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稚走上前去,敲了敲他的柜台:“掌柜的,请问你们这里缺人手吗?”
“人手?”老板掀起眼皮,慢慢打量了二人一圈,“你指的是哪方面的人手?”
白稚瞅了一眼季月面无表情的脸,恳切地说:“不用招呼客人的那种,洗碗或者做菜都行。”
老板狐疑道:“你们这样儿的……会做菜?”
“………”
白稚想起自己烤的野鸡,艰难地摇摇头,“……不太会。”
老板鄙夷道:“那不就得了?我这里没有你们能干的活,不住宿就滚出去,别打扰我做生意。”
白稚:靠,什么态度?
她正要和这个态度恶劣的老板理论理论,身旁忽然如闪电般伸出一只修长的手。
“噫!”老板顿时发出一声尖利的鸡叫,白稚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季月正捏着老板的手臂。
看他的手似乎没怎么用力,但从老板已经涨红的脸来看,应该是很疼的。
“你说什么?”季月神色不变。
老板额头有汗流下:“小混蛋,你快松手……啊啊啊……”
“再说一遍。”季月嘴角隐约有笑。
老板这次叫得有点大声,引得客栈里的人纷纷看了过来。白稚见状连忙将季月的手掰下来,同时还大声地嚷嚷,“他说啊啊啊太好啦,我们现在正好缺两个人手呢,就选你们吧!”
老板:“我才没有这么……唔!”
白稚眼疾手快,立马将算盘拍到老板的嘴上,堵住了他要说的话。
“快点找活给我们干,否则我们就要下狠手了!”她眯起眼睛,压低声音威胁老板。
老板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努含港呜寻唔……”
白稚一头雾水:“他说什么?”
季月:“他说快杀了我。”
白稚:“不要乱翻译!”
连最基本的字数都不对,瞎编也稍微用点心好吗!
眼看着老板的嘴都要夹到算盘里了,白稚只得将算盘往下移动一点:“你刚才说什么?好好说,别嚷嚷。”
“你还敢威胁——!”老板还未说完,再次像只被扼住喉咙的鸡,倏地失声了。
这次季月直接掐住了老板的脖子,只是刚好被他的身体所挡住,从客人的角度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太吵了。”季月对白稚说道。
白稚慌忙抱住季月的胳膊,将他的手从老板的脖子上移下来。
“别这样,刚才掌柜的都答应聘用我们了,我们得对他尊重点儿。”白稚拽下季月的手,然后对着一阵干咳的老板友好地笑了笑,“对吧,掌柜的?”
老板既怨恨又惊恐地瞪着他们:“……到后面刷碗去!”
土匪,流氓!等这两人一进后院,他就去报官,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谢谢掌柜的!”白稚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拉着季月就要向后院走去。刚一抬脚,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而转身对老板说道,“对了,掌柜的,你不用给我们工钱,只要让我们住在这里就好啦。”
老板吹胡子瞪眼。
还想住下来?我马上就送你们去大牢里住!
“也别想着报官哦。”白稚倏地阴阴一笑,“你做了什么……我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哼,小混混,会点三脚猫的破功夫就想吓唬他,也不打听打听他是谁……
老板本想这么说,可诡异的是,他刚一对上白稚的眼睛,就说不出话了。
少女的眼眸漆黑如墨,眼底一点诡谲的暗金流光一闪而过,像极了潜伏在黑暗中的凶猛野兽。
老板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知、知道了……会给你们开两间房的……”
“一间就行。”白稚笑了一下,便和季月一起走进后院了,只留下老板一个人在柜台前惊魂未定。
坐在客栈角落里的一个男子忽然摸了摸下巴,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
“有趣。”
***
白稚和季月真的去后院刷碗了。
这间客栈的规模不小,因此后院也挺宽敞。白稚和季月进去的时候,两个大婶和一个小男孩正坐在一起刷碗。
他们的动作非常娴熟,那些堆叠如小山的脏碗在两个大婶的手里就像转手帕一样,飞旋一圈便光洁如初,再由男孩儿堆叠到一边摆放好。
白稚这才意识到,这里的确不缺人手。
可是她威胁都威胁了,现在再白白走掉,好像又有点吃亏。
要不再去问问掌柜的有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吧?出去拉客也是可以的!
