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时,大家互不了解,孟真虽然沉默寡言,但成绩还行,人又娇小可爱,没有同学会排斥她。甚至有些小男生,课余时还常聊到孟真,大有把她作为梦中女神的架势。
谁都没想到初一快结束时,孟真身上会发生这样可怕的事。
孟真请了假,案件的消息传出来,还上了报纸和电视新闻,文兴桥中学的学生们惊呆了,家长们更是吓坏了。
经过一个暑假的发酵,关于孟真的谣言甚嚣尘上,流传最广的是如下几条:
一,孟真和二十多岁的社会青年处对象,早已经不是处女了;
二,孟真差点杀了人,因为不满十四周岁所以不用坐牢;
三,孟真家里有兄弟姐妹十几个,她有个姐姐几年前被人强/奸后上吊自杀了,孟真全程目睹,心理受了刺激,精神出现严重问题,有暴力倾向;
四,孟真的户口本上养母已经快八十岁了,她是捡来的孩子。
……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这些谣言每一条都骇人听闻,把家长们吓得都焦虑了,纷纷要求把孟真调出四班,学校自然不会同意。
于是家长们只能给自己的孩子洗脑,告诉他们,一定要离孟真远一点,她是个坏孩子,千万不要和她说话,千万不要触碰她,这种不干不净的人,身上搞不好有病。
这种观念到了初中生们的耳朵里,风向又变了。
这些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刚拥有了独立意识,不会完全相信大人的话,但最会对这些谣言添油加醋,以讹传讹。所以在学校里,关于孟真的谣言变得更加离谱,有说她卖/淫的,有说她被人包养的,有说她养父也是八十多岁,收养她是为了娶她做小老婆的……
孟真变成了一个病毒体,走到哪里,身边顿时空出一片空地,学生们当着她面眼神闪烁,在她背后则指指点点。老师们表面不说,心底对她也存了疑虑,毕竟一个初一女生,出现在一个成年男性家中床上这事儿,实在无法用常理去理解。
孟真起先还无所谓,想着没人理就没人理呗,自己一个人也乐得清静。但这样的“隔离期”并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自己进入到了另一个可怕的阶段。
她开始被人欺负了。
绝大多数是女生团体。
也不知这些女生哪里来那么大的恶意。只是因为孟真与她们同时上了洗手间,几个女生就把孟真堵在角落里,一开始只是骂她,后来发展为扇她耳光。再后来就出格了,她们把垃圾桶里的如厕废纸都倒到孟真身上,孟真若反抗,就被摁着打一顿。
她的衣服被人剪破,书本被人乱涂,午饭被人故意打翻,身上时不时得一块青一块紫……
孟真个子本就瘦小,别说群殴,即使单挑,她也打不过人家。
她向老师求助,老师却劝她安分守己,不要去招惹别人就行。
连着三个月,孟真犹如活在地狱。
她想过自救,带一把剪刀去上学,却被唤儿发现。出门前从她书包里搜出剪刀,唤儿无语地问:“你是跟剪刀有仇吗?别忘了,你现在满十四岁了。”
孟真:“……”
唤儿是知道孟真的遭遇的,但她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同为孟家女儿,罪行连坐。
孟真问她:“我们该怎么办?”
唤儿摇头:“不知道,熬一天是一天吧,但你别再做傻事了。”
孟真对陈志安做的事,唤儿是明白个中缘由的。她只是少话,并不是傻,对孟真说,“你看,你上次做傻事,把简哥哥气得都不理你了。”
孟真:“……”
唤儿拉她:“走吧,去学校。”
孟真不动,唤儿又拉,孟真突然说:“唤儿,我不想上学了。”
唤儿说:“你别这样,这不就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吗?你要是真的很难过,不如去找简哥哥认个错,他会帮你的。”
孟真用力地摇头,咬牙道:“再也不求他!”
唤儿不明白:“你自己做错事,怎么搞的好像他对不起你似的?”
孟真瞪她:“我没做错事!”
唤儿懒得和她争:“好好好,你没做错事,先去学校吧,再不走就迟到了。”
十二月的一个周五下午,孟真和唤儿放学走出学校,刚进到一条偏僻的巷子,就被几个流里流气的男孩子围住了。
一个染了黄头发的问身边人:“是哪一个?”
另一个长着龅牙的说:“漂亮些的那个。”
“漂亮?”黄毛走到孟真身边,用食指去勾她下巴,“一般吧,太瘦了。”
孟真打掉他的手,黄毛乐了:“嘿,还有点脾气!”
唤儿挡在孟真面前:“你们要干吗?”
“没干吗,小朋友,哥几个手头有些紧,问你们借点钱花花。”
“我们没钱!”唤儿说的是实话,她和孟真一穷二白,零花钱还没耀祖多。
“没钱?谁信啊。”黄毛盯着她们脚上的鞋,都是牌子货,虽然有点旧,也得两三百一双。
这都是简梁买给她们的鞋,在衣服、鞋子上,简梁不会买太多,选择的都是品牌经穿款。
龅牙道:“听说你们家穷得一塌糊涂了,你们这衣服鞋子都哪儿来的?嘿嘿嘿……我知道了,你们是出来卖的吧?小妹妹,上回你杀人是不是因为价钱没谈好啊?”
