嚼着干涩的压缩粮,罗伊坐在收拾完毕后显得过于宽敞的客厅沙发上,看着电子时钟一秒一秒跳动着。
直到他费力地将食物吃完,威拉德仍旧没有回来。
叹了口气,罗伊背靠在沙发上出神。
他脑海里一会想着不能给神经敏感的威拉德增加不必要的烦恼,一会又思索着前世威拉德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自己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响起电子锁的乐音。门开启的瞬间,一个身影用几乎看不清的速度冲进来,直奔走廊一侧罗伊的房间而去。
大概是太累了,关门声并没有吵醒罗伊。不一会儿,威拉德神色凝重步履匆匆地再次走出来,眼神一扫便看见了在沙发的角落里缩成一团睡着的罗伊。
英挺的眉峰渐渐回落,舒了口气,威拉德缓缓靠近。
伸手想要叫醒罗伊,但见男孩恬静的睡颜又有些不忍。看着这样一张平和纯真的脸,威拉德莫名升起的担忧和不悦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明明是这样一个小心翼翼的孩子,怎么总能让他时刻想要发火呢?
罗伊细心敏锐却又有些胆小怯弱,威拉德还是第一次能够这样仔细地端详他,平时他看过去一眼,罗伊似乎都对他的视线十分敏感,现在睡着了倒是没有那么防备了。
明明是看着不起眼的孩子,这样仔细端详却觉得他甚是清秀,浓密的睫毛平时都被头发挡住,大大的眼睛也总是低垂着看向地面,虽然胆小又爱害羞,但这张淡色的嘴唇里说的可都是要强的话。
威拉德原本阴沉的脸,不知不觉地露出了无奈地笑意。
伸手将人抱起,心情转晴的上尉朝着卧房走去。
第22章吵架和暗恋
每日都会准时提醒罗伊的生物钟,今天罢工了。
非但如此,从床上坐起后,罗伊不仅被赖床的事实震惊了,还对自己昨天晚上是如何从沙发回到床上这个过程,没有丝毫记忆。
他顶着满脑子问号,迅速地起身,洗漱,整理好自己后,看了一眼表,立即去敲威拉德的门。
重生后,他每天都起很早借着清晨的阳光读书,所以形成了规律的生物钟。万幸的是他的生物钟要早一些,所以即便他起来晚了,也不至于让威拉德迟到。
虽然他其实没什么信心,威拉德的卧房里到底有没有人还不好说。
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罗伊有节奏有规律地敲了两遍门,在敲第三遍的时候,威拉德拉开了门。
“你昨天为什么不等我一起下班?”威拉德半睁着双眼,迎头先问了罗伊一句。
胡乱套上的背心下摆一侧没有拉好,露出半截肌理分明的下腹。
虽然是不小心瞥到,但罗伊还是感觉到心脏咚地一声,紧接着狂跳不止。大概是没想到一大早就目睹到了这样难得又刺激的画面,罗伊眼前有点发晕。
他一低头正对上那块蜜色的肌肤,急忙侧过头语无伦次道:“我,我,我以为昨晚上您有事,就自己走了。”
他说的又快又急,在威拉德听来倒像是自己在质问一样。
叹了口气,威拉德的睡意完全消失了,他搔着头发乱作一团的头发解释道:“我是有事外出,但我以为你应该会等我,这里这么远,公共环线是不到这里的,你怎么回来的?”
罗伊红着脸,又将视线转到另一个方向,小声道:“我走了一段路,其实沿途的风景还不错,现在绿化这么好的街道不多了。”
人工植被的种植和维护,可是非常昂贵呢。
威拉德真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个小家伙打败了,他深吸口气,道:“以后下班你都要等我,如果我不在或者无法送你回来,我会通知你并安排其他人送你的。”
“还有,如果我回来得太晚,或者有时我可能好几晚都在外面过夜,你不用等我,回房间去睡觉,知道了吗?”
见罗伊一直扭着脸,威拉德沉下声音,板起脸又重复一遍:“记住了吗?”
“……恩。”罗伊温顺地点了点头,而后低声道:
“先生,抱歉我今天起得有点晚,所以您大概要动作快一些了,否则上班会迟到。”
说着,罗伊也不等威拉德回答,迅速转身便走了。
说好要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呢?威拉德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罗伊的声音有些低落,就连背影看着都有点垮垮的。
回首关上门,威拉德检讨大概是自己刚才的语气有点过于生硬。但他没走两步,就发现了不对劲。
很不对劲。
缓缓低下头,威拉德惊觉自己的睡裤竟然毫无预兆地隆起了一块自傲的高地。
这……难道刚刚自己一直是这种状态,在板着脸说教吗?