白稚越想越觉得拉客这个主意不错,刚要回头再去找老板,老板就捧着一大把鲜花气呼呼地过来了。
“你们两个,给我出去把这些花卖了!别呆在后院里笨手笨脚的,再把我的青瓷碗给打了!”
白稚闻言双眼一亮。
卖花也不错哎!听起来比洗碗有意思多了。
她立马从老板的手里接过花,分了一半塞给季月,然后殷勤地满口答应:“好好好,掌柜的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卖个好价格的!”
老板鄙夷地撇嘴:“就你们这样……能卖出去就不错了。”
白稚:说的什么话,就她和季月往那一杵,难道不是人比花娇吗?有谁见了能忍住不买花呢?
她觉得第一次干活,绝对不能让老板低看了自己,于是当即斗志满满地拉着季月上街了。
“卖得好你可得给我们奖金!”
老板啐了一口:我给你奖屁!
***
一刻钟后,白稚和季月抱着花走到人流量很大的桥头,开始琢磨起卖花来。
卖花倒是不难……只是具体该怎么操作呢?
白稚回忆了下古装剧里的那些卖花少女,隐约有了些眉目。
好像也没什么要点,抱着花直接怼到人家面前就行。只是她没脸没皮,做这种事情倒是没什么难度,但季月呢?
他会不会把不买花的人都打死啊……
白稚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为了安全起见,她只得将季月怀里的花又收了回来。
“阿稚?”季月不解地看着她。
白稚解释道:“我来卖花就好,你就在旁边看着吧。”
说完,她便拦住了一个迎面走来的年轻男子。
“公子,买束花吧?”白稚笑眯眯地看着男子,声音又轻又柔。
男子愣了愣:“可、可以啊……”
季月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大步上前,一把将白稚拉到自己身边,然后目光阴鸷地看着对面的男子:“滚。”
“???”男子不满道,“我买这位姑娘的花,关你什么事……”
季月眸光一沉,抬手便要袭向男子,白稚见势不妙,连忙抽出一朵花塞进男子的怀里,趁着季月还未得手,忙不迭地将他推到一边。
“那朵花送你啦,你快走吧啊越快越好!”
“?什么玩意儿?”
男子拿起花,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们一眼,遂不爽地离开了。
白稚快要被季月气死了。
那可是她的第一单生意啊,就这么被季月搅黄了,还白送了一朵!
“我卖花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妨碍我?”白稚气呼呼道。
季月眼神冰冷:“不能。”
白稚:“???”
还挺横是吧?行,不能就不能!
“那我不卖了,你来卖!”她狠狠一把将花都塞给了季月。
季月默默接住花:“好。”
白稚:“???”
她头上的问号都快排满头顶了。
就季月这种性格,他还能卖花?
然而下一秒,惊掉她下巴的事情就发生了。
一个容貌清秀的姑娘害羞地走到季月的面前,怯生生地问他:“请问……你这花多少钱一支呀?”
季月懒得理她。
姑娘锲而不舍:“那个……你这花……”
“吵死了,快滚。”季月不客气地打断她。
姑娘羞愤地瞪大眼睛:“你这人怎么这样?!”
说完就捂着脸跑走了。
白稚:“………”
又一单生意没了。
不行,不能这样。照这样发展下去,他们今天一枝花也卖不出去。
得想个办法。
白稚认真想了一会儿,忽然有了个新点子。
有了,可以让季月不说话,她来帮他拉客呀!季月不让她跟那些异性搭讪,那她就只拉小姑娘过来买花不就行了,刚好季月这张脸招姑娘喜欢,不用白不用。
说干说干,白稚立即拍拍季月的肩,叮嘱他道:“季月,接下来你都不要说话了,我来帮你说。”
季月:“?”
阿稚又要干什么?
虽然他没懂白稚又想干嘛,但还是听话地不再出声。白稚见他终于老实了,随即走到人群中,对着那些年轻的小姑娘招呼起来。
“这位姐姐,你长得好漂亮啊,要是再配上一朵芍药就更美啦……”
“姑娘,等等!哇你这个发型也太美了吧?如果再插一朵花在后面想必会更美……”
“妹妹,喜欢花吗?不喜欢没关系,我带你去看看卖花的人,比花好看多了……”
“…………”
白稚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拉了不少姑娘过来选花。再加上季月本人就是最好的招牌,不用她多费口舌,就有越来越多的女孩子围聚到季月的身边。
“公子,这花怎么卖呀?”
