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打小报告这事儿,他干的次数多,也不差这一回了。
他和贺知洲,从幼年时到现在,已经处在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极端生活状态里面。
贺知洲从前无拘无束,顶上有老爷子惯着,底下有他二姐顶着,他乐意当一个顽主,混迹北京城,今儿跟谁干一架,明儿又去跟谁闹一波,这都没事儿,年纪小,也有人顶着。
说好听点,就是孩子小,性子野,天真烂漫了点,是个有血性的少年。
而他那时候,赶上文化变1革,处处束手束脚,站在了人生一个低谷期,束手束脚,胡乱的硬挺着脊背,非要保持那所谓的一身文人傲骨,被贺知洲整天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
后来他知道,贺知洲想激起点他身上的活气。
现在又何尝不是呢。
贺知洲越长大,就越知道他自己生长在一个泥潭里,不是混不下去,就是他有点累了,索性把战场当成一个游记场,次次也就他冲的最猛,伤的最终。
这如同火箭一样上升的军衔,却都是拿命换来的。
贺家老爷子几次找他谈心,话里话外说的,不外乎就是这唯一的一个孙子了。
迎着夏日夜晚的凉风,谭睿提提眼镜,埋头走入了高耸而立的职工宿舍。
他们这一代人,谁也都不必谁好过。
万宝丫迷路了。
她黑着脸,盯着一边儿老头看,说,“你不是说你认路吗?”
老头儿比她还冤枉,满脸无辜的说,“我就是认路啊,但谁知道那边修路给堵了啊,它这一堵,那我可不就不认识路了嘛!”
万幸:“……”这话说的可太理直气壮了,她简直是没法反驳。
半晌,路越走越偏,要换个人,万幸这会儿早就一板砖拍上去了,换成旁边这老孙头,她也说不了什么重话——好歹人家在自己幼年时几次上门无偿针灸,否则就算是她活了过来,残余在体内的蛇毒和老鼠药的余力也得让她成个病歪歪的西施娘子。
一老一小手拉着手,时不时的斗嘴絮叨一番,老孙头还挺开心,见了人就说是自己孙女儿,万幸也给面儿,见了人就说老孙是自己爷爷。
走到一个拐角,万幸累了,一屁股坐下,说,“孙爷爷,您还没告诉我,您大名叫什么呢?”
老孙头一愣。
然后他很仔细的想了一阵子,满脸迷茫的摇头说,“嗨,我不记得了。”
“村里好些人喊我老孙头,打渔的、种地的都喊我老孙头。接过骨头的那家喊我孙骨头,治过肺病的那家喊我孙神医,我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几十年都没人喊过我了。”老孙头回忆了一下,说,“就连带下乡的那些书本证件,垫桌角的垫桌角,生火的生火,擦屁股的擦屁股,这么些年下来,也是丁点儿都不剩下了。”
万幸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两袖清风啊?”
老孙头应景的甩了甩袖子,乐呵呵的说,“那可不,两袖清风呢。”
万幸一乐,“那这完了,以后想帮你收尸都不知道你大名。”
老孙头一眨眼,‘嘿嘿’一笑,“那就干脆在碑上写个孙神医,也让后人瞻仰瞻仰。”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说,“那可真是太不要脸了。”
月亮已经高高的挂在天空上,夏天月亮高悬,怎么着也得□□点了。
“咱咋弄啊?”万幸有点困唧唧,“找个地方凑合着睡了,再等明儿有人了问问怎么走?”
老孙头一顿,终于尴尬一笑,“这不太好吧……”
他还知道这不太好啊。
万幸白眼一翻。
正说着,突然,于拐角最深处的小胡同的门被打开了,一片暖黄的灯光便从胡同深处照到了外面来。
北京城的夜晚有些地方有路灯,但是这种狭小的胡同道里头,这个点肯定是漆黑一片,真正意义上的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
见有光芒出现,万幸和老孙一起回头看去,却发现一个人逆光而战,立在了门槛有将近五十多厘米的门后。
……这门槛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万幸一眨眼,发现居然是之前那个老国手的屋子,难怪她说附近看着眼熟,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居然兜兜转转的,转到这里来了!
她眼睛一亮,从地上一跃而起,知道在哪了就好办了,扭脸儿就能出门了!
