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惊受怕了几日,第二批人回来了。进城的时候都跟泥猴一样,春归站在面馆门口仔细的看他们,几乎没一个人不带着伤。连忙回医馆对郎中说:“郎中,咱们得去一趟军营,或者让他们来这,军营那个郎中忙不过来的。”
担惊受怕了几日,第二批人回来了。进城的时候都跟泥猴一样,春归站在面馆门口仔细的看他们,几乎没一个人不带着伤。连忙回医馆对郎中说:“郎中,咱们得去一趟军营,或者让他们来这,军营那个郎中忙不过来的。”
薛郎中向外瞅了瞅,的确是惨,把常用药装进竹筐,带了必要的工具,便与春归出门了。有几个认识春归的大头兵看到她,觉得日子美的狠,下了山就能碰到仙女,对着她打了长长的哨子,春归也回他们一个长哨,算是打过招呼了。
进了营地找到随军的郎中,三人坐在一个营帐里,让那些受了伤的大头兵挨个来瞧伤。有的大头兵,嬉皮笑脸的,一敞开衣裳,露出了刀伤,伤口已经溃烂了。春归心里一阵心疼。手上的动作轻了又轻,生怕弄疼了人家。
“春归,你心真善。”那个伤口溃烂的大头兵看着春归湿润的眼睛,忍不住对她说。
春归听他这样说,抬头笑了笑,低声问他:“疼不疼?你们当兵打仗的,都不知道如何包扎伤口吗?再这么烂下去,小命就没了。”
“我们知道的。可是山上没有那么些东西啊。我们习惯啦,这些都是小伤。”大头兵害羞的笑了笑:“穆将军部下,没有怂人。”
“嗯。你们都是勇士。”春归把他的伤口包扎完,给了他一包药:“一会儿煎了喝了,避免着风寒。今儿没带那么多药,明儿来给你们换药的时候再带明儿的汤药。不许吃辛辣油腻,不许喝酒,不许上校场。”春归把能想到的都叮嘱一番,才放他走。
薛郎中看了一眼春归,想起她对穆宴溪锱铢必较,逗她道:“今儿咱们该怎么收穆将军银子?”
春归想了想:“他那六千银票足够了。”一张脸严肃认真,根本看不出说笑。
薛郎中却笑出声,凑到她面前:“真要啊?你好意思要,我也不要意思收啊。人家为咱们出生入死,咱们事后跟人算银子,那是人干的事儿吗?”
春归小脸涨通红:“说了您就信,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今儿是行侠仗义呢,不收钱。”
“我的徒儿我不知道什么样吗?就知道你嘴硬心软,大是大非面前拎得清。”薛郎中对自己的徒儿非常满意。
二人这一忙活,就到了深夜,背着小竹筐被大头兵们护送会医馆,那阵仗别提有多大。春归紧着摇头不让他们送,他们紧着列了队必须送,生怕万一春归和郎中出了事,他们心里过意不去。
你看这人心,是不是都是肉长的?你对他好一分,他还你一分。久而久之,就开始其乐融融。这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城,还有人家没睡,听到外面的声音趴在门缝向外看,妈妈诶,这春归和郎中真是厉害,身后跟着一群大头兵。旁边的人嗤他,那是你不懂,那是人家心善,看到那些大头兵受伤了,背着竹筐就去给人瞧病了。换你,你能做到吗?那人摇摇头,难,太难了。
春归不知为何,心里一直慌乱。每日都会仔细瞧瞧街上的人,看看是不是穆宴溪和旺达。除了穆宴溪那一队,其余的小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他们那队,始终不见踪影。
春归忍不住问过张士舟一回,怎么不上山找?
张士舟说:“将军不许。”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他熬不过春归,终于带着人去找了。五天后下来了,冲春归摇摇头:“青丘山太大,我们不能走远,万一出了事,这一带就完了。”
就这样又等了一个多月,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无盐镇上开始有了年的味道,街巷上热闹非常。小年这天又下了一场雪,面馆的门被推开,进来一个浑身是雪的人,在门口跺了跺脚。春归听到声音回身看,竟然是旺达!她冲了上去:“旺达叔!旺达叔!”
她这样一叫,食客都看旺达,把旺达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揉了揉春归的头:“春归,你这是怎么了?”
“你怎么才回来?这些日子你在哪儿?穆宴溪呢?”
“我们走的远了些,去端了西凉一个军营。”旺达对春归解释:“穆将军与我们走散了。而今不知道在哪儿。”
“.…….”春归的眼泪在眼里打转:“不是说画了圈不许出圈吗?不是说打完了就必须回来吗?他去端人家军营做什么?”
