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她说不信,月贞倒是深信不疑。她嫂子就是这样的人,好占便宜,哪里有好都要捞一捞。她没甚好辩解的,只把脸皮臊得通红。
既然是为惠歌打算着送她人情,琴太太自然要把惠歌拿出来提一提,“惠歌那丫头,虽然年纪小,也还懂事。听见这些事,她不好自己拿主意,便到我这里来对我说:‘白嫂子是贞大嫂子的娘家人,在咱们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叫贞大嫂子脸面上如何过得去?因此我嘱咐了那些婆子,叫她们不要多嘴嚼舌,只当没事情。’你看,这丫头说得还算在理的。”
继而又道:“我看这件事就算了,你也不要去问你嫂子,省得大家面上过不去。厨房里一点子东西不值什么,你嫂子替咱们家操着心,难道不该得?你就装作不知道就过去了。这几日宾客渐渐少了,你叫人装几匹好料子,另到账房领二十两银子,装好了,吩咐轿子,好好送你嫂子回去。”
一番话说得通情达理,恩威并施。月贞很清楚,惠歌小小年纪,哪里想得到这样多?一定是琴太太自己的意思。
月贞抬不起头。黄昏的残阳横在炕桌中间,像一道金色的屏风,两个人则如屏风上的双面绣花,隔着朦胧的暗纱,相互窥一眼。
作者有话说:
月贞:我要和芸娘搞好关系,让她教教我……
了疾:教你什么?
月贞:教我怎么花前月下,郎情妾意。
了疾:好好说话。
月贞:教我怎么和你睡觉。
了疾:……咱们自学成才。
第28章深深愿(八)
琴太太既然愿意把功劳归于惠歌,月贞也只好领了这个情。不领没法子,谁叫人家说的是事实,她嫂子手脚不干净,连带她也挺不直腰杆。
她连惠歌一并谢过,“太太和姑娘的好意,叫我简直不知怎样报答……”
话音甫落,琴太太忙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咱们是一家人,惠歌是你的妹妹,难道不该替你多想想?我是你的母亲,更不消说。”
她在那头蔼蔼可亲地笑着,圆圆的眼睛笑成两弯新月。月贞心里却有些没由来的发毛。然而有什么用?人情到底是欠下了。
“我嫂子实在太怄人,回头我非要说道说道她才好!”
“才说叫你不要去对她提起的。”琴太太宽宏大量地笑笑,手朝她跟前挪过去。月贞领会意思,把自己的手放在她手里。
琴太太温柔地将她的手背摩挲两下,轻描淡写地叹出来,“咱们都是女人呐,女人在家做姑娘是一回事,嫁了人又是另一回事。出了阁,娘家再亲,也终归是远了一层。你去同她说这些,她若是个懂事人就罢了,若是个小肚鸡肠的,只怕还要说你冤屈了她。已经是疏远了,又何必闹得结仇结怨的呢?”
琴太太一面笑,一面盯着月贞的手。
月贞睇见她白白的一排牙,像要从她的手啃到她的肺腑里。
不觉谈到二更,这厢出来,已是云笼月迷。今夜不该月贞在灵前侍奉,她打着灯笼,慢慢闲闲地向屋里走去。
路上人际寥寥,远处偶尔浮灯。白色的灯笼一点一点点缀在黑压压的树影间,犹如那些零散的牙齿。大老爷到底是为何病得那样子,大爷又是怎么死的,不与她相干。但她的确在这些疑云里,感到一种不寒而栗的孤独。
娘家的人不可靠,婆家的人也未必靠得住。琴太太不断暗示这里是她的家,是要她奉献什么?她已把婚姻作为回报,奉献给了抚育她二十年的娘家人。还有什么可以再贡献给待她“体贴周到”的婆家人?
她还剩下些什么价值,她连一份像样的嫁妆都没有。细细检算,不过是余生几十年漫长的孤寂岁月。
月淡风凉,漏声寂寂,月贞没由来地有些发冷,不禁走得快了些。或许是她心里疑神疑鬼的缘故,竟然听见有个声音在喊:“淫.妇,淫.妇……”
那声音有些熟悉,一会在天际,一会在耳畔。月贞一阵发虚,提起灯笼便朝前跑,偏偏裙边挂在哪里,她只当是给一只地里伸出来的手扯住,吓得闭上眼,拼了命地朝前奔逃。
“咚”地一下撞到什么,她一下捂住耳朵跳起来。还没喊出声,便给人捂住了口鼻,“大嫂,是我。”
了疾在她惊恐的目光里掣下手,夺过灯笼举在自己脸畔,“是我,别怕。”
一抹黯淡的黄光照亮了他的眼,幽幽地闪动着使人安心的神采。月贞渐渐松开紧绷的神,一下扑进他怀里,“鹤年,路上有鬼!有个鬼扯住了我!”
了疾立马想到要将她推开,然而却鬼使神差地笑了下,“你不是不信鬼神的么?”
倒是提醒了月贞,哪里来的鬼?八成是给树枝挂住了衣裳。可她业已扑到了他怀里,再要她起开,她有些舍不得了。
于是她趁势挤出两滴眼泪,声音放得又软弱又委屈,“那是逞能的话,你也信?真的有鬼,是个女鬼,我从前在雨关厢就梦见过她,她在井里。”
“井里?”了疾正了脸色,歪下眼看她,“哪口井?”
“就是戏台子边上那口井。”
这一下,了疾浮想起什么来,一时又忘了推开她。等醒过神来,她还贴在他胸膛,将一把鼻涕眼泪都蹭了上去。湿乎乎的一片,把他的心给浸得有些发软。
她在他胸膛里听见他的心跳,哪里是什么佛,分明是个活生生的男人。石佛可没有心。
她沉迷在他慌乱却温柔的心跳里,一时忘了光阴与地点。那些理不清头绪的烦恼这时都远离了身边。
隔得片刻,见月贞还没有退开的意思。了疾只得稍稍振作,将一颗心硬起来,揿住她的胳膊将她搀开一步,“大嫂,不哭了。这世上没有鬼。”
他今夜格外体贴,月贞心里很是受用。恐怕是眼泪的作用。怪道她嫂子在家同她哥哥吵架,撒泼的头一个手段就是哭。
她乘胜追击,又弱柳依依地滚出两滴泪,“你哄我,做法师的说这世上没鬼,岂不是砸自家的饭碗。”
了疾有些没奈何,“我说了多少回,出家是为修行。”
“我不管,你送我回去,我有些怕。”
了疾原本是做完法事走到这里来向琴太太请安,看看月色,只怕耽误琴太太歇息,于是提着灯笼转了道,送月贞回房。
月贞走在他身边,一张得逞的笑脸隐在淡淡的月光里,睫盼卷着沾着泪花,比星还亮。
这会哪里还想得起什么女鬼不女鬼的?就是真有鬼,也是她心里的色.鬼在作祟。她只看得到月影摇翠,星前盟誓。
大概女人在引诱男人的时候,都有着无师自通的本领。她逐寸把身体贴过去,胳膊在摇摆间,若有还无地擦过他的手臂,“你们今日的法事做完了?”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