然而还不等万幸跑过去,却见老孙头一缩脖子,大概是认出了来人,马上就想跑。
万幸一声招呼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对方垂垂老迈的声音越拖越长,带着一种冗长又跨越了时间长河的叹息,说道,“师兄……”
老孙头迈出的脚步收了回去,满脸无奈的回过了头。
万幸把嘴合上,一眨眼,选择沉默。
兜兜转转,曲折离奇,果然不愧是,天底下的人都是一家人。
赶明儿她上个街,是不是还能遇到个奇景,或者是再碰见个亲戚?
第147章
万幸来不及多想,就见柳无疾已经迈出门栏,在程典的搀扶之下,出现在了门口。
他的影子被背后投射出的灯光拉扯出老长,尖端正好半离不离的凑在万幸和老孙头蹲着的边缘,伸个脚就能踩到。
万幸决定……保持沉默。
故交相见,然而两个岁数加起来已经超过百岁的老人四目相对,却皆是无言。
老孙头左右瞟了瞟,发现大概是跑不了,郁闷的叹了口气,说,“师弟。”
这下万幸可惊了。
老孙头是大国手的师兄,那是怎么混到要流落乡野的?
难不成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万幸又仔仔细细的想了一下,柳无疾的家中极静,且屋内有香气十分沉重的熏香,一笔一纸的摆放都十分规范,换句话说,就是丝毫没有一点人味儿,仿佛里面住着的,就是个机器。
可反观老孙头……
嗯,这人刚才还在那捡破烂儿呢。
“小丫头,回去吧。”老孙头慈爱的摸了摸万幸的脑袋,看了看处在柳无疾身后的程典,说,“大侄子,送一趟。”
程典木讷的点点头,这才越过了柳无疾,走到万幸旁边,对着万幸红着脸说,“我、我送你回去吧。”
万幸不耽搁,一点头,说,“那改明儿见啊老孙。”
老孙背对着她摆摆手,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耶。
万幸弯了弯眼睛,得,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样子是不怎么沉重。
这地方万幸其实也就来过一次,胡同复杂难饶,更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物,但是程典自小在这长大,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三拐两拐的,就把万幸成功的给送到了胡同口。
“行了,就送到这吧。”万幸拍拍裙子,看了一眼,说道。
程典一愣,“我总得把你送回家,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安全得很。”万幸拍拍他的手臂——肩膀够不着,说,“警察叔叔晚上都会巡逻,我真遇上事儿了吼一嗓子这邻里街坊的也都能听见。程典叔叔,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时候你回去给那二位端个茶倒个水,去讨好一下老孙头,可比什么都重要。”
程典愣愣的点头应了,万幸一笑,蹦跶着走了。
有些人呢,天生在人情世故上面就不怎么开窍,程典就是这其中的那一个。
但是这种人,通俗来说也还有个好处,就是干什么都专心,也能静下心来钻研某种东西,且通常成就也都会挺高。
大晚上的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万幸倒是不发憷,就是在想待会儿回去要怎么跟家里人解释,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毕竟偶遇老孙头,对秦千汐和陈晓白来说也算是个好事儿,起码能在贺千花那边领到一份情,也能和贺家打好关系。
贺家这年轻一辈,就指望着贺千花和贺知洲了——贺家老爹是个不中用的东西,老爷子一辈子征战沙场,那是个掌握着实权的人。可偏偏生的儿子是个怂包,不光怂,还没担当,又好色。
他们这些人里面,在当时条令频发的年代里面,谁不是把脑袋勒到裤腰带上过日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组织给□□的?
