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此时机,鬼火转身欲逃,却被那名跟在阮陵身后的男子给挡住。鬼火认得他,天天跟在大人后面,档案资料照片早就在吹灯人里传了个遍,他只闻其人,不见其面,现在看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光从他周身的能量来看,异能等级说不定比他还高。
不能再拖了!
鬼火当机立断,给秋水下了命令,“保护我!”
原本沉默麻木的少女顿时抬起头来,挡住慕绍,慕绍刚想扇动翅膀发起进攻,下一秒却又想到阮陵,翅膀僵在半空中,到底是没落下去。
因为秋水的保护,鬼火最终逃跑了,在黑夜里划下一道莹绿痕迹。
要想追击鬼火,就必须打败秋水。然而,秋水此时是以灵魂状态存在的,打在她身上的每一次伤害,都在削弱她的灵魂,阮陵怎么能动手!
他会因为种种原因而迟疑,受人控制的秋水可不会,察觉到对面的人会对自己的主人造成威胁,秋水不假思索,手指一动,数十水箭浮现在半空,继而如闪电般射向阮陵。
在阮陵解决那水箭之时,她迅速来到阮陵面前,双手化成作水流,就要洞穿阮陵的心脏!
“小心!”
慕绍及时赶来,侧身背对秋水,长臂一振,将阮陵搂入怀中,洁白羽翼挡住水流,仍不免被刺出一道痕迹。这水似乎带着腐蚀的特性,残留的水珠挂在羽毛上,缓慢地腐蚀四周,疼痛令慕绍额头爆出青筋。
“你替我挡什么?!”阮陵也知道秋水的厉害,当即带着慕绍后退几步,将慕绍抵在墙上,手指拂过那伤口,那处伤痕几乎是肉眼可见地痊愈了。
阮陵的脸色却随之一白,失去了难得的血色。
“这样下去不行……”慕绍喘气说,“不如,你去追鬼火,我来拦住她。”
阮陵难得气出脏话,“你放什么屁!”
因为他的缘故,慕绍根本不敢对秋水下重手,那留下来要想拦住秋水,难道非得把那双翅膀给弄秃了吗!
慕绍有些无奈,“那怎么办?”
两个在异能界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强者,如今却齐齐犯了愁。
阮陵转头瞥一眼秋水,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竟停下了进攻的动作,有些懵懂地站在原地。
……只能用那个方法了。
会不会打草惊蛇,他才不管。
阮陵站定,刚想放出异能,却见对面的秋水面露惊恐,捂着头,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啊!!”
“怎么了?!”
却见下一秒,秋水失去人形,化成一滩水,那水眼看着从一汪小谭涨起来,转眼间就将阮陵和慕绍淹没。
……
逃!
快逃!
莹绿火焰在雨中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速逃离,及至快要离开A市,才慢慢停下来。
想到叁大人之前的交代,火焰伸出一截短手,从空中拉开一条缝,拿出了一珠水滴,透明状,却又带着点浮游的幽蓝。
“六不是最怕那个吗?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用它吧。”
“真是讽刺啊,居然害怕自己的异能?”
叁的话在脑海中回荡,鬼火叹了口气,真要用‘溺亡’这个道具,他怕是得丢半条命,不过也没办法,毕竟是大人交代的。
将水滴抛在半空,火焰嘭得涨大,鬼火往其中注入能量。
脑海中传来一声尖叫。
……
梦是幽深的,没有光明的黑。无法呼吸,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口鼻,少年挣扎着,挣扎着……
“!!”
阮陵一下子睁开眼睛,却对上蓝天白云里耀目的太阳。
怎么回事?!
他猛地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胳膊和腿全都短了一截,手指没有成年后的纤细,反而肉嘟嘟的,周身泛着健康的奶白。
“……”
中计了。
他居然回到了少年时代。
阮陵意识到自己似乎就坐在马路上,被滚烫的地面烧的屁股发疼,他连忙站起。
周围是C市以前的老建筑,大马路两旁栽种绿树,在马路右手边,却看见了一个池塘。
以及……
阮陵惊诧地看着池塘边笑容开怀吃着雪糕的少女,以及坐在她身边与她面容极其相似的少年:
“秋水!”
作者有话要说:公主抱奥
第54章觉醒日
时值盛夏,绿荫上蝉鸣不断,烈日恣肆地泼洒热量,让满街的人都穿上短袖短裤还不够,嫌热的中年大叔甚至脱掉上衣,赤.裸胸膛,袒着圆滚滚的肚子,跟自己一众兄弟坐在池塘边摇扇纳凉,喝点小酒,吃着花生,吹起牛皮。
年岁尚小、眉眼稚嫩的秋水坐在池塘边的木椅上,舔着手里的绿色雪糕,笑吟吟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
她的视线扫过电线杆,发现了什么,肘击身边懒洋洋的少年,“秋云,泥看,那泥有鸟。”
因为嘴里喊着未化的雪糕,秋水吐字有些不清楚。
少年懒洋洋抬眸,“你今天下午看了多少只麻雀了,不腻啊。”
她弟弟总是怼她,秋水恶狠狠舔软了雪糕的上半身,再恶狠狠咬断那一截,冰冰凉凉的雪糕在嘴里融化,秋水不停吸溜口水,生怕给漏出去。
“臭屁孩。”
少年怼回去,“呸,反弹!”