“那个军营,关了好多猎户..穆将军说要把人救出来…”旺达看春归哭了,有些手足无措。那日看她与穆将军针锋相对,怎么这会儿人没回来,她倒哭上了。本来想吃碗面,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吃了,拍拍春归的肩膀去医馆看旺中。
春归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心里堵的什么一样,觉得透不过气。他跟大部队走散了,万一西凉狗再杀个回马枪,他铁定没命了。其实春归不懂,像穆宴溪这样的人,被抓到了是不会死的。西凉国巴不得抓个活的去跟大齐讲条件。只是这话没人敢对春归说,毕竟被抓活的,还不如死了。
张士舟也有些坐不住,整日愁眉苦脸。写给朝廷的折子一直捂在怀里不敢递出去。穆老将军年岁大了,若是知道大将军下落不明,不知该急成什么样。眼看着就要过年了,穆夫人让镖局押了一车年货,这些年货是要将军亲自签收的。
春归生了一场病。她清早起床觉得头晕目眩,忽然就倒在了床上。阿婆看她没起,以为她冬日里喜欢赖床,日上三竿还不见人,就推门进去看。春归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手一摸额头,滚烫。嘴上不知何时起了指甲盖大小的燎泡。
连忙去找薛郎中。薛郎中手搭在她腕上,叹了口气,对阿婆说道:“急火攻心,吃下火的汤药看看能不能成。若是不成,我得给她施针。眼瞅着过年了,怎么还急火攻心呢?”
“没出息的。”阿婆抹了抹眼泪,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春归还没重新爱上穆将军呢,朋友们别着急啊。
未来三十章可真是热闹...无盐镇大聚会了要
第45章风雪夜归人(一)
春归这一病,病到了年三十。躺在床上蔫蔫的,不想起来。被阿婆强行拖到医馆里帮郎中配药。
她嘴上的燎泡不知怎的碰坏了,出了脓皮贴在嘴上,不敢开口说话,一开口就生疼。脸色也不好,蜡黄蜡黄的。
“怎么跟个落了难的凤凰似的?”薛郎中向她丢了一颗枸杞,正中她眉心。
春归鼻子努了努不说话。
“今儿年三十,想不想知道今年我和阿婆送你什么?”
春归点点头,意思是想知道,但看着没有往年兴致那么高。郎中苦笑了一声,这小丫头这次真是火上大了。
青烟抱着一坛酒进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说了句:“好大的雪。”看到春归的样子,走到她面前,摸摸她额头,又摸摸自己的,自言自语道:“倒是不热了,只是这人怎么这么蔫?”
春归喝了口水润了润唇,才敢开口说话,只是不敢张大口:“年夜饭酒够吗?不够将军府有。”反正他说了,若是他死了,让她帮他散财。散财不着急,先帮他散散酒吧。
青烟看她那样笑出了声:“看你那点出息,将军府那点酒,可算让你惦记上了。晚点让张士舟去拿。”
春归从袖口掏出钥匙拍在桌上:“喏,去拿。多拿些。”
“那晚上张士舟能来这里吃年饭吗?”张士舟一个人怪可怜的,青烟不忍让他一人吃年饭。
“当然能。”春归憋着嘴说话,发音含糊不清,但是依稀能听出说的是什么。
“那好,一会儿他来了我跟他说一声。”青烟一说起张士舟就会笑,春归看她就跟个二傻子似的。
“张士舟哪儿好,那么丑。”春归看青烟开心,也跟着开心,这会儿愿意说几句话了,开口逗青烟。
“张士舟哪里丑了…浓眉大眼身姿挺拔..就是黑了点…”青烟替张士舟抱不平,她眼下看张士舟越来越顺眼,觉得他哪儿哪儿都好,就是不正经了些。
“嗯嗯,张士舟最好。”春归手指戳了戳青烟眉心,这有了心事的女子,看起来都像小孩子一样,青烟竟然也不例外。
其实他们都有心事,只是过年了,都想看着喜庆一些。私下里都在想,穆宴溪去哪儿了呢?穆宴溪还活着吗?张士舟不敢捂着宴溪的事儿了,昨儿折子终于递上去了,临行前叮嘱:别走太快,慢着点。总觉得大将军命不短,不至于这样就没了。
到了夜里,外面噼里啪啦响着鞭炮,算是真的过年了。医馆也放了焰火,是张士舟带来的,他说要冲冲晦气,几个人围着焰火,看它窜向空中,绽放出五彩的花,把雪花崩的四散,薛郎中看着满天的雪和焰火,笑出了声。张士舟拉着青烟的手,把她的围脖紧了又紧,怕她着凉。青烟不自在的向一旁躲了躲,这么多人看着呢!
