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怒哀乐这些情绪她当然有,但她从小被教养的知书达礼,不惊不恼,极少失态。
哪怕知道同父异母的妹妹湛桐对她抱有不好的念头,她还是愿意给湛桐一个机会。
哪怕当初为了崔溯被王依依在教室烫伤了手臂,爷爷要给王家一个教训,也被她拦了下来。王依依道歉了,所以她原谅她。
温良纯善,这四个字是外人对湛榆的评价。
她洁身自好,干净的像张白纸。最是青春期躁.动的年纪,家里没有不正经的小片子,没看过不该看的,没听过不该听的,可谁让她遇见的是崔溯。
雨巷她见到崔溯的第一眼,被她美貌惊艳,被她清凌凌的嗓音动了心弦,以至于在睡梦里打开了欲.望的阀门。
崔溯看到了藏在她心里的那把.火,屡次挑.拨:“我很期待和姐姐拍电影,期待认识不一样的姐姐。”
说到拍电影,湛榆笑容扩大:“很快就能看到了。”
每一样对于她来说都很新鲜,世家大小姐违逆爷爷的意思先斩后奏和剧组签订合约,太离经叛道了。她伸手把人揽进怀,调笑:“阿溯果然教坏了我。”
“可姐姐甘之如饴。”
“不错,为了娶媳妇,坏点也没关系。”她想起一件事,去拿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我给恩恩她们回个电话,告诉她们今晚不回去了,不用给我留门。”
“嗯,元圆那里也拜托姐姐说一声,我现在就想看着姐姐,不想动。”
女朋友身段说不出来的好看,察觉到她目光落在哪儿,崔溯得意地挺了挺.胸:“说起来,这里姐姐还没亲手感受过……”
电话打出去,在接通前听到这话,湛榆差点被口水呛到,她神情微囧,歪头,崔溯嚣张地冲她笑。
毕竟要和人通话,她在床上规规矩矩坐好,熄灭心头暗火:“对,不回去了,阿溯那边也麻烦恩恩和607寝室的人说一声……嗯,军训太累,是该好好休息放松……”
她说话温声细语,身子坐的板正,崔溯起身看着她敞开的衣领,轻手替她掩好。
姐姐或许不知,她这么正经的人,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对于自己来讲是多大的诱.惑。
“说好了?”
“嗯。”
崔溯下床倒了两杯温水,湛榆接过水杯对她道了声谢,靠在床边接着品读文学史籍。
她模样认真,崔溯笑了笑,耐着性子陪她一起看,看到有趣的地方湛榆还会和她温声讲解。两人高中虽说学的是理科,文学素养都很不错。
统共看了十页,时间到了九点,湛榆把书放好,打了个哈欠:“阿溯,睡吧。”
熬过了三周军训,的确需要好好休息,她精力不够,崔溯拿了遥控调好室温,关了夜灯,拥着人躺下。
她在暗夜里抚.摸姐姐嫩滑的脸,听着她清浅的呼吸声,忍不住凑近:“姐姐,你会爱我的,对不对?”
疲惫涌上来,湛榆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她反手把人搂紧,意识昏昏很快陷入沉睡。
闻着她身上好闻的清香,香味里也混杂着自己的味道,崔溯叹了口气,也只有夜深人静趁湛榆熟睡她才能放心吐露衷肠。
她不说,是她不想给姐姐造成不必要的负担。
现在这样就很好。
姐姐图她美色,姐姐离不开她,她去哪,她也去哪,她所有疯狂和热情都是崔溯一个人的,谁都抢不走。
“我爱姐姐……”她低声细语:“希望姐姐有天也会爱我……晚点也没关系。”
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湛榆埋在她颈窝,崔溯用手指轻轻为她梳理长发:“晚安,姐姐。”
湛榆是真的累狠了。天光大亮,自动被生物钟唤醒,她眼皮底下微微泛青,脑门就差顶着‘没睡够’三个大字。
其实没必要醒这么早,崔溯哄她继续睡,她说什么也不肯再躺下。醒了就是醒了,自律得让人无话可说。
崔溯开车去学校的路上,湛榆坐在她右边闭目养神。大学生活开启,课程轻松,以她们的聪明和勤奋,完全可以腾出时间放在拍戏上。
9月9日,主演正式进组,电影开拍。
古韵绝佳的京凰影城,片场,场务指挥着人做场景维护,奔来忙去,好一番热闹。场上人员各司其职,没一个闲着的。
崔溯和湛榆作为主演被人推进各自的化妆室上妆。
不得不说,明导在圈里纵横多年很会做人,在接连接到湛老爷子、崔老爷子以及自家老爷子的臭骂后,他对两位千金大小姐的态度好得不能再好,分寸拿捏的也合适。
既不让人怀疑她们的身份,也不会被几位老爷子借题发挥。工作人员见了,顶多说一句导演照顾新人。这无可厚非。
化妆室,看着镜子里面美得人窒息的女孩,化妆师拿着眉笔手足无措。
身处这个行业,长得漂亮的明星她见得多了,可五官漂亮成这样的就眼前一位。这张脸和通身的气派完美融洽,她不知道给哪儿下笔。
“怎么了,有问题?”