我的天!
威拉德绝望地捂住脸,他这不是耍流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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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几乎要将威拉德逼疯的窘境却是不存在的。罗伊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些。
心情复杂地收拾好自己,罗伊背着背包站在客厅等着威拉德出来。
事实是威拉德昨天很晚在才来,那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夜游。
只有在这个时候,罗伊才会无数次地不得不面对现实,他和威拉德差了十五岁。
威拉德已经是成年人了,甚至如果不是因为在战争中受伤,联盟炙手可热的红色哨兵威拉德上尉大概早就被趋之若鹜的向导们分瓜殆尽了,哪里还会给他一个还未觉醒的向导一丝一毫的机会。
猛地摇了摇头,罗伊将脑海中的负面情绪甩掉。
不是的,只有他和威拉德才是最为匹配的伴侣。他忘不了他觉醒之际,赶来救他的威拉德和他之间产生的结合热是什么感觉,那种刻骨铭心的震颤以及迫不及待想要融进对方身体中的强烈念头,几乎让身体里每一条神经都发出怒吼。
要不是他……
不能再想下去了,罗伊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额头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见威拉德还未从房间出来,罗伊也急忙钻进自己的房间快速地洗了把脸。
等他再次出来后,却仍未见到威拉德,正在他怀疑上尉大人是不是又睡过去的时候,顶着一头湿哒哒头发的威拉德面无表情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走吧。”威拉德甩了甩滴水的头发,将规规矩矩摆在客厅桌子上的营养液一口喝下后,朝门口走去。
罗伊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一连几天,两人之间都再没有什么其他的交流。罗伊虽然心情有些低落,但威拉德却每天都和他一起准时上下班,这点倒是让罗伊暗自欣慰了很久。
直到这一日早晨,依旧是每日例行的出门前一瓶营养液。
罗伊见威拉德面不改色地喝完后,立即将瓶子接过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想了想试探性地开口道:“先生,我见走廊最里面有一间厨房,不知道我可不可以使用它?”
“厨房?”威拉德不解,“你会厨艺?”
接连几日,威拉德已经发现了罗伊的优点,这个孩子非常聪明,记忆力惊人,看过的东西几乎过目不忘。动手能力也不弱,无论是修教他拆卸武器的方法,还是林恩告诉他复杂的程序,罗伊都能很好地记住并完成。
现在,就连厨艺这样冷门的技能,他也会吗?
罗伊抿着嘴,点了点头:“我只是偶尔做一做。”
看着罗伊住进来后,反而似乎更消瘦的脸,威拉德猛地意识到一件事。
他沉着脸转身朝客厅另一侧的储藏柜走去,打开柜子,视线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立即变了脸色。
罗伊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甚至在想,难道我把每天给威拉德服用营养液的剂量弄错了?否则他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在数营养液的数量?
在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罗伊首先就迎来了威拉德的咆哮,这位上尉在工作上很少如此失态,不知为什么对自己有点莫名地严厉,罗伊委屈地想。
“不要跟我说,你没有喝这些营养液?”
威拉德几乎是冲到罗伊面前的,他指着罗伊还未收起来的空瓶子,音量愈加上涨:“你天天守着我喝掉一瓶又一瓶,自己却一瓶都没动吗?”
在威拉德的怒吼中,罗伊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虽然他并没有感觉到情绪波动,但不知怎么心绪也跟着烦躁起来。
莫名地抬头,罗伊无辜地说道:“是的,那些不都是您的营养液吗?我是严格按照翠西的说明,为您每天准备的。”
咬牙在客厅徘徊了一圈,威拉德忍下这口气,道:“好,那你告诉我,这么多天你是怎么活过来的?如果是服用营养剂,你起码得保存在储存柜里吧。”
实在不懂好好的,威拉德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问题。他哪有钱买那些昂贵的营养液,再者说,难道一定要喝营养液才能活着吗,那这么多年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罗伊紧紧咬住嘴唇,努力忍住委屈,回答他:“我没有钱买营养剂,都是买一些低廉的食材自己做些吃的,偶尔也吃些压缩粮,所以才想和您借用厨房……”
到最后罗伊的声音有些颤抖,即便这样,他还是接着道:“如果您觉得使用厨房影响到了您的生活的话,我收回刚才的话,是我欠考虑了。”
这一次,罗伊终于对上威拉德的视线,一个人眼中是升腾的怒火,另一个人则是不妥协的倔强。
许久,威拉德绷紧的脸抽蓄了一下,他僵硬地扯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率先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楼下等你。”
罗伊等他关上门后,才生气抬脚将一只脚上的拖鞋气愤地甩出去好远。
刚刚真想将鞋甩在威拉德那张天怒人怨的脸上,想不到这家伙在哈法利星的时候脾气这样坏,蛮不讲理的程度简直已经病入膏肓了。
坏家伙,坏家伙!
