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打开摄像机,刚想偷偷拍上一张回去舔舔,却发现那红裙女子已经和她拉开好大一截距离,没入熙攘的人群之中。
……
雨滴打湿烟头,这根劣质香烟彻底失去它的价值。
钟愿随手一扔,烟头正中红心,落进垃圾桶内。
深吸一口冷气,灌入肺部,钟愿撩开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将它们别在耳后。
烦躁。
很烦。
外套兜里的手机一阵一阵响起铃音,不停地进电话,声音在稍显安静的人群中异常明显,也因此,不少人都暗自对那奇怪的女人投以注目。
钟愿对这样窥探的视线很敏感,也很厌烦。
于是她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还没等她开口说话,一道尖细的男音就已跳出来:
“钟愿你是不是不想混了你!我好不容易给你争取到这次机会,你他娘怎么直接走人了!”
“走人还不说,你个臭丫头还灌了王导一身酒,你自个儿就不说了,还拖累我,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四周投来的视线更加奇怪了。
“你谁?”
钟愿很不耐烦地开口了。
自从回来之后,钟愿就过上了醉生梦死的死宅生活,在大床上睡到下午才醒,醒了就点外卖,吃了外卖打游戏看电视,熬到凌晨三四点又睡。这种生活是她梦寐以求的,因此过了将近两个月也不腻。
不过今天下午,突然有人敲门,带着一箱化妆品和这件华丽红裙进来,开口就是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
“哎呀你怎么搞成这样啦!肤质为什么这么差!”化妆师花容失色,连忙打开自己的化妆包,“快来来,晚上就是舞会了,你这个样子可怎么出场哦!”
粗大的手掌掌住她脸时,钟愿的第一个想法是打爆对方的头,下一秒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回到了文明社会,杀人是要坐牢的。坐牢虽然也行,但就没办法打游戏了。
更何况她隐约想起自己的工作似乎是演员来着,卡上的钱由于她的大肆挥霍越来越少,如果不想被房东扫地出门,她还得赚点钱。
种种考虑下,钟愿没有对无辜的化妆师实施暴力行为,而是乖巧地任由对方在自己脸上乱涂乱画。
但她万万没想到化妆师口中的舞会,竟然是一个情人交易场所!那个说要给她面试机会的王导,竟然是一个大肚便便色眯眯的老流氓!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没想到她是这样一个反应,愣了一下,才有些恼怒地骂道,“我是谁?我是你爸爸!你个臭丫头,翻脸不认人了是吧?当初谁把你签回去的!要不是我,你现在还在睡大街呢!”
这一句夹枪带棒的话令钟愿很不耐烦,她大概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原来是自己的傻逼经纪人,打电话过来也是兴师问罪的。
不过她虽然爱赚钱,却对走后门一点兴趣都没有,当即冷冷说了一句,“泼他酒都算轻的了,要不是人多,我早把他下面的那根丑东西剁了。”
然后啪得关了手机。
这是何等的虎狼之词啊!
围观群众的视线都呆滞了,尤其是其中的男同胞,顿觉下面凉飕飕的——这女人表里如一,太狠了!
挂掉电话后,那股子烦闷又涌上心头。
平坦小腹十分轻微地“咕噜”一声,钟愿这才后知后觉,她这是饿了。
于是她转身离开人群,朝僻静的另外一侧街道走去——她得去吃饭。
由于经费不足,钟愿选择了一家生意十分冷清的面馆,据她观察,这样的店面东西一般会便宜一点。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太贵而没人上门,不过这种几率也很小。
店内灯光柔和,一名身形瘦小的女性店员正在擦拭餐桌,见有客人进来,露出一个淡淡笑容,“要吃什么呢?”
“一两牛肉面。”
她吃不了太多,这一点就够了。
热气腾腾的面条很快就被端了上来,撒着牛肉臊子浸在红汤里的细面看着十分可口,钟愿抽了双筷子,安静吃起来。
那店员继续擦桌子,灯光不过分刺目,柔柔落在桌面上。
“老板,请给我来一碗鸡杂米线。”
就在她吃得起劲时,一股缓缓低沉的男音响起。
嗯……
这声音……钟愿吃面的动作放缓,鬼火?
“好的,请问先生您要几两的呢?”店员微笑着问。
“中份就可以了。”
鬼火显然没有认出她来,在她身后选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很有节奏地轻轻敲击桌面,矜持地等待,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十五分钟之后,鬼火先钟愿一步吃完,付了钱,缓缓离开了。
等了几秒钟,钟愿也结账离开,脚步匆匆跟上鬼火。
——无他,之前在万界的时候,鬼火把她一个临时队友虐.杀后收成鬼影,这笔账没跟鬼火算呢。
夜晚无人的街道显得很安静,因此两人都没有刻意掩饰的脚步声回荡在街道上,十分明显。
鬼火走了几步,突然停下。
“请问你是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呢?”