“我也反弹!”
“那我全身护甲反弹反弹反弹!”
两人你来我往,最终意识到了这种行为的幼稚性,跟猪仔一样哼哼几句,各自偏头不看对方,殊不知这种“我就不看你”的行为,也很幼稚。
那少年偏头过来,正脸对上阮陵。
和秋水极其相似的五官,放在这张脸上却不显得女气,正处于疯狂生长的年岁,轮廓已逐渐褪去稚嫩,显出疏朗的轮廓来。少年仍气呼呼地,不肯回头,那一粒殷红的朱砂小痣印在眼角,令他灼艳逼人。
这就是秋水的过去吗?
但是为什么连他都不知道秋水还有一名双生弟弟?
明明深知是在幻境之中,眼前所见之景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阮陵还是忍不住往前迈出一步。
下一秒,他坠落。
抬眼,灼目烈阳被一轮隐隐绰绰的弯月取代,空气闷热的马路化为幽深沉静的水波。
“……”
秋水消失了。
阮陵缓缓沉入幽暗寂静的水中,温柔的水波拂过他四肢,却暗藏力道,将他禁锢着。阮陵索性不再挣扎,任由水波将他拖下。
他在想,这到底是什么道具?
为什么会如此强,甚至连他也只能勉强保持神智。
那慕绍呢……
想到他,阮陵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身形一转,异能附在四肢,他在水中站定。
那水波似是感受到了威胁,不再纠缠阮陵,顺从地避开阮陵,往另外一个方向流去。
阮陵顺着水流方向望去,却见不远处的海底,长发少女缓缓沉没。
“秋水……”他忍不住要朝那边去,冰冷的水却阻遏着他的去路。
下一秒,天地倒转,阮陵眩晕片刻,捂着头,缓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好转,他站稳之后刚想抬头看看周围情况,却听见一道慈祥的声音:
“孩子,给你爸爸妈妈献一束花吧。”
哈。
乌云沉沉,压在头顶,天空低得似乎触手可及,这个时候却没有下雨。
明明在祭奠亡人之时,微微细雨最为应景,今日天公却偏不作美。
阮陵站在一块灰白的墓碑前,身旁是表情难掩悲伤的亲戚们,他们被数以千计的墓碑包围在这阴森之地。
阮陵想起来了。
这是他十三岁的夏天。
天是阴沉沉的,空气却十分闷热,阮陵穿着短袖,踩着一双帆布鞋,鞋上擦着灰尘,而他裸露的手臂上带着细小的伤口——他刚刚跟人打完一架。
不知道是叔叔还是舅舅的人哭腔难掩,“小陵……”
有人在他手中放下一束洁白的百合,随后在他背后轻轻推了一把,“去跟你爸爸妈妈告别吧。”
墓碑上,“阮经国”与“梅影”五个漆黑的小字镌刻在上面。
十三岁的阮陵当然无法理解,他刚刚和人打完一架,就被揪到墓园,所有亲戚都面露哀伤、眼眶通红,然后他被冷冰冰告知,“你的父母出事了。”
当时的阮陵不小了,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但是,没有奔到医院里签病危通知书,没有在爸妈咽气的那一瞬间哭得撕心裂肺,没有等在火化炉外见他们最后一面。
都没有,只告诉他,“他们出了车祸。”
阮陵怎么能接受?