啊,声音也很好听。刘鲜不想露怯:“没事。崔小姐长得真漂亮。”
漂不漂亮这话崔溯听都听腻了。她端坐好,话不多说:“有劳了。”
刘鲜稳住手腕,尽职尽责地替她上妆。
这大概是她给演员化妆最快最好的一次,实在不是偷懒,而是对方皮相太好。素颜就惊为天人,在她脸上上妆,简单不失精致的淡妆足够尽善尽美。
崔溯睁开眼看了看,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镜子里的人是她又不是她,妥妥从画里走出来的世家女。
她眼尾上挑做出一个睥睨神色,像极了剧本里形容的霁尘雪。
见过了一道注入灵魂的眼神,刘鲜激动地催促:“崔小姐,快去试一试戏服吧!”肯定好看疯了呀!
“阿溯,你好了吗?”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姐姐?”崔溯起身。
衣冠风流、玉带束腰的湛榆,伴着斜斜照来的日光晃了少女的眼:“真俊俏。”
她由衷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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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贵气使然,比那天试镜时的扮相都要增色不少。湛榆原地绕了一圈,广袖如云,她笑:“喜欢吗?”
崔溯害羞地说不出话,她分明是喜欢的。
洵太子本身就是个俊秀如玉的男子,剑眉星目,一转身,一抬眸,身段比女人还要漂亮,却比女人多了一分凛冽的气场。
他笑起来如沐春风,雅致如仕子林最优秀的学子,他抿唇不笑,眼睛漫不经心地看人,那股风流劲藏也藏不住,风流里掩着野心,野心中裹着威势与杀机。
这是个或怒或笑都俊俏地让人移不开眼又不敢直视的人,自幼被立为太子,国之储君,却因为年少优秀,招致皇帝忌惮。
好戏上演,崔溯坐在片场目光紧紧追随着她。
庆彦三年,皇帝纳顾家女为妃,赐鸾云宫为居所。
彼时,赈灾归来的洵太子锦衣蒙尘急匆匆前往皇城赶,策马加鞭,骑在马背上,他知道来不及了。就是回去,那人也不是他的了。
年少初恋,被父皇所夺,风在他耳边疾驰,他扬起马鞭重重挥下,一生的抱负和雄心壮志仿佛一瞬间被碾压为尘土,想哭,却哭不出来。
因为太迟了。
“殿下!殿下您慢点!”内侍骑马跟在后面,急得额头直冒汗。
八百里路程连夜奔波,清晨,一匹骏马冲向城门,守门将士远远看着,执戈便要拦,待看清马背之人,大惊之下慌忙俯身:“恭迎太子回朝!”
“殿下!殿下?哎呦您等等我!”内侍帽子都被风吹歪了,策马入城,马不停蹄回宫,太子回归的时间比众人预估的早了一天。
鸾云宫,穿着里衣的女子怔怔地望着卷起的帷帐,昨夜初次侍寝,承恩后的身子酸软乏力,陛下正值英武之年,床榻之上自不会怜香惜玉。
她轻抚发丝,剥开衣领去看满身痕迹,悠悠长长地叹了口气。
嫁进宫前她无数次问过自己,她爱萧洵吗?答案是肯定的。但凡女子,谁能逃过洵太子的蛊.惑?
不仅以前爱,哪怕做了陛下的女人,她还爱萧洵,爱他纯情,爱他俊秀挺拔,爱他看过来的眼神,爱他用手指轻轻勾着自己小拇指的矜持守礼。
那是她见过最儒雅温柔的少年郎。
可有什么用呢?比起萧洵,她更爱权势,她爱振臂一呼万民俯首的滔天权势。然而这些萧洵给不了她,因为陛下正当年。
陛下不会容忍一个受百姓赞誉臣子敬重的储君过快崛起,他要亲手折断他的羽翼,磋磨他的心志,来达到稳坐龙椅的目的。
陛下爱自己的嫡长子吗?爱。但亲情哪有皇权重要?
他夜里反复要她,每要一次都要在她耳边严厉提醒:断了和太子的情缘。
“铃儿。”
“铃儿在。”
“太子……回宫了吗?”
“回贵妃娘娘,太子今晨已经回来了。”
“拿纸笔来。”顾敛从榻上起身,系好衣带,侍寝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昔日的情郎诀别。
她手腕轻转,一封不算长的信写好:“取本宫放在锦盒的金丝锦囊来。”
婢女铃儿是贵妃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听到这话愣了愣。
她亲眼见证了自家姑娘和太子相识相知相恋的过程,也曾羡慕过姑娘能得到太子毫无瑕疵的爱。那金丝锦囊就是太子十六岁时连夜命人送来的定情信物,如今……也要还回。
她咬了咬唇角,忍不住去想:太子又做错了什么呢?就因为有一个仁义无双的好名声?
