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仲夏:“叫你妈!不去!”
下午俞仲夏他们班的语文课,许老师没有来,薛老师来上成了政治课,说许老师请了病假。
到课间,几个同学叽叽喳喳聊八卦,俞仲夏竖着耳朵听了几句。
……万鹏这次是真完蛋了,劝退都算是最好的结果。
理化办公室里。
费辛也一脸震惊地听其他老师说着同样的消息。
许老师昨晚和万鹏发生争执以后,就觉得不舒服,给家里打电话,家属来把她接了回去,夜里送去急诊,流产了。
七中自从建了新校区,因为资金紧张,近两届都扩招了,导致教师紧缺,分配不过来,有些副科老师一个人要同时教四个班,还有格外紧缺的科目,要跨年级教学。
这样的情形,就造成年轻女老师请产假困难,最近一年来学校里几位怀孕的女老师,在讲台上都站到产前最后一天。
学校里渐渐形成了没有书面规定但大家心知肚明的潜规则,女老师们想要孩子,得先向学校申请排期。
许老师三十出头,还没有孩子,但她也并没有向学校提出申请。
费辛听其他老师们的说法,是说许老师极有可能自己根本不知道已经怀了孕。
老师甲:“这个体育生的家长上午来学校,刚见到校长的时候还笑呵呵的呢,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也给吓了一跳。”
老师乙:“要我说,劝退都是便宜,这种学生留在学校也是害群之马,我要是许老师家里人,非得告他。”
老师甲:“说是还没成年,才十七,又不是刑事案件,告了最多也就赔点钱。”
老师丙:“赔钱也得让他家里赔,教出的这什么孩子,才十七就背上‘人命’了,以后去了社会上,那可真敢杀人放火。”
费辛:……这么说似乎也不对吧?
这时赵主任从外面进来,听见“人命”这句,变了脸喝道:“说什么呢!课备完了是吗?课件都做好了是吗?你们是老师!不是街边晒太阳聊天的退休老头老太太,一个个长舌成这样!”
办公室里倏然安静下来,几位老师都端正坐好,各自忙自己的事。
赵主任叫费辛:“费老师,晚上18班的化学自习,是第一节?”
费辛:“对。”
赵主任道:“我想占用你半节自习,去开个班会。”
费辛:“好。”
许老师这次不知道要休息到什么时候,少说也得半个月二十天,等回来还会不会继续教19班,会不会继续当班主任,这都是没准的事。
没了班主任,赵主任这个年级主任只得暂代起18班的班主任事务。
费辛想起万鹏,犯错受到惩罚,虽然不值得同情,多少还是感到可惜。
暑假在小区里见到万鹏时,他踩着滑板,穿了件兜帽衫,还把帽子戴在头上,酷酷地从费辛旁边滑了过去,略显中二,但又朝气蓬勃。
现在……唉。
万鹏被劝退离开七中,不知道俞仲夏怎么样了。
如果他确实喜欢万鹏的话,现在难过程度恐怕等同失恋。
晚上自习前,俞仲夏左手抱着一摞化学作业来交。
费辛伏案写东西,没看见课代表进来。
俞仲夏一只手不利索,单手放作业,结果好像是故意一扔,练习册散成一摊,差点把费辛的水杯也撞倒。
费辛:“……”
他把水杯拿开,抬头看俞仲夏,心说,你失恋了,就来跟我过不去吗?
俞仲夏有生以来第一次当课代表,第一次收全班同学的作业,整个流程都感觉怪怪的,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对费老师说:“不用谢,这都是我该做的。”
第9章
费辛:“……”
他看出来了,俞仲夏完全没有要把练习册重新收拾好的意思。
他拿了最上面的一本,恰恰就是课代表自己的作业,翻开一看,惊为天人。
费老师:“课代表,以后你当大夫去吧。”
俞仲夏:“什么?”
费辛:“就你写这狂草,别人一个都不认得,骨骼如此清奇,三甲门诊得把你特招进去。”
俞仲夏:“……”
其实他写字不差,甚至在一圈中学生中,算得上一手好字,这几天事出有因,作业都是他用左手抄的,自然有失水准。
费辛也看他右手,那一手创可贴没了,缠了一圈纱布。
下午其他老师聊万鹏和许老师的事,提起了前几天晚上自习课后,万鹏和俞仲夏在校门外路口发生的那场争执。
据看到的教工说,两人没打架,就是俞仲夏cei了个玻璃瓶,自己满手血,和万鹏吵了一架,一个人先走了。万鹏还去旁边便利店借了簸箕笤帚,把满地碎玻璃渣扫干净,才回家。
老师们的观点分为两派,一派认为,俞仲夏和万鹏两个中学生,在学校就拉帮结派,搞得一身社会习气,这种学生就不该在普通高中里学习,影响恶劣,趁早送去体校或职业院校得了。
另一派老师们则认为,中学生毕竟年纪还小,三观尚未确立健全,还是需要引导,万鹏主动清扫玻璃碎片,证明社会公德心还是很强的。他和许老师吵架导致了严重后果,这也不是他主观上故意想造成的结果。教书还要育人,我辈任重道远。
而费辛听完整个事情经过——
就这?