他嘴角噙着一丝礼貌的微笑,转过身来打算解决掉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
然后他对上钟愿杀意凛然的脸,以及她右手拿着的玄黑斧头。
“……”
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别离的笙箫,夏虫也为我沉默(注)……
肆?!
微笑支离破碎,他心中大骇,连忙化成火焰急速逃走,然而钟愿如影随形,两人你追我赶过了好几条街。
“跑什么呢。”
钟愿漫不经心地说,染血生锈的斧头脱手而去,差一点就要砸中雨中奄奄一息的火焰,落在地上,深深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来。
恐怖的气息自斧头上一涌而出,黑雾化成一道形状扭曲的鬼影,在黑夜里发出一声凄厉尖叫,她毫不犹豫朝鬼火袭去,动作之凶狠,似乎见到了一生的仇敌。
“别跑呀,和她交流交流感情,”前方道路已经锁定,鬼火无处可逃,钟慢条斯理逼近,“你们两个今晚相个亲,怎么样?”
相亲?这怕是要把命都给相了吧!
鬼火不再犹豫,变出人身,手掌在虚空中一抚,凭空变出一汪清水。
然后清水落地,化成一个双眼无神表情木然的少女。
前后突生冰箭,一方打破空间锁定,鬼火抓住时机立即窜出;一方刺穿张牙舞爪的鬼影,鬼影凄厉一吼,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凶狠。
这少女明明只是鬼火捉的一道影子,气势和异能却骇人的强。
虽然这对钟愿还说还不够看。
但她本应该就是这样的。
看着少女的眉眼,钟愿却有些怔愣。
“……六?”
作者有话要说:注视:确有其诗
关于秋水,第14章苦痛逃亡有伏笔,【“竟然让他给逃了。”男子幽幽叹息,伸手一抚,将少女收入掌中,“不过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肆在第37章提到过,阮陵发现了她演脑残偶像剧的黑历史,并且用手机录了下来(笑
这章新出场了两个异能者,除了肆,还有一位……你们猜?
第45章对峙
“……六?”
“你不是死了吗?”
钟愿作为网瘾少女,自然也摸到了那个聊天室,但只是窥屏,从没发过言。六被暗算这件事情,在聊天室里讨论了不止一次,她当然知道。
然而这样幻梦一般的重逢又是怎么回事?
有那么一刹那,钟愿几乎都要忘记她现在身处雨夜。
——她虽然每次见到零都要和他干上一架,但和六的关系还是挺不错的,毕竟零把她左手给切下来的那一次之后,还是六偷偷把手掌给她送回来的。
听到六死了的消息,钟愿伤心地半个小时没再打游戏,想着总有一天要把暗算她的狗东西逮出来碎尸万段。
现在她找到了,虽然不是直接动手的人。鬼火把她的灵魂收成了鬼影,零现在应该还不知道吧?
主人已经逃离,留下断后的少女自然失去作用,分解成小滴小滴的水珠,和连绵细雨一起落在了地上。钟愿任由她离开,不加阻拦。
钟愿不打算自己动手,她相信零应该对此很感兴趣。
因为昨天发生的事情,异控局损失惨重,不仅老家被砸了个稀巴烂,还莫名其妙死了好几个人。所有出外勤的队员都被通知结束任务后尽快赶回不要逗留,而还在A市的后勤则被迫加班,不分昼夜在局里修墙补桌收尸。
但是没有人抱怨。
等级较高的人已经都听说了局长母亲离世的消息,敛面肃颜,连平时最嬉嬉笑笑的人都冷着一张脸。等级低的成员从这样风雨欲来的气氛中敏感捕捉了什么,也拉上嘴巴拉链,不敢多说。
……
不需要任何迟疑,阮陵主动找上了牛芳芳。
“她是死在叁手上的。”
这一声落下,空旷的会议室里显得更加安静。
牛芳芳听着,忍不住狠狠按了下额头。
因为有了石榴死后飞出来的那只凤凰,她体内的能量终于完整,此时正是融合的时期,身体周遭不自觉泄露出点威压,前几日苍白的脸色有所好转,红润不少。
然而她却垮丧着一张脸,深黑双瞳比以前更冷,甚至透露出点阴沉沉的死寂。
阮陵当然不会告诉她石榴其实是自杀的,将仇恨焦点转移到叁身上,这也是石榴的期望。
“叁……”牛芳芳念道。
她看向另外一边的慕绍,慕绍顿了顿,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聊天室里观察,并没有发现相关信息……”
不过说到聊天室,慕绍不由自主想起‘扫墓行动’刚刚开展时,他潜入时受到阻碍,还是零跳出来为他解围……那个时候,阮陵说不定就认出他来了?
