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辛:“我当然认真的,我旗帜鲜明地反对师生恋,特别是中学校园里的师生恋。”
俞仲夏:“……”
他不太能理解,道:“杨过和小龙女,鲁迅和许广平,从文学作品到现实世界,师生恋也不都是坏的。费老师,你太武断了。”
费辛:“杨过小龙女的成长环境和普通人不一样,他们不能算严格意义上的师徒,在不见天日的古墓里相依为命,比起师生关系,更合适的说法应该是披着师徒皮的青梅竹马。”
“许广平和鲁迅先生是在师生关系结束后通过书信来往,才建立了感情,而且那时候许广平已经二十多岁,是个有完全行为能力的独立自然人。这两个例子不能当成师生恋来看待。”
俞仲夏:“……”
费辛:“你们年纪还小,可能没有想过,地位不平等,无从谈爱情。学生对老师产生感情很容易理解,但这感情究竟是情爱还是崇拜,学生常常因为弱势而盲目,学生分不清楚,做老师的也分不清楚吗?不做正确引导,还放任这种感情错误蔓延和发展,不是师德有亏是什么?”
俞仲夏:“……”
费辛:“听傻了?怎么不说话?平时话那么多。”
俞仲夏被说服了,还忽然get到了费老师在某方面的魅力,难以置信道:“费老师,你忽然好……好像个男人。”
费辛:“……我过生日我最大是吗?我想打你,可以不可以?”
俞仲夏头铁得很,道:“来来来,打打打,不打不是中国人。”
费辛在他脑门上猛弹了两下,没留着劲儿,弹得嘣嘣响。
俞仲夏万万没想到,惨叫起来:“我的意思是说你好man!铁血好男儿!你彻底洗脱gay味儿了!怎么好赖话都听不出来吗?”
费辛爽了,笑着摇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俞仲夏揉被弹红的脑门,道:“真不知道我以前是怎么想的,居然把你当个gay?你这脑回路太直男了。”
费辛:“我也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居然都没看出来你这直男癌,说的是人话吗?还今天谈明天就分,你对你十五个前女友也这样?”
俞仲夏:“这算什么。还有一个是上午谈,下午就分了的。”
费辛很无语但又好奇:“为什么分的?”
俞仲夏:“她涂红指甲,我不喜欢涂指甲油的女的。”
费辛:“……说你直男癌你还癌上瘾了?”
俞仲夏:“你不是真信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费辛:“……”
俞仲夏:“好了,不逗你这小处男了。其实是因为她随地吐痰,我说她没素质,本来就没素质吗,她还生气,说她没见过男生这么说女票的,我说你这回见过了吧?她还有脸哭呢,我平生最怕女生哭,当时就,拜拜了您内。”
费辛:“……”你赢了。
吃完饭,离下午上课还有段时间,费辛要看书复习。
俞仲夏问:“晚上回家过生日吗?还是和你大学同学一起?”
费辛:“和我爸妈一起,正好周末,我们一家人去泡温泉。”
俞仲夏点头:“不错。我走了,好好学习。”
费辛:“哎……”
俞仲夏:“嘿嘿,还舍不得我呢?”
费辛话到嘴边,换了说法:“把餐盒拿出去扔了。”
俞仲夏:“靠。”
但还算听话,拿了外卖垃圾才走。
费辛其实是想问,你是真好意思就拿个整蛊蜘蛛打发我啊?
不用送礼物,正正经经说句生日快乐总应该的吧。
一天到晚说是铁磁?这么塑料花的吗?
下午来了个同城快递。
大学同学一起给费辛订的翻糖蛋糕,和一大束鲜花。
蛋糕一看就不便宜,造型做得妙趣横生,写了化学公式的黑板,个高腿长的费辛小人正在讲课。
费辛从校门口拿了东西回来,其他老师们都赶来围观,还纷纷拍了照。
费辛在班级群里说:【蛋糕和花收到了,谢谢大家,可是怎么给我送学校来了?】
同学们:【送学校你才有面儿啊!】
费辛:【我是说这蛋糕太小,分不过来】
同学们:【辛辛你学坏了!跟00后学坏了!】
费辛发了五个两百的群红包,同学们蜂拥而上一抢而空。
费辛:【当是我请客云聚餐了】
也就是没准备和大家线下聚餐的意思。
同学甲:【周末忙什么?一起吃个饭?】
同学乙:【看电影也行啊,这周有新片】
同学丙:【来学校打球!】
费辛:【不了,我跟我爸妈约好了出去玩】
同学乙:【辛辛复习得怎么样了?】
费辛:【还行,下个月就见真章,我上课去了】
其实下午根本没有化学课。
从上学期期末到现在,费辛没有回过颍城大学,只在暑假里和舍友打过一次篮球,国庆前和在化学物理研究所实习的两个同学约过一次饭,除此以外,没和其他同学见过面,在班级群里开麦的次数也很少。
他几乎是在逃避与同学们打交道,同学们当然也有所察觉。
同学甲发了句:【辛辛加油】
马上不少人跟着发:【辛辛加油!】
【加油,看好你】
【苟富贵】
【乘风破浪!】
【加油!】
群里的消息刷版一样,刷了足有一分多钟才停下来。
费辛:【一起加油,谢谢大家】
离放学还有半小时,辛丽萍打电话来。
费辛以为是催他,说:“还没放学,我放了学就回家,你们收拾好东西等我。”
辛丽萍却说:“是说我跟你爸今天去不了,我们医院有点事。”
费辛陡然紧张道:“不是有医闹吧?”