这真不就是小情侣吵架吗?
俞仲夏一上头,赌气自残,中学生在恋爱里就是很容易冲动,男男情侣更是了,并且俞仲夏还这么drama。
暑假里万鹏为什么揍他,这倒至今还是个待解之谜。
这厢,俞仲夏想到了怎么反击费老师:“那你当什么老师,当记者去啊,这么会抹黑大夫,挑拨医患关系。”
“别给我扣帽子。”费辛奇怪地看他,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我父母都是医生。”
知道这事的是俞季阳,俞仲夏压根没听过这茬,装起傻来,又说:“我爸妈还都是记者呢。”
费辛心想,说好的单亲家庭呢?!只和妈妈一起生活呢?!难怪万鹏要揍你呢,一句有谱的话都没有。
俞仲夏:“老师,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走了。”
费辛闻到了某种药水味,道:“手上用了康复新液?”
俞仲夏没注意是什么药水,也不知道费辛突然关心他是要闹哪样,就没回答。
费辛把转移转过来,坐在那里正对着课代表,一副普及科学文化知识的语气:“你知道吗,康复新液的主要成分是美国大蠊干燥后的提取物。”
俞仲夏:“???”
费辛:“就是美国小强,蟑、螂。”
俞仲夏:“……”
第一节晚自习,18班本来该上化学,费辛借给赵主任半节课开班会,赵主任在讲台一脸严肃地说着班风班纪问题。
隔壁19班英语自习,英语老师坐在讲桌后静音玩手机,学生们在做英语周报。
俞仲夏的同桌小小声问同桌:“你在干吗啊?”
他时而把右手举高,时而把右手甩在背后,时而伸长出去,像个修炼失败的千手观音。
俞仲夏:“……别问,问就是我和化学老师不共戴天。”
同桌:“啊?可是化学老师对你不错啊。”
俞仲夏:“你是他请的水军吗?有钱一起赚啊,群号来一个。”
英语老师警觉抬头,看向最后一排的异动。
俞仲夏左手拿笔,装模作样地做题,在选择题填空处乱写了几个答案,偷偷看讲台,英语老师又低下头了。
“他哪儿对我不错了?”俞仲夏爱憎分明,道理要说明白,又和同桌计较起来,“你少睁着眼睛说瞎话。”
同桌道:“你没发现吗,别的老师都不理你,除了班主任,也就化学老师还跟你说话。”
俞仲夏:“跟我说话就是对我不错?你这不就跟那什么ios911认证体系一样,什么不合格就专门认证什么。”
同桌:“是iso9001认证体系,你说的ios是苹果手机的系统,911是美国五角大楼……”
俞仲夏:“别提美国!”
让他又想起美国小强爬满了他的手,要不是亲生的手和胳膊,他都想马上去截肢。
下课以后,18班安安静静,都没人出来。被赵主任敲打了一通,加上万鹏十之八九要被劝退,这帮体育生兔死狐悲,无精打采。
俞仲夏跑到后门外,朝人家教室里张望,自己也不知道是想看什么。
没成想门口第一排的男生发现他,知道他和万鹏这阵不和睦,语气不善道:“俞十五,来看热闹啊?”
