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你养着她?”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湛老爷子脸色一沉:“湛家的孩子用得着你来养?”
崔溯手心慢慢攥紧,不卑不亢:“姐姐养我,也成。但赚钱养家的事,爷爷都舍不得她费心,我更舍不得。
至于我能不能达成赚钱养家的成就,还要看爷爷答不答应,您答应,我万事不愁,我不愁,姐姐就只有顺遂开怀的份儿。有我陪她,她一辈子都会幸福。”
“年轻气盛。”湛念北慢吞吞地接过茶杯,茶盖掀开,香气飘荡在鼻尖。
“好孩子,那你来说说,为什么和你在一起,她就能一辈子幸福?”
“这……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吧。我看中姐姐这个人,姐姐图我的色,我会做一个很好的女朋友,以后也会做一个好的伴侣。
我不会离开姐姐,也不会让她失落、寂寞,我会永远陪着她,直到死的那天。”
“听起来很深情。你就不怕她今天图你美貌,明天图其他人色.相?”老爷子饮了口茶,身心舒畅。
崔溯不敢答得太快。
话到嘴边转了几圈,她面上绽放笑意:“爷爷哪怕要刁难我,总不能睁眼说瞎话吧。扪心自问,我一定是姐姐心里最美的那个。姐姐,也不是喜新厌旧的人。
她想要我,我想给她,你情我愿,情投意合,有什么不好?湛家不会护姐姐一辈子,但我会!得不到崔氏,我拿什么护她?我不想有被现实敲碎脊梁的那天。
我要给姐姐最好的生活,以后纵是没有爷爷,崔溯在一天,姐姐就能逍遥一天。爷爷如果质疑我的真心,那么其他人的真心,就更不用考虑了。”
她倒退一步,朝老爷子鞠躬行礼。
书房静悄悄,湛念北感慨着把茶杯放下:“嗯,再给我倒杯茶吧。”
“是,爷爷。”
……
湛桐失魂落魄地从角落走出来。
阳光明媚,她回头看站在原地不动弹的湛榆,嘴唇动了动,发现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对姐姐的感情是复杂的。有怨有恨,有爱慕有嫉妒。
怨她不接受她的情,恨她挥挥手就要把人推开,爱她十年如一日的呵护,更嫉妒她,能得到爷爷独一份的疼惜。
湛家三房不值钱的私生女很多,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就一位。姐姐哪怕不受爸爸喜欢,可这个家,爷爷说了才算。
她大概能明白湛榆所思所想,湛榆对妹妹们好,无非是出于一种同理心——她出生就被爸妈厌弃,所以对她们这些私生女多有照顾。
十八年来,她没见过湛榆厉声说过一句话,可这次……
“阿桐姐姐…阿桐姐姐?”女孩子穿着碎花裙衣来牵她的手,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阿桐姐姐在想什么呢?”
湛桐蹲下身.子,怜惜地握着妹妹的手,说出口的话温柔且残忍:
“阿珊,姐姐她不要我了,她连我都不要了,你说,她还会要你们吗?她心里有了其他人,她有了更漂亮的妹妹,就不要咱们了……”
“是吗?”阿珊神情低落地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跛脚,摇摇头:“姐姐不是笼子里的鸟,她早晚有天会展翅高飞的。
我们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就以长姐的身份和职责来说,姐姐做得够好了。
阿桐姐姐,我们没有必要她做更多,她不欠我们,再说,姐姐过得也不容易……”
“是这样吗?”湛桐冷漠地收回视线,语气嘲讽带着丁点尖锐:“有爷爷在,她怎么会过得不容易?”
“阿桐姐姐……”湛珊叹了口气:“阿桐姐姐,是被姐姐惯坏了……”
湛桐一愣,反手就要给她一巴掌,在看清妹妹洞察一切的眼睛时,仓皇无措地晃了晃身子。
十三岁的哑巴妹妹坐在不远处的石桌,容颜乖巧,耐心的用手语劝两位姐姐不要打架。
养在后院的私生女共有一位父亲,但父亲是弟弟的父亲。不是她们的。
她们身体流着一半相同的血,血缘做了牵绊,亲近疏离,明争暗斗。
湛槿染着一头花花绿绿的头发在园子招摇,看见湛桐和湛珊两人起了口角,她笑得肆意。
扭头瞥了瞥坐在石桌越来越急的哑巴妹妹,一巴掌打在她头上:“你管她们呢!一个哑巴还想劝架,还不如费心想想怎么讨父亲欢心。”
讨父亲欢心?
小哑巴瘪了瘪嘴,那还不如想想今晚吃什么呢。
湛槿有个千金小姐梦,整个大宅的女孩子没一个她看得上眼的。
今天知道那位真正的三房大小姐要回来,她特意染了全新发色用来示威。
这会见哑巴妹妹对她的话理也不理,她火气上来,揪着妹妹头发,凶巴巴的:“当姐姐的和你说话,你什么态度?”