“现成的情报在你们面前,为什么不问我呢?”阮陵头微微后仰,脊背靠着椅子,不紧不慢翘了个二郎腿,灯光照下,润黑双眸折射冷光,显得很居高临下的样子。
牛芳芳凉凉掀嘴皮,“我还没问你偷偷加入异控局是来干什么的呢。”
阮陵笑了,“只是一些小手段而已,我的目标始终都是叁,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虽然他是在笑着,眼底却冷如寒潭不见笑意,“你们现在的目标也是他吧?毕竟无论是之前的杰克、樱桃还是神父,都是他的下属——我们有共同的目标,为什么不选择合作呢?”
“我们的敌人包括所有从万界里出来的人。”牛芳芳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虽然她并不打算这样做,但嘴上不能输阵地。
这种带有威胁性质的语言向来为阮陵不喜,他微眯起双眼,两手撑在桌上,往前一倾,分明是身形瘦弱的少年,此刻泄出的气势却令人一惊,与久居上位的牛芳芳分庭抗礼。
慕绍看着,这才有了阮陵是零的实感。他暗沉的金瞳里波光一闪。此前他是局里攻击性最强的异能者,这么多年下来,突然冒出来一个十八岁的阮陵——无可抑制地生出对强者的征服欲望。
他听见阮陵的声音像是含着碎冰的冷水,“可是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
这话很欠,但阮陵确实有这种底气,连慕绍都不清楚自己是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你难道不想参加高考了吗?
慕绍想这样问他。毕竟异控局高于所有同级机构,如果阮陵真和异控局撕破脸,可能就没办法正常学习考试了。这不是他想要的。
阮陵时时刻刻学习的模样浮现在他脑海中,犹豫几瞬,慕绍最终还是咽下了这句话。只要不提醒牛芳芳,她就不会想到那里去。
气氛凝滞。
突然,阮陵收回手臂,又坐回椅子里,微微一笑,带着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自信,“不如各退一步。这东西——”他指着手上的腕表,“拿来定位的吧?我不会摘,也不会破坏它。”
“而你们,要为我提供跟叁相关的所有情报,包括复生组织。”
这其实就是牛芳芳心里的预想,她故作沉思,片刻后,点点头,刚想开口,却被慕绍打断。
“诶——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情?”
慕绍托腮,盯着阮陵,语气懒洋洋的,“你还留在异控局吗?”
这不是废话吗?!
“我当然不会——”
“那可不行哦,”慕绍说,“你是我手下的队员,不能擅自离职,只有队长同意和审批通过才能离开。”
当然,他肯定不会同意。如果阮陵还是异控局的成员,无论是高考还是以后,都会方便一些。慕绍老神在在地想。
阮陵对此并无所谓。
牛芳芳一锤定音,“我同意合作,但是你要留在异控局内。”
谈好条件之后,阮陵离开。慕绍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活像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
正要出异控局的门时,刚好碰见了双眼红肿的弓手。他似乎大受打击,眼眶青黑,面庞带着整夜未睡的浮肿和苍白,下巴冒出青茬。他好似仍旧沉浸在那个不知白天黑夜的噩梦里,行走间动作僵硬迟缓,连阮陵停在他身边都未曾发现。
“你没有跟在她身边,你和诗人,都没有。”
弓手木然地垂下眼帘,声音干涩,“她把我们都支开了。”
早有预谋。
弓手对慕绍视而不见,游魂一般离开了。
阮陵则笑着说,“想不到吧,和你同生共死的兄弟也是万界的人。”
盯着弓手离去的背影,曾经无论如何也挺直的脊背此刻弯了下去,好像有无数座大山压在他身上。慕绍神情难言,“确实没想到。”
突然想起了什么,阮陵问,“他叫什么名字?”
“名字?”慕绍有些惊讶,“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有什么好惊讶的,”阮陵则嗤笑,他走出异控局,明媚阳光洒下,“我连石榴——哦,就是牛局长的母亲——她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在万界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谁还会在意你叫什么名字。”
他整个人都笼在阳光之下,说的话却又冷得很,嬉嬉笑笑的好像对此一点也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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