笔处理奏章。
两个人玩得身上半湿,泰平王在水池里扑来扑去的,竟然抓到了一尾傻兮兮的不知道躲人的鲤鱼,泰平王瞧着杜书瑶不注意,照着鱼头就是一口下去,滑腻腻的,没真的咬到,只是啃下了一片鱼鳞。
杜书瑶发现之后,气壮山河地喊了声,“串串!”
泰平王顿时把鱼扔出老远,噗通一下掉回水里,而泰平王则是又翻着眼仁儿看向杜书瑶,双手抱着头晃着屁股过来讨好,那样子要多搞笑有多搞笑。
杜书瑶被他逗笑,伸手拍了拍他的屁股,湿哒哒地啪啪响,无奈地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别晃屁股,你现在又没有尾巴,很奇怪啊,我不是告诉你了?”
她拍了几下,泰平王才停下,杜书瑶说,“也别抱着头,不打你。”
泰平王对于杜书瑶说的话,真是一天比一天明白,有时候杜书瑶都很震惊,果然她说完之后,泰平王就把手放下了,但是眼睛还是那样装着可怜,结合这样一副长相,真的一点不可怜,像是在发狠。
杜书瑶搂过他的脖子在他鼻尖上亲昵地蹭了蹭,也不嫌弃他脸上有泥水,蹭完了还笑道,“你咬到鱼肉了吗?腥腥的。”
泰平王则是坐在杜书瑶的身边,和她一样把腿泡在水里,勾着杜书瑶的脚,头则是弯着身子硬是靠在她的肩膀上,鼻子搁在她的脖子上,贱兮兮地蹭。
夕阳西下,晃得池中水一片粼粼暖光,杜书瑶纤瘦的胳膊搂着泰平王的宽厚肩膀,给人一种错位的违和感,但是画面却不知道为什么和谐得让人觉不出别扭。
站在不远处的翠翠和莲花其实已经见惯了两个人黏糊,但是此刻真的有点过于美好了,她们眼中不由得生出类似羡慕的情愫。
这时候的女子,一生所求不过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衣食无忧的生活,哪怕并不衣食无忧,其实也不碍什么,她们要求向来不高,只要郎君称心,情投意合便好,甚至都不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若真是像王妃和王爷这般感情,哪怕一人癫疯又有何关系?
不过如此美好的画面,在泰平王又试图抓着个小青虫塞嘴里的时候被打破了,杜书瑶哭笑不得,扒着泰平王的嘴给掏出来,虫子已经破了,瘪瘪的,他嘴里都是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绿绿的,她掐着泰平王的嘴不让他闭上,赶紧回头冲翠翠和莲花喊,“快拿水!王爷吃虫子了!”
翠翠和莲花听了之后撒丫子就朝着屋里跑,弄了温度适宜的茶水过来,杜书瑶按着泰平王让他偏头,然后用茶水给他冲口,“不许咽下去!”
冲了好一会,差不多了的时候她才把茶杯递给翠翠,“快点去催催晚膳吧,王爷应当是饿了。”
眼见着从泰平王嘴里冲出虫子汁液的翠翠和莲花,刚才那点岁月静好一人疯癫也可的想法全都没了,她们不行她们不可,她们怕虫子连伸手掏出来的勇气也没有。
还是王妃厉害,王妃是个真勇士。
不过泰平王知道自己又做了错事,就一直很听话,莲花去催晚膳了,翠翠备了浴汤,伺候着泰平王和杜书瑶洗漱好,换上干净干爽的衣服,梳好了头发,饭菜也就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