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车内,一阵冷风随着开门的动作迅速灌了进来,柏钺捏住酸胀的鼻梁,感觉有些头晕。
他低头皱着眉,对窗外的葛图说道:“我现在动作不太方便,去找你舟哥,他说他专业的。”
葛图点头,正准备离开,柏钺又把他叫住,说道:“把他看住了,不要上手。”
葛图再次点头。
但是队长,我不确定自己真的看得住舟哥啊!
车上下来的几个幸存者穿得有些单薄,应该是突然降温还没来得及出去搜寻到物资的缘故。而车上的衣服也十分有限,因此他们一人分到了一件夹克,正围成一团蹲在不远处瑟瑟发抖。
顾舟径直走过他们,来到了赵田田和高伟身边。
赵田田显然还在气头上,对这个害了落长河现在又知情不报的祸害十分头疼,他红着脸气愤地说道:“舟哥,这孙子肯定早就被咬了,一直瞒着,要不是我闻到血腥味越来越浓,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说完,赵田田又对地上的高伟怒目而视:“自尽或者变丧尸,你自己选一个吧!当然,我也不介意替你动手。”
高伟缓缓抬起头来,脸上有一些失血带来的苍白,但还是隐约看得出活人特有的红润,他动了动嘴唇,然后说道:“我没有被感染。”
葛图一走过来就听到这样一句话,当即瞪大眼睛,用手指着高伟全是血的外裤,说道:“你这还叫没被感染,脑子坏掉了吧!”
赵田田猝不及防,被抢了话,于是只能在一旁愤怒地喘气。
高伟整个人阴沉沉的,他咬牙说道:“我知道被感染后四个小时内会出现发烧、头痛、眩晕等症状,但我到现在为止,除了口渴以外没有其他不适的感觉,并且也能够清晰地和你们对话,没有神志不清,所以我没有被感染。”
赵田田正想反驳,却听见顾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半蹲下身子,直视着高伟的眼睛,缓慢而又残忍地说道:“前期无症状,只能说明你免疫力低下,身体根本没有开启清除病毒的程序,你会无知无觉,直到体内的脏器在病毒的侵蚀下出血溃烂,功能紊乱,最后再变成一只只知道茹毛饮血的低等丧尸……
“怎么样,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隐隐作痛?或者说……你的大腿时不时快没知觉了?嗯?”
高伟放在身侧的双手肉眼可见地抖了抖,然后他紧紧地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你什么都不懂,你骗我。”
顾舟似乎心情十分愉悦地直起身来,掀开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然后从最里面摸出一张白色的卡来,递到高伟眼前,只见卡片正面写着他的名字和一号避难所的标志,背面赫然写着军医。
快速地展示了一遍身份卡,顾舟又费力地将卡片塞了回去,觉得自己现在这个动作一定特别不符合他冷酷的形象,于是心情又糟糕了几分,他站远了几步,然后说道:“很不幸,虽然你不想承认,但是初级抗体就是我研制的,所以我说你被感染了,你就被感染了。”
顾舟说话时特意提高了音量,短短的几句话随风散去,周围的人或惊讶、或了然、或激动地看了过来。
柏钺趴在车窗上,略微挑了挑眉。
啧啧,看来这人是真生气了。
他好整以暇地趴着,准备看看顾舟有什么手段。
第三辆车上,程志坐在驾驶座上一言不发,倒是副驾驶上的小叶医生有些疑惑地低声问道:“舟哥为什么说这个?”
程志还没有回答,后排的周凯立刻插话道:“所以他说的是真的?”
周凯将脑袋硬挤过来,看了看前面两人的表情,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喜悦与惧怕共存的奇怪表情,他喃喃道:“你们果真有抗体……你们是要去拿抗体的对不对?”
程志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示意小叶医生下车。
周凯和另外两个人急忙跟着两人下车。
很快,除了身残志坚的柏钺,其余所有人都围到了高伟和顾舟身边,幸存者和特种兵站到两边,共同围成了一个圆圈。
顾舟根本没去看周围的人一眼,他低头冷冷地看向地上的高伟,沉声说道:“初级抗体的研制,我们失去了95名同伴,他们中有35人是国内顶尖的病毒学家,60人是忠心铁胆的军人,在整场人类的浩劫中,我们几乎丧失了所有人类的文明,最后的幸存者不得不穴居与地底。
“目前仅有的一号和三号避难所内,军民总数不过七百余人,比之灾难前十多亿的总人口可以说是全军覆没,在这场灾难中,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初级抗体是否有具有普适性,我们不知道,病毒是否会继续变异,我们也不知道,但是,我们知道的是,有抗体就有希望,所以我们——”
顾舟抬手,指了指周围站着的几个特种兵和小叶医生,然后继续说道:“所有人,都在为了这一线希望舍生忘死,前赴后继!