俞仲夏也不是来落井下石的,无意挑衅,没搭腔,转身回了自己班教室。
化学自习课,费辛把发下去的练习册上几个易错点集中讲解了一下,又布置了些练习题。
受18班气氛影响,19班这节课也格外安静,教室里只有笔尖沙沙响声和翻书的声音。
费辛站在讲桌后,边看边做讲桌上摊开的一本《有机化学例题与习题》。
俞仲夏用了一节课终于接受了自己涂满蟑螂尸液的右手,这药效果还挺好,他手只是包着纱布不太方便抄作业,但不妨碍他偷偷玩手机。
他给俞季阳发微信:【拆线了吗?医生怎么说?能回学校上课吗?】
俞季阳:【拆了,能回,明天早上就去学校】
俞仲夏想他因为缝针而剃了一块头发,说:【戴个帽子,你有帽子吗?】
俞季阳:【有,你给过我一个】
俞仲夏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说了句:【好好学习】
俞季阳:【你才是,别上课玩手机了】
俞仲夏就没再继续回复,退出微信,打开淘宝,在运动品牌旗舰店买了个男生帽子,地址填了一中。
他给过俞季阳一个帽子,是去那边吃饭,走时忘了戴,过后懒得再去取,就跟俞季阳说送他了,这都是去年的事,那旧帽子俞季阳居然还没扔。
买完帽子,他把手机扔回抽屉里,伸伸懒腰,决定休息一下。
刚还在讲台上的费辛不在了,到教室一侧的某张课桌旁,那儿有学生问他问题。
俞仲夏看了看,想起来了,那不是偷拍费辛忘关闪光灯的江楚吗?
江楚座位在靠墙的里面,他站了起来,隔着外面的同桌向费辛问题,费辛低声给他讲解。
从俞仲夏这边看不到费辛的脸,只能看到江楚的一小半侧脸。
江楚的头发相比男生来说有点长,脸小肩窄个子也不高,说话时还有些小动作,很是少女气。
在俞仲夏看来,江楚和俞季阳娘得不一样,俞季阳是腼腆容易害羞的内向娘,江楚是纯娘酿造0添加的天然娘。
“江楚挺好学啊,这么爱问题。”俞仲夏问同桌,“他学习很好吗?”
同桌:“不好,跟你一样倒数。”
俞仲夏:“他专业学什么的?这么……这么妖娆。”
同桌:“你还真说对了,他学舞蹈的,基本功厉害,我第一次见男生会横劈叉,轰一下就下去了。”
这……
俞仲夏左手托腮,想了些五五六六七七八八的东西,狗屁不通的直男发言:“一男的学舞蹈,可真有意思。”
费辛讲完题,转过身来,正好看到俞仲夏在看他。
费辛挑眉:不做题看我干什么?
俞仲夏也挑眉:哟呵,还挺招人啊。
费辛回了讲台上,继续做自己的题。
俞仲夏想起还没和同桌自我介绍过,这几天下来,感觉同桌这人也还行,便道:“我学播音主持,你学什么的?”
同桌:“……”
俞仲夏大惊:“你不会也学舞蹈的吧?”
同桌:“我学播音主持。”
俞仲夏:“哦,嗐,这么巧?缘分啊。”
同桌冷笑:“巧?暑假咱俩在一个培训班,一起上了俩月课。你居然一点都不记得我?”
俞仲夏:“……你一男的,我记你干吗呀?”
到放学,同桌再没和这没心肝的顾北城说话。
铃一响,费老师走了,大家也都收拾东西回家。
俞仲夏没什么可收拾,他也用不着带书回家装样子,拿好手机就能走。
刚走到校园里,手机振动有电话进来,是个陌生号码。
他接了,那边道:“十五,是我。”
俞仲夏听出是万鹏,装没听出来:“谁?”
万鹏在电话里说:“下课了是吗?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第10章
以前两个人关系还好时,也经常到对方家里去玩,玩得晚了留下过夜,也是常有的事。
万鹏家暑假搬去了新居,那时他俩已经掰了,俞仲夏就没去过。但俞仲夏家,万鹏来得多了,熟门熟路。
俞仲夏进了自家小区,溜着绿化带走,探头探脑地看万鹏人在哪儿,怕万鹏藏在什么地方偷袭他,毕竟前几天他还想用一瓶RIO打烂万鹏的狗头。
结果万鹏光明正大地坐在他家单元入口的台阶上,里面大堂灯火辉煌,万鹏坐在那逆光,看不清楚脸。
俞仲夏慢慢腾腾走过去,他没跟万鹏真打过,不能百分百确定自己一定占上风,现在右手还不利索,很怀疑现在打起来是白送人头。
万鹏看见他,站了起来,叫他:“俞仲夏。”
俞仲夏没吱声,万鹏N久没这么正经叫过他名字。
万鹏从那三四级台阶上一大步就跨了下来,俞仲夏向后退半步,寻思是打还是跑。
“我不是来打架的,”万鹏没有要打架的意思,说,“我来跟你认错了。”
俞仲夏怀疑道:“你先认一个,我听听看。”
万鹏道:“学校劝退我,你知道吧?颍城这边像样的学校都不愿意收我,我爸妈正托关系,想让我转学去外地。”
俞仲夏:“……”真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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