小哑巴有苦不能言,眼泪刚冒出来就被逼回。
杵在角落整理心情的湛榆下意识要从阴影迈出去,一只脚伸出来,又退了回去。
她想看看湛桐怎么做。
大宅的女孩子,除了她,数湛桐年长。
可偏偏是湛桐,对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湛榆长舒一口气,她不怪湛桐,因为她没法和一群被养废了的孩子计较。
爸爸不闻不问,爷爷置之不理,妹妹们野生野长,长到现在模样,无人管束,无人教她们明辨是非与爱。
听起来惨兮兮,可湛榆不认命。她不仅自己不认命,也不想妹妹们认命。
私生女又怎样?私生女不也是人吗?
费尽心血‘拨乱反正’,到头来养出一个企图乱.伦的妹妹,湛榆心里堵得慌,她想看看,湛桐是不是真得无可救药。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是你姐,教训你不应该吗?你一个哑巴,还敢瞪我?”湛槿猖狂,青春期的孩子说风就是雨,想一出是一出。
她揪着妹妹头发,不知道给哪儿学的尖酸刻薄的腔调,在那数落。
湛桐听得火大,顾不得和湛珊吵,三两步窜过来:“好你个湛槿,她才多大你就狠心欺负?是不是想挨揍了?”
湛槿眼神讥讽:“哦,我知道,你又想拿姐姐压我。她湛榆算哪门子姐姐?好歹咱们还能住在老宅,湛榆呢?
她十岁离开奉北,爸爸根本没拿她当亲女儿!以后这家是弟弟的,关湛榆什么事?我劝你,巴结也要找好对象吧!
傻兮兮的,不在这时候踩着她上位,一天摆脱不了私生女的污点,以后有你后悔的!”
“后不后悔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今天要不揍你,吃饭都不香了!”湛桐撸袖子冲上去,一拳打在她右脸。
园子闹得鸡飞狗跳,下人们见怪不怪。整个家里肯关心这群私生女的,满打满算就一个阿榆小姐。
湛槿领口被扯开,羞得涨红脸,一脚踹在湛桐肚子,嘴里骂骂咧咧。
被踹了一脚,湛桐脸色都白了,想到姐姐不知躲在哪里看她挨打,悲从中来,干脆不再还手。
“呵,刚才不挺威风吗?怎么才两下就认怂了?起来呀,咱们接着打?”
推开跑来拦架的妹妹们,湛槿顶着花花绿绿的头发,抬脚就要往湛桐肚子踹。
“够了!”
阿榆小姐发话了,下人们有眼力地跑去把人扯开。
一场闹剧,落下帷幕。
“姐姐……”湛珊被推搡在地,碎花裙衣染了尘土,很狼狈,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见到姐姐就想哭。
她哭得停不下来,湛桐身子僵硬地立在那。
湛槿趾高气昂地叉.腰:“湛榆,你别管闲事!”
“这是闲事吗?”湛榆扶起劝架被波及的妹妹,眉眼柔和的为湛珊拂去沾在裙子的土。
“不哭了,姐姐给你买新衣服,好了,再哭眼睛就要肿了。”
湛珊很懂事,在她看来,姐姐的温柔那是老天赐下的礼物,她得珍惜,才配得上姐姐对她的好。
她忍住不哭,甚至乖巧地冲湛榆笑了笑。
哄好妹妹,湛榆扭头将小哑巴揽在怀里,为了这个哑巴妹妹,她十二岁时专门学了手语,学得很辛苦,但第一次用手语和妹妹沟通的场景,她还记得。
那是一个蝉鸣喧嚣的午后,暑假,湛桐把人从奉北带到暮城,她陪着两个妹妹在游乐场玩了整整半天。
到了离别的时候,湛桐和湛乔依依不舍地抱着她的胳膊,后天失语的湛乔用手语反反复复比划了三次‘姐姐’,一次比一次认真。
看不惯她的温柔施舍,湛槿冷笑:“这是属于我们私生女之间的事,不敢劳驾姐姐。”
回忆被中断,湛榆依旧和和气气:“再是私生女,不也是姓湛吗?”
一拳打在棉花上,湛槿浑身火气没处撒,别别扭扭地抬腿踢了踢小石子,问了句无关紧要的话:“喂!我这发色好看吗?”
湛桐瞪她:“喊谁喂呢,叫姐姐!”