“没错,我们的任务确实和抗体有关,但更和人类的命运有关,我只能说,我们手上确实没有抗体,但是我们说要去的地方,将会诞生真正的抗体,这一点,我一直坚信,并且会用生命去保证。
“在出发前,避难所最高领导人陆少将和我们说——
“原本的社会体系已经不再适用,我们所做的一切应以人类命运为先,所以,我授权你们所有权限,只盼所有人都能够凯旋归来。
“我当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我后来明白了,我想我也需要你们明白,我现在说这么多的目的,不是想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希望你们能够罔顾生死,大局为重,而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
“我们的任务是抗体,是全人类的利益,所以,任何有可能对此任务产生威胁的因素,我将会把它扼杀在摇篮。”
顾舟抬眼,缓缓看了周围的幸存者一圈,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现在,明白了吗?”
四周鸦雀无声,只剩下晨光缓缓洒向大地。
良久,周凯哑着声音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一旦成为你们前进路上的包袱,你们就会放弃我们?”
顾舟的声音依然很冷:“不要混淆视听,我认为你听得很明白。
“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但这种权利不能建立在剥夺别人的权利的基础上。我这里,容不下威胁集体安全的人,毕竟——”
顾舟活动了一下手指,缓缓说道:“没有集体,你们是找不到,也研制不出抗体的。”
金光倾斜而下,火热的日出从远处的高山显现,晨光舔过每一丝土地,留下斑驳的金屑,在远方发出闪耀的光芒。
顾舟动作极快地弯腰拔下小腿上绑着的配枪,然后抬手,射击。
空旷的山谷间,消声手.枪并没有传来弹壳迸溅的声音,只有渺远的破空声,在近处晕染开来。
高伟的眉心出现一个黑色的血洞,黑红的血液从里面缓缓流出,一直流过眼角眉梢,滑过他难以置信的脸。
在子弹的惯性下,他的身体缓缓向后倒去,最后悄然倒地,圆瞪的双眼看向绚烂的朝阳。
一阵吸气声从顾舟身后传来,剩下的6个幸存者不由自主退后了一步。
周凯的声音有些发抖,他仿佛难以相信般开口问道:“你……不怕上军事法庭吗?”
顾舟收枪,面无表情地看向他:“首先,我有权限,其次,作为抗体的主要研究人员之一,我想,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最重要的战略资源——没有之一。”
说完,顾舟伸出手指,指了指一旁抱成一团的那三个从第一辆车上下来的幸存者,说道:“你们三个,我要检查你们身上是否有伤口,如果有的话,也不能排除通过伤口被地上这傻逼感染的可能性。”
原本就有些发抖的三人立刻僵住了。
但顾舟显然没打算安慰他们的情绪,他又转身指着葛图和赵田田,说道:“你们两个也是。”
葛图和赵田田顿时一脸苦像。
要在舟哥面前裸奔了,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而其余几个幸存者在顾舟的逼视下老老实实地回到了车里,挤成了一团。
趁着这几人脱衣服,程志拉着小叶医生靠近顾舟,然后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容,对着顾舟竖了一个大拇指,悄悄说道:“不愧是我舟哥,就是这么刚!”
顾舟挑了挑下巴,对这个夸奖欣然接受。
紧接着,她又看向一旁的小叶医生,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低声问道:“小叶,你说实话,你柏哥的伤怎么样?”
小叶医生低着头,用左手绞着右手手腕上带着的橡皮筋,低声说道:“腿上的上只要钢筋固定住不移动暂时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背上的烧伤不好处理,现在天气冷所以还好,但是时间也不能拖太长,不然发炎了就麻烦了,毕竟这么大一片呢……”
顾舟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就好。”
小叶医生有些迟疑,他看了看程志,最后还是下定决心问道:“舟哥,我们现在快到Q省了吧?你估计,我们大概还有多久能到研究所呢?”