张士舟才不管,自己的女人自己不疼,要别人疼吗?紧紧攥着她的手。
放了鞭炮开始煮饺子,满满一桌菜和饺子,春归吃了一个饺子又吃了几口菜就觉得饱了,给自己倒了酒。
穆家的酒就是好喝,等找到你的尸首,就把这些酒都搬过来,着实够喝一阵子了,春归恨恨的想。
恰在此时,一个人推开了医馆的门,带着满身风尘和寒气,春归听到声音出来看,看到一个胡子一尺长的野人。那野人身高腿长,一双眼看着春归闪着灼灼的光。春归觉得有些窒息,这个王八蛋。
她的眼泪不知不觉落了一脸,流到唇上生疼,走到他面前向外推开:“你走!你走!”
宴溪不知所措的看着她,一双手抬起又放下,不敢碰她。他像山一样,春归哪里推的动,推不动不推了,把他的银票和钥匙拿出来扔到他身上:“还你!”转身跑了。
宴溪不知春归这是怎么了,只是觉着他的小春归气色不好,唇上还生了那么大个泡,想来是生病了。想去追她,却被张士舟抱住了。
张士舟抱着宴溪呜呜的哭出声来:“老大!老大你去哪儿了!我折子都递上去了,要给你准备后世…”
“……”
“老大你可算回来了,穆家的镖局还在将军府等着呢,跟我要人,说必须你签字。我哪儿敢说啊…搪塞两天了…”张士舟哭了半晌,才发觉自己失态了,起身抹抹鼻涕,放开了宴溪。
宴溪抬眼看到薛郎中和阿婆都在看他,阿婆眼睛红了,说了句:“回来就好,收拾收拾吃年饭吧!”抬腿进去了。
宴溪朝薛郎中点点头,走进去问阿婆:“春归哭了,我能去看看她吗?”
“你去罢!”春归这些日子上了那么大火,阿婆知道春归担心宴溪,倒不是男女之情,毕竟相处了一些日子,这孩子心善。
宴溪点点头,走到春归的门口。站了一会儿,刚刚看到春归哭,很想拥她入怀。宴溪有一些动容,这个女子这样傻,明明恨着自己,又这样担心自己。这世上还去哪儿找这样一个春归?
伸出手轻轻叩门:“春归,我进去成吗?”
“不行。”春归的声音闷在被子里,刚刚看到宴溪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他还活着真好,但是心里还是气,却不知为什么气。
宴溪装作没听到他那句不行,推门走了进去。春归随手朝他扔了个花瓶,他闪了个身,花瓶砸在门上,应声落地。
我的小兽。
宴溪看着春归坐在床上瞪着他,心里别提多熨帖,想了她这么些日子,这会儿这只小兽正瞪着他,好像要呲出獠牙吃了他。
他走过去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不吃年饭吗?”
春归抹了抹自己的鼻涕和眼泪,脸转向一边不看他:“不吃。”
“哦。”宴溪哦了一声:“你是不是担心我?”
“不是。你是死是活与我什么关系,我已经把你将军府的酒散了,接下来就是散财。你今儿不回来,明天财就散完。”春归站起身推他:“你出去。”
宴溪雷打不动:“不。你再推我我抱你了啊!”
春归猛然抽回自己的手,宴溪看到她这样忽然笑出了声。他的胡子那么老长,这会儿挂着水珠,别提多狼狈。像头熊!
“你这样没法吃饭,一吃饭都能挂着菜汤。收拾一下,怪吓人的。”春归出去端了一盆热水回来,还有一把剪刀。
“多谢。”宴溪感激的看了春归一眼,拿帕子拧了热水盖在胡子上,过了一会儿才拿起剪刀,一点点刮。太久没刮了,胡子又硬,剪刀的刀片方向没控制好,刮出了一个口子,疼的宴溪丝了一声。
刮了胡子,终于像个人了,回身朝春归笑了笑:“多谢。”
春归的眼睛肿的桃子一样,嘴唇又有燎泡,整个人透着狼狈,让宴溪心疼。宴溪有好几次想把她揽到怀中狠狠抱一抱,但心知她不愿意,只能生生的忍着。
“你病了?”忍不住问她,这刚几个月没见,就憔悴成这样了。
“没有。”春归不想理他,把帕子拧干,擦了擦手:“出去吃年饭,都等着呢!”
“哦。”宴溪打量了一眼春归的房间,窗口的花瓶里塞了一枝梅花。椅子上铺了一层兽皮,被子是水粉色,透着暖意。春归站在那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他,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宴溪明知是自己多想了,仍旧想了一想。他冒出一个念头:“若春归是自己的小媳妇多好?”这念头一闪而过,张士舟来敲门了:“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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