“还愣着做什么?”顾敛目色深沉,脖颈斑驳的吻.痕并没有消去她身为皇妃的气度,反而更甚。
“娘娘莫恼,奴这就去。”
场景转换,东宫,洵太子在屏风处整衣束带,动作干脆,透过绘着山河图的锦绣屏风,不难看到他俊气的身段。
侍女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唐突一眼。可谁让当今太子是举国最英俊的男人呢?绿裙裳的侍女心提到了嗓子眼,偷偷抬头……啊,真好看。
“殿下,殿下您不能去!您如果要去的话,就从老奴尸体上踏过去吧!”内侍如一阵风突然闯进来,径直跪地,跟在他后面的还有东宫一应官员。
侍女被吓了一跳,差点失声叫出来。
“吵什么?”褪去锦衣换了一身红白相间的绣金长袍,萧洵腰束玉带,脚踩履云靴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他胸前绣着优雅从容的仙鹤,银灰色云纹打底,金丝锁边的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不徐不缓地抚了抚衣袖,显然连夜不休的赶路已经让他恢复了些许冷静。
洵太子温润谦逊,没计较薛内侍在他眼皮子底下大呼小叫,整敛衣领,淡声问:“孤这样,看起来可俊俏?”
女子爱俏,眼下要去见思念已久的心上人,他仍怀着一腔痴情。
听到这句问话,薛内侍吓得快要哭出来,音色听起来带了分尖锐,划破已有的安宁:“不可呀殿下!那顾家女,已经是贵妃,是陛下的女人了!您不可为美色犯糊涂啊!”
萧洵脸色骤然苍白,背脊僵直,修长的手指握着腰间佩戴的白玉,似是不想去面对,玉是阿敛送的,定情那天,阿敛不仅送了他玉,还主动抱了他。
往事多温柔,他笑了笑,笑容有点勉强:“孤只是想见见她,说两句话。你让开。”
“恕奴无礼,今天,殿下绝不能去鸾云宫!”
“你放肆!”
太子一怒,宫婢内侍齐齐跪了下去。
老太傅语重心长:“殿下纵是要出门,也该去御书房,而非后宫。”
后宫,那是陛下的后宫。回忆再美,也已成回忆。该埋葬的不埋葬,迟早会断送前程,瓜田李下,旧日情人不知避嫌反公然相会,岂不惹人非议?
“太傅……”
“殿下,您的心情老臣理解,您不愿考虑旁的,总要为贵妃娘娘着想。她初入后宫,根基未稳,殿下一去,怕是……”他欲言又止。
细数史册,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还少吗?一个不小心做出逾越之举,德行有失,如何担当储君大位。
萧洵当然懂他的顾虑,他睫毛低垂,什么都不做,众人却看得出来,他在难过。
年少最是情难忘。心爱的女人成了遥不可及这辈子都不能触及的梦,难过吗?应当难过。
崔溯看着姐姐完完全全沉浸在痛不能言的境界,右手下意识握得紧紧的,她没有见过这样的姐姐。
她知道姐姐不管做什么事都追求最好,但看到洵太子抿唇不语,眼里闪过挣扎时,她心痛地别过了脸。想到姐姐为了别的女人难过,心痛之余,又觉心酸。
导演眉梢带喜,从开拍到现在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湛小姐是意外之喜。
聪敏、灵活、沉稳,把洵太子痛失所爱的心理路程揣摩地极为贴切,气场没有被扮演太傅的老演员压下去,少年的温润和锋芒,含怒不发的隐忍克制,她演的很好。
宫殿气氛沉闷,洵太子握着玉佩的手青筋毕露,指尖恍惚在颤抖,他开口,嗓音低沉喑哑,疲惫的心仿佛看遍了千山万水,顿生桑海沧田的错乱梦幻。
俊美温厚的太子殿下沉痛地吸了口气,慢慢吐出,他问:“真的不行吗?”
“老臣劝殿下,应以江山社稷为重,以君臣父子为重!”
区区一个女人,断了吧。不可能了。
“阿敛她……”
“殿下!”太子少傅上前一步,遗憾劝道:“殿下慎言。”
见也不能见,提也不能提。萧洵不想让属臣难做,他松开玉佩,失魂落魄。
“殿下。”内侍捧着锦盒在外面求见:“奉鸾云宫贵妃娘娘之命,有一物特来献给殿下。”
鸾云宫?萧洵面上一喜,轻甩衣摆,长腿迈开大步迈出门。
在看到锦盒的一瞬间,他联想到了什么,如松如柏的傲岸身姿踉跄晃动,削内侍急忙扶稳他,不放心道:“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