可偏生贺家这个独生子厉害,不光搞外遇,还生了个儿子。
气死了原配之后,居然还带着小三儿登堂入室,非要登记结婚。
老太太当年就被气的一病不起,没多久就撒手人寰,老爷子更是放了话出去,说他和贺家此后再无关系。
那之后,贺家那怂包升迁之路便步步艰辛,为人也越来越怂,偏生又喜欢在家里耀武扬威。
这些都是万幸来了北京城之后打听到的。
毕竟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往后闻名遐迩的朝阳群众毕竟不是盖的,什么小道消息,只要蹲在那嗑会儿瓜子,也都能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正胡思乱想的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万幸耳边便突然听到了一阵女生凄厉的呼救声,那声音听着耳熟,但是万幸一时之间居然还想不太出来了。
只不过伴随着那断断续续的呼救,还有不停的巴掌声,以及撕扯布料的声音。
这些声音夹杂着两个以上的男性粗噶的喘息,代表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万幸看了看天。
月亮挺圆,夜黑但没风,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什么行凶的日子。
她白眼一翻,左右看看,随手在路边抄起一根木棍,放在手里垫了垫。
入手挺沉,估摸着是这附近谁家经常用的铁锹上头的棍子,都已经很光滑了。
进去胡同一看,果然有三个男人,正在围着一个在地上不断挣扎的女人正在施暴,女人还在不断的进行呼救,可俨然已经被三人打的奄奄一息了。
万幸用棍子敲了敲墙面,发出了‘笃笃笃’的三下声音。
里面有个人没太敢动手,本身就在望风,几乎也是瞬间就听到了声音,一瞬间就扭过了头,显然也是头一次,怂的很。
万幸一乐,棍子又在地上戳了戳,说,“停手了停手了,干嘛呢三个大男人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啊。”
里面正在进行着动作的两个人顿时停下动作,望向了声音来处。
在发现来的人是一个小女孩儿的时候,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眼底闪过了一丝挣扎,然而仅仅是瞬间,他便恶声恶气的说道,“小丫头片子赶紧滚——”
万幸‘嘿’的一笑,棍子抄在手上,手里书包一扔,十分灵巧的便朝着那人腋下三寸的地方重重一击!
当下,那人捂着胸口痛苦倒地,嘴里还在不停地发出着痛苦却又无法成声的哀嚎。
其余两人这才对视一眼,知道这是来了个硬茬,攥着拳头便冲了上来!
万幸也不惧,手里的棍子在她手里不甚灵活的被转来转去,主要也是太重,不然她也能稍微灵巧一点。
不过几瞬的功夫,三个成年男人便被打倒在地,明明万幸也没怎么敲打,可这几个人却都像是受了什么重伤一般,根本无法再站起来。
万幸这才感叹,中医果然博大精深——刺穴位这事儿,虽然不至于像是什么哑穴、定身穴之类的神乎其神,可要戳中要害,那也是疼的人瞬间能昏死过去的,以后还是得多练啊。
撂下棍子,万幸往里头走了走,说道,“你没事儿吧?”
里面的女人这才拢了拢身上已经几乎快要成了布条的衣服,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虽红,但还没有开始变得青紫,看上去倒还真有点楚楚可怜的意味。
然而看清正脸之后,万幸深深地沉默了。
眼前这人倒也不是别人,正是方玉雅。
万幸叹了口气,心想今天这到底是个什么黄道吉日——然后她扭过头,看了这一地的狼藉,说,“你回家?”
方玉雅颤抖着点点头,到底还是给她吓坏了。
万幸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虽然她是看不上方玉雅那下三滥的手段,但是一个姑娘家家的,她也看不下去被这些人渣这么对待。
想了想,万幸用棍子挡着这些人的脸,瞧清楚了之后,打算明天一早去附近派出所报个案。
察觉出了万幸的意图,方玉雅慌张的说,“宝丫,宝丫——求求你,你别去报警,你要是去报警,我这辈子就完了!”
万幸正还想着要怎么弄点证据,毕竟她一个人也拖不动这三个大男人——回去再找程典的功夫,这几个人也都能缓过来自己跑了,徒劳无功。
在这守着,等人醒了再给打晕也显然不现实。
被方玉雅这么一打岔,万幸侧过头,说,“你这辈子?”
方玉雅一愣,浑身仍在不停的颤抖着,脑子却清醒了一点,点点头,说道,“是、是……虽然我没真的被侮辱,可这要传出去,那些闲言碎语也够把我给淹死了……”
万幸乐了,“方阿姨您可真逗,您和常妈两手一挥就毁了我亲妈一辈子,现在来跟我说,让我不要报警去毁掉你一辈子?”
方玉雅捂着脸跪在万幸面前,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也是为了你妈妈好——宝丫,你要相信我,我当时真的是想着,只要把你扔了,千汐没有孩子当成个绊脚石,她还能再嫁更好的,她还有大好前途啊!”
万幸面无表情的听着,然后掏了掏耳朵。
过了会儿,她听着女人呜呜咽咽的声音,觉得听着有点烦,把腿往后一扯,说,“方玉雅,谎说得多了,是不是连你自己也当真了?”
方玉雅的哭声一停。
万幸笑了笑,顺腿抬起来又给了旁边的男人一脚,把人再次踹晕过去之后,说,“别以为我就真跟个小孩子似的是个傻的——我如果是你,最好是在今晚之后,就考虑考虑,回去找个能做的工作,别管什么脏乱差的,先把你父母送走再说,也别去想那有的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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