辛丽萍:“不是不是。酒店那边的生日餐和客房都订好了,你今天找几个同学跟你一起玩去?明天我和你爸再过去跟你会和。”
费辛听她语速很快,明显抽空打来,道:“别管我了,我找江因缺一起。”
辛丽萍抱歉道:“生日快乐,不能陪你过了。”
费辛:“快忙去吧,爱你们。”
他给江因缺打电话。
江因缺:“咦?找我泡温泉?还开房?啊哈哈哈哈哈哈。”
费辛:“别废话,去吗?去的话,下班我回家开车,上你们单位接你去。”
江因缺今晚却有别的安排,道:“去!明天来接我!”
费辛:“……滚吧。”
放了学,他没回公寓,直接坐地铁回家,拿了两天换洗衣服和鞋,开了辛丽萍闲置在家的车,独自出发。
刚从小区出来没多远,收到来自俞仲夏的消息:【您有一封新邮件,请及时查收】
鉴于他没事就发骚扰消息,费辛开着车也不太方便理他,看了眼就把手机扔一边了。
过了会儿。
俞仲夏:【您有一封未读邮件,请及时查收】
费辛:他微信被盗号了吗?
又片刻。
俞仲夏:【您的QQ邮箱里!有一封新的未读邮件!快他妈及时查看啊啊啊!】
费辛:……没被盗号。
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打开邮箱看了看,有一封俞仲夏给他发的邮件,标题叫做“祝费老师22岁生日快乐”,附件是一个音频文件。
绿灯亮,费辛开过这个路口,找了个能停车的地方靠边停了,看俞仲夏到底搞什么东西。
打开的时候,他伸长了手臂,离手机远远的,做好了被吓一跳的心理准备,俞特.帕克没准是又想整蛊他。
音乐声响起来,是费辛很熟悉的一段前奏,他背书复习的时候常当做BGM,英国歌手TomRosenthal创作并演唱的《GoSolo》。
由俞仲夏倾情翻唱。
这是费辛第一次听到俞仲夏唱歌,和他说话时的清亮声音不太一样,他唱歌的发音,有些像朴树或老狼,在他原本的声调里,多了几分沉郁和几分腼腆。
和原唱差别也很大。原唱是位成熟男性的声音,略沧桑地娓娓道来,讲述一个孤独但坚定的成年人的故事。
被俞仲夏唱来,倒像九十年代的校园民谣,沉静之中有着青春的力量。
费辛:怎么回事小老弟,这么深藏不露?
唱完了歌。
纯音乐背景音里,俞仲夏的播音腔:
“‘没有旗帜,没有金银彩绸,但全世界的帝王,也不会比你富有。*’。
费老师,祝你考研顺利,前程似锦,茁壮成长。
我是俞仲夏,真心祝你二十二岁生日快乐的俞仲夏!”(*注:出自顾城《给我的尊师安徒生》)
俞仲夏终于看到邮件被打开了,高兴了,在自己满床的垃圾堆上打了个滚。
十分钟后,费辛问他:【泡温泉,去吗?】
第36章
俞仲夏从垃圾堆上一跃而起,回复:【去!】
费辛:【把你家地址发来,我接你去】
俞仲夏发了定位,问:【哪儿的温泉?】
费辛:【海边。你问问你家大人行不行,后天才能回来】
俞仲夏:【后年回来都行,没人管我】
费辛:【还是得说一声,不说我就不带你去】
说是如此说,他已经调头过去接人了。
到半路上,俞仲夏给他发了张微信对话框的截图,俞仲夏和“老俞”的对话。
俞仲夏:【和朋友去玩,后天回来,可不可?】
老俞:【可,注意安全】
还转了两千块给俞仲夏。
颍城黄金地段,全市最贵的小区之一。
在大门口,费辛接到了俞仲夏。
这是费辛第一次看到他穿私服,也是第一次见他背包,他每天规规矩矩穿校服,上下学也是两手空空。
他矗立在初冬的风里,风吹得他直缩脖子,半张脸躲在土橘色冲锋衣拉高的衣领里,两手揣进衣兜,因为脚冷时不时还蹦两下,纯黑束脚运动裤搭配了匡威高帮小白鞋,肩上随意挎着一个北极狐双肩包。
这身搭得还挺好看。
费辛停车,他隔着车窗,对费辛露一双笑眼,样子开心极了。
费辛给他开副驾车门,他一上来,把衣领拉下去,开口就做作地发嗲:“费老师~你对我太好了吧~!”