久违的一次对话,将原本就冷场的两人推向更加尴尬疏离的气氛中。
整个办公区的人都感受到了头儿今早上甫一来就如影随行的坏心情。
罗伊干脆离开座位去整理杂物间,他心中气闷干起活来更加有效率,接连将好几个尘封起来的仓库都整理的井井有条。
直到修来找他,他才知道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这些都是你收拾的?我的乖乖,你这样下去整个大楼里的清洁机器人都要失业啦。”
修转了转手指上的芯片钥匙,对他神秘一笑道:“走吧,今天哥哥送你回家。”
罗伊扯了扯嘴角,好样的,干脆连人都玩消失吗?
一旁的修却似乎十分兴奋,道:“我好久没去头儿的家了,上一次还是他喝醉了,我打赌输了负责送他回去,那房间里,啧啧……”
转头看着表情淡淡的罗伊,他充满好奇道:“说实话,我还没见过他家原本的样子,怎么样,今天就让我去见识见识吧。”
罗伊看着他,略带歉意道:“修,你今天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第23章【同。居第7天】
入夜的店,灯光旖旎。轻柔的旋律,仿佛舒缓心神的素手。
烈酒中加入了酸橙与柠檬的果汁,带有舒缓作用的甜味料配上清淡的姜麦酒,混合在一起甫一入口,便有一种直达心底的酣畅感。
难怪文明如何进步,饮酒这个习惯却能一直保留至今。
威拉德坐在吧台,将饮尽的酒杯放下,示意相熟的老板再为他调上一杯。
这是一间供人们休闲放松的饮品店,白天是女士们聊天欢聚的咖啡店,夜晚风格一变就成了男士们舒缓压力与情绪的酒吧。
酒吧的老板和威拉德已经有了四五年的交情,但偶尔小坐的上尉今天已经饮尽了第五杯酒了,这样的情况实在不多见。
帝国早有规定,如今市面上的酒早就不许添加过量会麻痹神经的成分,而是用各种口感相同的试剂所取代,四五倍的量对普通人倒是没什么,但作为哨兵,五感还是很容易受到影响,从而失去判断的。
老板正想上前劝说,突然开门声响起,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推门而入,手里还提着一个小箱子。
见来人,酒吧老板心里松了口气,朝对方笑笑,就转身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包装完好的箱子被放到空了的酒杯旁,威拉德只瞟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看着柜台里那瓶颜色醇厚的烈酒,道:“辛苦你了。”
欧文摘下纯黑的眼镜,露出一双忧虑的双眼,看着威拉德明显低沉的情绪,道:“头儿,发生了什么事吗?”
威拉德并未回答他,而是转头看向吧台另一头的老板,想要再叫一杯酒。
欧文立即拦住他抬起的手臂,朝老板打了个手势,坐下来皱眉沉吟半晌才道:“酒,还是少喝点。”
看了一眼放在两人之间的箱子,欧文试探性地问道:“是因为,罗伊?”
今天一大早接到头儿的电话,欧文大吃一惊,头儿牺牲睡眠在这样罕见的时间里给自己打电话,说是联盟预谋要炸了哈法利这样的紧急军情,欧文都能相信。
但事实是,头儿只是要他去弄适合未成年人服用的高效营养剂。
说实话,要不是光脑影像上清晰地印着头儿的脸,通信频道上是军方的加密频道,他真要以为是营养剂生产商推销的新手段了。
威拉德不说话,但对他十分了解的欧文也能猜出个大概。
“罗伊是个好孩子,善解人意又贴心懂事。但他的成长环境决定了他的内心同样是敏感的。而头儿你……”欧文很想说你向来对这方面神经很是大条,想了想,改口道,“你不可能每件事都面面俱到,你们刚刚住在一起,难免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
觑着威拉德没有任何触动的脸,知道自己没说到点子上,欧文暗自叹了口气,心道,果然还是自己想的那样。
他主动招呼老板要了两杯烈酒,等酒调好端上来,将其中一杯推至威拉德面前,才缓缓说:“头儿,那件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你完全没有必要再陷入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