于是当时的阮陵接过百合之后,将它狠狠扔下,苍白的花朵打在漆黑小字上,如同一场滑稽的灰白哑剧。
亲戚们顿时大惊失色,纷纷责备他的不孝顺。
那一天在阮陵的记忆中化成永不褪色的黑夜。
每一个晚上,每一次乌云笼罩时,他会想起那一天,想起那一天落在地上沾染灰尘的白百合。
“……”
像之前的记忆中,阮陵接过那束纯洁的百合。之前的阮陵觉得那百合白得不详,白得刺目,如今不带任何情绪再去看它——无非一束普普通通的花罢了。
阮陵深深凝望着墓碑上的小字,然后弯腰一鞠躬,将百合放下。
隔了十三年之久,我终于找到了时间向你们告别。
哭声沙哑的亲戚们消失了,周围的墓碑和绿森森的树木也隐退了,在白茫茫一片的烟雾中,阮陵望了灰白的墓碑最后一眼。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离开,朝一个方向走去,那个方向的能量波动极强,且和慕绍的波动极其相似。
……
四周的景色顿时一变,银白冷硬的金属墙壁取代了茫茫白雾,这是一方狭小空间,四面都是银白的金属,看这性冷淡的装潢风格,应该是异控局。
随后,阮陵将视线放在这个房间中央的人。
那人背对着他,银白长发披散着,穿着一身皱巴巴的白袍,染着或新或旧的血,一双漆黑的羽翼自他脊背伸出,相比慕绍成年时期,这双翅膀显然小了一圈,但也无损于它给人带来的威胁感。
裸露的四肢拷着漆黑的链子,那人右手支着桌子,左手颇有节奏地在膝盖上一点一点。
“慕绍。”阮陵说。
“嗯?”那人微微侧身,偏过头来,“你认识我?”
暗金色的瞳孔盛着恶意和乖张,嘴唇艳红得像抹了鲜血一样。慕绍也缩水了,硬朗的轮廓退化成稍显稚嫩的线条,他看着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
慕绍显然已经失去记忆,看他的样子像是在看一名陌生人。
“你谁?”他扯扯嘴角,“异控局敢放人进来?”
哦?
阮陵来了兴趣,听这语气,这个时期的慕绍和异控局的关系不怎么好啊。
“就不怕我突然发狂,杀了你!”慕绍咧嘴,露出一个十分怪诞的笑容,恶意扑面而来毫不掩饰,“小孩儿。”
阮陵歪歪头,一点也没被吓到,倒是直接朝前走了好几步,来到慕绍面前,轻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就要杀我?你杀得了?”
最后一句话成功激起了还不怎么老练的慕绍的怒火和该死的自尊心,他猛地扇扇翅膀,“试试不就知道了。”
然后,神情,一变。
因为,阮陵,摸上手了。
慕绍:“……”
原本乖戾难驯的翅膀此刻在那人手里,顿时露出柔软一面,忍不住地刮刮那人柔嫩的掌心,想要讨好对方。就连慕绍,也被阮陵娴熟的撸毛手法给震惊到了,即使硬扛着,到了最后,还是眉眼舒张,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他的长相本就不是阴暗邪恶那一挂的,之前都是刻意装出那副样子,现在被撸得失去表情管理,顿时露出了极富少年气息的一面。
慕绍还要挣扎,“你知道我是谁吗?!”
“是谁?”阮陵漫不经心地询问。
“……”慕绍噎了一下,接着露出冷笑,“异控局的人应该都知道八零四案吧,那几个大学生全被我杀了。”
阮陵若有所思,“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慕绍哈哈一笑,接着一手按住阮陵的脑袋,将他拉到自己面前,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阮陵面庞,“想杀就杀咯。”
“是因为他们有问题吗?”
慕绍的手顿住,他暗金的瞳孔紧紧盯住阮陵,似乎正在试探考量他话语的真假。阮陵镇定自若,任由他打量。
半晌,他收回手,嗤笑一声,道,“你又懂什么,一个小孩儿,赶快走。”
他漆黑的翅膀颤动,将阮陵的手抖落,接着锁链一阵叮呤咣啷,他走到最里面盘腿坐下,露出阮陵之前没有察觉到的鞭痕。
然后他盯着阮陵,恶劣一笑,狠狠敲击墙面,“喂,有没有人,把小孩儿放进来,要不要脸啊你们。”
“今天不是审讯吗,我等不及了,快把我带走!”
兴许是他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两秒钟之后,大门唰得分开,一名表情冷硬、穿着贴身军装的人走了进来。
他不和慕绍交谈,也不和慕绍有眼神的接触和交流,仅仅像是来完成任务一般,将慕绍整个人连他脚上的锁链一起带走,经过阮陵时表情不起波澜,似乎没有看见他。
慕绍转头冲阮陵露出一个阴森诡秘的笑容,他脸上还沾着血,将他面庞衬托得极为煞气逼人。
阮陵看着他踉踉跄跄走远了,在路上留下一串血脚印。
想了一会儿,阮陵跟上去。
审讯室仍旧是万年不变的性冷淡,慕绍被拷在桌边,他面前坐着一男一女,男的阮陵不认识,女的是年轻一点的牛芳芳。
“啧。”被扔下时撞在了桌角,在右脸处留下一道淤痕,慕绍伸手按了按,发出一声装模作样的痛呼,然后朝面前的男子挑眉,“爸,有药膏没有,借我涂涂。”
“别吊儿郎当的!”男子冷斥他。
慕绍嬉笑的表情顿时淡下来,他懒懒靠着椅背,抬抬下巴,“问吧,问了我回去睡觉。”
阮陵跟着过来,就在他身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