费辛想到他会开心,但没想到这么开心,嫌弃脸说:“再这么说话不带你了。”
俞仲夏恢复正常:“哦,我好了。”
他把包扔在后座上,看见那里放着费辛的双肩包,也是个北极狐,说:“嚯,咱俩撞包了!”
这牌子这几年烂大街,费辛那个是旁人送的,一体纯黑色。
俞仲夏这个的配色少见,军绿撞樱粉,背带是亮橙色,骚气得很特别。
费辛踩油门,说:“你这个挺好看,没见别人背过这颜色。”
俞仲夏:“我这个是Acne合作款,限量的。”
费辛怀疑他在炫富。
俞仲夏:“我爸给我买的,他喜欢把我打扮得好看一点。最好是叫人一看我,就能联想到,我有个有钱还时尚的爹。”
费辛:“……”
难怪,“老俞”既不问俞仲夏跟什么朋友出去,也不问晚上住哪儿,甚至都不关心去哪儿玩。
但给钱给得利落而大方。
幸好俞仲夏没染上什么奇怪的毛病,只是普普通通恋爱小天才,还真是谢天谢地。
俞仲夏开心得非同寻常,嘚吧嘚说个不停:“我就准备随便打会儿游戏,随便吃个外卖,这周末就混过去了,没想到你会找我玩。”
“你爸妈呢?他俩不是也去吗?为什么就你跟我?”
“我还没泡过温泉,百度说泡温泉得带耐高温的泳裤,我带了两条普通的行不行?不行就到时候买新的吧!”
“咱们晚上要住在温泉酒店吗?我跟你住一间还是我自己单独住一间?我还差几天才到十八,能不能自己开一间啊?”
“哎?!我带身份证了吗?!”
他马上翻衣兜,拿出个小卡包来翻来翻,道:“带了带了。我还带了几张信用卡,百度说酒店开房要用信用卡付押金的。”
他把卡包里的数张卡展示给费辛看。
他自说自话了十几分钟,费辛始终没插上一句话。
展示完毕,他把卡包收起来,一脸美滋滋。
费辛感到不可思议,没泡过温泉还是很正常,可是?他问:“俞十五,你从来没住过酒店吗?”
俞仲夏:“没有,我从来都没出过门,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颍城。”
费辛:“……”这?
俞仲夏:“没人跟我一起出去玩,上学期本来跟万朋鸟商量,暑假一起出去旅个游,结果出了那事,也没人一起去了。”
费辛:“你爸没带你去旅游过吗?”
俞仲夏:“没有,我小时候他跑采访,每天忙得要死,没空搭理我,后来我大了点,他也结婚了,忙工作还得陪老婆,更没空搭理我这电灯泡。”
费辛:“……”难以评价。
俞仲夏只是随口一讲,还沉浸在要去泡温泉和住酒店的喜悦里,说:“嘿嘿,今天真好!没白为你学唱那英文歌,太难学了。”
费辛也跟着他转换话题,道:“你是现学的吗?我还以为你本来就会唱,你唱歌很好听。”
俞仲夏难得谦虚:“一般般吧,我唱中文歌比英文好听多了。我英语不好,不怎么听英文歌,你要是爱听霉霉,我还能即兴唱一唱,结果你整天听这么小众的歌。谢谢你不是真喜欢柴可夫斯基,不然我还得去学交响乐,难为死我了。”
费辛:“那你真读过顾城吗?还是百度了那么一句?”
俞仲夏跷起二郎腿,嚣张道:“你小看谁?早说了我学富十五车,你别不信。”
出市区,到海边温泉酒店,路程一个多小时,天黑透了才抵达目的地。
两人背着各自的北极狐双肩包,前台办入住,上楼找房间。
费辛也没来过这家,是辛丽萍和小姐妹来玩过,两间房也是她提前订好的,豪华房型,自带室内汤池,不用去公共池下饺子。
在前台时,费辛要求把两间大床房中的一间换成了双床房。
到房间放好包,他带俞仲夏先去餐厅吃晚饭。
吃到一半,酒店搞突然惊喜,推了个生日蛋糕出来,几个服务员唱着生日歌,其中一个还不由分说把生日帽给费辛戴上。
动静这么大,餐厅里客人也都看过来。
费辛猝不及防,尴尬症都犯了。
俞仲夏事不关己地看热闹,只管自己咔咔一顿吃。
服务员:“弟弟!要和哥哥一起吹蜡烛啊!”
俞仲夏:“?”
费辛马上把那尴尬的生日帽摘下给他戴上,慈爱地说:“弟弟来,吹。”
两人把蜡烛吹熄,俞仲夏又把生日帽扣在费辛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