程志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但却没有说话。
顾舟看着他,眼神有些晦涩,他缓缓说道:“研究所在戈壁深处,平日里我们都是直升机往来,很少走地面,因为地上只有荒漠,并没有路,再加上没有确切的导航,我只能说,24个小时之内,我们绝对到不了。”
顿了顿,顾舟继续说道:“……我确实救不了他们。”
小叶医生轻轻地哦了一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顾舟抬眼,却一下子看见了趴在车窗上的柏钺。
柏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阳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照亮这人独有的平静,然后他缓缓勾了勾嘴角,朝着顾舟笑了笑。
顾舟有些晃神地捏了捏自己的脸,突然感觉不太自在起来,那些在紧张逃命过程中被强行压住的莫名其妙的感觉又有萌芽的趋势。
他赶紧转头去看那边子啊寒风中脱得精光的几人,然后不由得感慨,果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我虽然知道我哥很帅,但不知道他原来这么帅。
第40章兴师问罪
所幸同车的几个幸存者和赵田田、葛图身上都没有见血的伤口,也没有明显的被感染的症状,但顾舟还是把他们打包安排在了第一辆车上,吃饭也自己开小灶,过上了惨绝人寰的隔离生活。
之所以说惨绝人寰,是因为那三个幸存者现在怕他们怕得像鹌鹑一样,话都说不了两句,实在是无趣得很。
顾舟在寒风中狠狠地耍了个帅,回到车上又开始打喷嚏、流鼻涕加咳嗽三连起来,于是柏钺原本还十分满意想要夸夸他的脸瞬间垮了下来,隔空吩咐小叶医生找药,活像是顾舟已经重病垂危了一般。
不过好的情况是经过这件事,周凯也不自告奋勇想要发光发热了,老老实实地当起了被保护的平民,不再酸里酸气地想要一个知情权或者什么领导地位。
中间的越野里,顾舟趁着自己生病,靠在柏钺的肩膀上,混着白粥咽下了好几颗药,然后恹恹地说道:“哥,咱俩这是不是非法侵占公共资源啊,咱们两个人占了一辆车不说,还吃得比别人好。”
驾驶座上专心开车的冯彪默默升起了前后的隔板。
好吧,在他舟哥眼中他就不算人。
可能是一个大瓦数的电灯泡。
柏钺轻笑了一声,然后说道:“之前是谁在外面这么刚,还说自己是最重要的战略资源来着,现在就怂了?”
顾舟用勺子搅拌了两下,确认粥里再没有药了,于是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含混地说道:“这不是我哥退居二线了我得把场子扎起来嘛。”
柏钺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吃你的吧,战略资源。”
顾舟喝完粥,可能是药效的作用,觉得迷迷糊糊有些犯困,害怕睡着后自己不老实碰到柏钺身上的伤,于是顾舟默默往旁边挪了挪,靠在座位上。
车内,柏钺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他。
顾舟又默默挪了回去。
坐定后,顾舟的脑袋汲取了胃里的能量,倒开始思考起一些有的没的来。
……
还是很小的时候,顾舟拿着一串糖葫芦坐在小花园的台阶上专心致志地舔着,柏钺趴在花圃的石头上,用一根小木棍使劲地挖土找蚯蚓,旁边的地上已经有好几条不断蠕动的蚯蚓还在水泥地面拼命地挣扎。
不远处,一个小女孩拿着一个风车静静地看着他们。
顾舟咬掉一个糖葫芦,含混不清地说道:“哥,咱们为什么不能和莉莉玩儿呢?”
柏钺伸手,又从土里抓出一只蚯蚓,小心地放在地上,然后看了看那边眼巴巴看着他们但就是不过来的小女孩,义正言辞地说道:“小女生可麻烦了,动不动就哭,还怕虫子,一点也不好玩。”
顾舟看了看地上蚯蚓,又看了看柏钺脏兮兮的手,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是哥,我也不玩虫子啊,脏脏的。”
柏钺的脸皱成一团,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最后,他小手一挥,敷衍地说道:“这不一样,反正我不想和小女生一起玩儿。”
“哦……”顾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开始吃起糖葫芦来,他用舌头撬掉牙齿上黏住的糖块,然后说道:“那你就是喜欢我喽。”
柏钺的脸又皱成一团,他在自己知识储备不太丰富的脑海里思索了一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嗯,我最喜欢阿舟了。”
顾舟高兴地跳了起来,胖乎乎的脸上不小心沾上了糖块,留下一点粉红的糖渍,他用软糯糯的童音说道:“我也最喜欢柏哥哥了,我们以后都在一起玩好不好?”
……
车厢里,顾舟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丝笑容。
自从他离开军区大院、离开那株他看了那么多年的玉兰树、住了那么多年的小院,为了自身安全被改掉了名字以后,他就很少再去回想当年发生在那座小院里的故事了。
那些久远的、带着朦胧光影的往事,被他尘封在心底一个小小的箱子里,外面是严实的封条,封条上经年的积灰。
他想忘记离开时玉兰飘落的雪白的花瓣,只记得北国零落的纷扬的白雪,想忘记儿时的故人,只记得他乡的亲友,想忘记未归的父母,只记得相伴的同学……
飞机像一团天火划过高耸的山脉,消失在茫茫的雪山深处。
但他却已经感受不到当初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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