“小哥,你有心仪的女子吗?如果没有的话,你看我怎么样……”
“公子,我把这些花都买了,你跟我走罢?”
姑娘们围着季月你一句我一句,没有一个是真心买花的。
白稚远远看着她们越来越挤,乌黑的云鬓渐渐遮挡住季月的侧脸。季月依旧抱着盛放的芍药,微微低垂着脸,一言不发。
她的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
第52章
他不是很讨厌吵闹的吗?不是很厌恶别人靠近他的吗?
他怎么不发脾气了?
白稚越看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明明刚才替季月拉来这些姑娘的人也是她,结果现在怨念季月不赶走姑娘的人也是她。白稚只觉得心里又赌又涩,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反正就是莫名的不舒服,觉得这一幕过于刺眼,看得她浑身难受。
来不及去细想这种别扭的心理是什么,她便已经走过去,气鼓鼓地喊了一声:“季月。”
季月立即抬起眼眸,专注的目光落到她的脸上:“阿稚?”
姑娘们听到季月开口,纷纷顺着季月的视线看了过去。
这是……刚才拉她们过来的小姑娘。
她看起来纤细秀美,静雅可爱。一双微微下垂的剪水双瞳纤弱动人,十分惹人怜惜。此时这双漂亮的眼睛正巴巴地盯着卖花的少年,明明眼神里充满了怒气,却又仿佛含着一汪清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你、你快点过来,别挡着人家的道!”
白稚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胡乱编了个理由让季月离开那些姑娘们。
季月听话地点头:“好。”
他正要向白稚走过去,那些围在他周边的姑娘突然又拦住了他。
“哎等等!我们还没买花呢!你把花卖给我们再走呀!”
“对呀,你这花总共多少钱?我都买了,你家里还有的话我也包了,怎么样?”
“小哥,你家住哪儿啊,方便去你家看花吗?”
这些姑娘还在纠缠季月,听的白稚越来越火大。
有完没完了还,买花就买花,打听人家住哪儿干嘛?
白稚心头的怒火噌噌往上冒,眼看着一个大胆的女子就要伸手去撩季月的头发了,惊得她连忙上前两步——
“哎呀……好痛!”
那个想撩季月头发的女子突然惊呼一声,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她的五官就因剧痛而扭曲在了一起。
“啊——好痛!你疯了吧,快松手啊!”
季月抓着她的手腕,一点点翻折过来,冰冷的眼眸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恶。
“再不滚,我就折断你的手。”
其实他原本是想警告这个女人再不滚就杀了她,可他转念一想,白稚刚说过不可以说杀人之类的话,他如果又把杀人挂在嘴边,白稚一定会生气。
希望白稚没有察觉到他临时改口这件事。
围聚在周围的姑娘们看到季月出手如此狠辣,而且一点预兆都没有,一个个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连花也不要了,纷纷嚷嚷着“疯子”“神经病啊”便忙不迭地散开了。
被季月抓住手臂的那个女子也被吓哭了,好在白稚及时赶来,将女子从季月的“毒爪”下解救下来,才使对方幸免于难。
最后姑娘们一朵花都没买就跑光了,季月的身边又变得空空荡荡,连那些过桥的行人都下意识地离他远一点。
白稚虽然知道季月这样做是不对的,可心里又忍不住偷偷窃喜。
那些叽叽喳喳的女孩子终于走了,她们的声音那么聒噪,真是吵得她头疼。
白稚努力压下微微上扬的嘴角,佯装不满地戳了戳季月:“都怪你,把客人都吓走了。”
季月厌烦地撇嘴:“她们太吵了。”
白稚也是这么想的。
但她不会告诉季月,否则他会以为这种行为是正确的,以至于以后更加变本加厉。白稚一边将季月往桥边拉,一边低声对他说:“以后你再遇到烦人的家伙,只要口头让他们离开就行了,千万不要动手。”
季月眨了眨眼睛:“可是不是你让我不要说话的吗?”
“……”白稚哑口无言。
笨蛋,我让你不说话你就真的一直不说话呀,你未免也有点太听话了吧?
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你自己意会一下。”
季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两人在这边叽叽咕咕,桥头对面的天色突然变暗了下来。很快,大片大片的乌云便从远处迅速飘了过来,将明朗的天空遮得严严实实。
“哎呦喂,要下雨啦!”
坐在桥下卖鱼的大娘突然喊了一声,天空顿时变得阴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