湛槿冷哼一声,丢给她一枚白眼。
花花绿绿的头发随风摇摆,下人们捂嘴想笑,被湛榆一道轻飘飘的眼神看得不敢放肆。
“嗯,颜色看起来挺精神的。”
松开两个妹妹的手,湛榆朝着湛槿走过去,伸手给她理了理被蛮力扯坏的衣领,温声细语:“或许是审美不同吧,我觉得黑色更衬阿瑾。你认为呢?”
“黑色有什么好?你好古板……”嘀咕两声,湛槿不自在地拍开她的手:“少给我灌迷.魂药,以为我是湛桐那傻子呢?”
丢下两句话她头也不回地跑开,来去匆匆,那头招摇的头发哪怕隔着老远也极具辨识度。
八年来,第一次回家,湛榆分出时间和养在后院的妹妹们聊天,很奇异的是,哪怕姐妹之间再怎么不和,只要有她在,小院就能维持微妙的平和。
湛槿支楞着耳朵听着她和妹妹们讲故事,一会觉得湛榆在忽悠小孩,一会又不受控制沉浸在她安抚人心的嗓音。
听到最后,打起了瞌睡。
等她醒来,身上披着薄毯,早找不到湛榆的身影。
十三岁的小哑巴妹妹湛乔用手语告诉她,姐姐走了。
湛槿脸色变幻,站起来恶狠狠地把毯子扔在地上:“谁问你这个呢!她走不走和我有什么关系?!”
小院的平静祥和被打破。
湛桐唉声叹气地拄着下巴,喃喃自语:“是我错了吗?”
日落黄昏,湛榆和崔溯要赶回暮城,湛老爷子领着人站在门口送别,苦口婆心地嘱咐,握着孙女的手,迟迟舍不得放开。
湛榆笑得灿烂:“爷爷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再说了,不是还有秋姨和冬姨嘛。”
“你这孩子……”湛念北最后做出挽留:“真不在家里用饭了?就一顿,难得回来……”
“不用了。”她舍不得老人伤心,笑:“这次没能亲自下厨,爷爷和阿溯都没尝到我的手艺,等我下次来再祸祸咱家厨房?”
她存心逗人开心,听到还有下次,湛老爷子心绪缓了缓:“不能骗我糟老头子,一定要来。阿溯,你也听到了,你是好孩子,小榆忘了,你得记得提醒她,这,永远是她的家。”
“好的爷爷,我记住了。”当着他的面,崔溯从容地握上湛榆的手。
车子启动,眨眼驶出很远。
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湛榆捏着指尖,考虑了一会,低声问:“我那些妹妹,你都看到了?”
“嗯,看到了。不小心看到的。”
“我家里,是很乱吧?这还只是妹妹,如果我弟弟在的话,场面比今天还乱。”她放松地靠在座椅,调笑道:“阿溯,下次…还敢不敢来?”
“有什么不敢?”崔溯将那些怜惜藏得很深,她发自内心地感叹:“阿榆姐姐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我相信温柔的人,老天是不忍心伤害的。”
“但愿吧。”
暮色重合,回到暮城时,天已经暗了下来。
奉北一行,和老爷子达成共识,窥见了姐姐心灵一角,崔溯面无表情地叩开书房的门。
书房,崔誉捏着笔杆在纸上画水墨画,见了她,好奇地挑了挑眉:“这趟收获如何?”
“老爷子已经答应帮我夺取继承人的位子。”
墨汁晕开,崔誉后知后觉地丢开笔:“条件呢?”
“我把自己卖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崔誉听得心惊,细细品咂一番,目光幽深:“卖给谁了,你要做什么?”
崔溯顶着张精致冰冷的小脸,音色清冽,慢悠悠道:“卖给湛家三房的大小姐了,至于要做什么……”
她刻意停顿片刻,如愿看到崔誉急切惶恐的表情,莞尔一笑:“湛家老爷子盯着呢,从今晚起,我要搬去和姐姐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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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搬去和姐姐住,不是一句空话。从奉北回来,崔溯就已经想好了,她来,也只是知会崔誉一声。
从书房退出去,崔溯拨通校长电话,从他那里得到高三一班全体学生的联系方式。湛榆成绩优异,列表上第一个人的名字就是她。
窗外夜色渐浓,风从外面吹进来,吹动崔溯飘逸的裙角。细心把湛榆的手机号输进新建联系人,前缀挂着大写的字母A,置顶,一眼就能看到。
用过晚饭,她回房收拾行李,半个小时后推着拉杆箱走出来。
崔誉没再翻看财经报纸,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眼神审视:“就这样送上门,还会回来吗?”
“您多虑了。等我哪天有了正式的继承人身份,我会回来的。”拒绝了管家好意,崔溯出门,打车,趁着夜色离开了这个没有人情味的家。
“董事长,大小姐她……”
“不用管她。”崔誉烦心地掐灭烟。
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接管崔氏,人到中年梦想破碎,唯有寄希望于下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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