黄毛接腔:“原来如此,那没钱也没事,陪哥几个玩玩也行啊。”
孟真气坏了,却走不掉,几个男生已经过来抢她书包,甚至有人往她身上掏口袋,借机摸来摸去。
“走开!别碰我!”她拼命挣扎,唤儿拉着她的手要跑,左冲右突都被堵在包围圈,两人放声大叫,两个男生就捂住了她们的嘴。
就在这时,一声怒喝声传来:“干什么呢!我报警了!”
几个小流氓抬头一看,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怒气冲冲走来,手里举起了手机,几个人一合计,一溜烟儿地就跑了。
孟真跌坐在地上,回头一看,简梁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他向她伸出手,孟真当做没看到,顾自爬了起来,掸掸衣服上的尘土。
简梁讪讪地收回了手。
他陪着两个女孩去钱塘市聋人学校接招财放学。
学校挺远,需要坐公交车,这次碰到简梁了,简梁便开车送她们去。
招财快七岁了,孟添福手上有了钱,便送他去聋人学校上学。学校是寄宿制,周日送去,周五接回。经过近一个学期的学习,招财在手语、文化课上都有了很大的进步,不再是一个小文盲。他与唤儿的沟通也更加顺畅,几乎能表达明白自己的诉求。
聋人学校一年级的小朋友们在老师的带领下排队走出校门,孟招财一眼就看到了唤儿和孟真,背着小书包快乐地跑过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孟真身边站着的陌生男人,他穿一件深色的羽绒衣,脖子上围着围巾,个子很高,双手插在裤兜里,正一脸无奈地看着他的五姐。而孟真则板着一张小脸,一副生闷气的样子。
招财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拉过招财的手,唤儿看看简梁和孟真这两个一直别别扭扭且没有说过话的人,说:“我先带招财回家,你俩……聊聊吧。”
说罢,拉着招财的手转身就溜。
招财打着手语问唤儿:【五姐不回家吗?】
唤儿也比划着告诉他:【五姐有事,晚点回家。】
招财:【那个叔叔是谁?】
唤儿想了想,回答:【他是一个好人。】
孟真背对着简梁,像只生气的小母鸡,浑身毛都竖着。
简梁看着她,伸手挠挠她脑袋:“干吗呢?”
孟真躲开他的手,端着肩膀、背着书包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简梁步子大,几步就追上她,叫她:“真真?”
孟真低着头,简梁发现不对劲,伸手拉住了她胳膊,弯腰一看,果然,她哭了。
“唉……”他真的是对她没辙,掏出纸巾递给她,“别哭了,别人看到以为我欺负你了。”
孟真吸吸鼻子,夺过他手里的纸巾,抹掉眼泪继续走。
简梁始终跟在她身边,问:“带你去吃饭,你想吃什么?”
“你别假惺惺。”孟真终于开口了,“我知道你很讨厌我。”
简梁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了?”
“你嘴巴里没说,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我心里要是讨厌你,我为什么还要来找你啊?”
“对啊!就是因为你讨厌我,你才那么久没来找我!”孟真站住了脚,转头对着简梁吼,“你干脆这辈子都不要来找我了!我就算死了也和你没关系!”
这……怎么就说到生死了呢?
简梁和她讲道理:“你才多大,别动不动就把死这个字挂在嘴边,逞口舌之快有什么意义?”
孟真瞪他一眼,继续走。
简梁又拉住她胳膊:“好了,别生气了真真,咱俩和好吧。”
“……”
这话说的,怎么那么像小学生吵架呢?
简梁看了一圈周围,看到一家牛排馆,问:“我请你吃牛排,好不好?”
“我不吃!”嘴里刚答完,肚子里就“咕噜”一声响,孟真脸红了,简梁笑着把她拉到了牛排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结束第二卷啦!感谢在2020-03-2709:30:00~2020-03-2809:3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华夏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尤丽迪丝7瓶;回眸一笑2瓶;dgjjbd、?、bbbb__its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第二十二章、冬夜江堤
坐在牛排馆角落里的卡座,点完餐,简梁习惯性地去拿孟真的书包。孟真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伸手护住了包,简梁不解:“怎么了?”
“……”孟真喉头干涩,“没什么好看的,我有好好学习,你信得过我,就别看。”
简梁:“……好吧。”
两人聊了起来,都是简梁问,孟真答。对于陈志安的案子,作为一个媒体人,简梁有途径了解到,所以没有涉及这个话题。
他更关心的是孟真如今的状态,这小女孩现在就是个刺头,处在青春叛逆期,真正是人憎狗嫌。简梁心里是担心的,但因为应栩栩的事,他也觉得自己和孟真男女有别,的确应该保持一些距离。
“刚才那几个小流氓是怎么回事?”简梁问。
“哦,附近不是拆迁么,挺乱的,学校门口这样的人一直都有,问低年级的敲诈。”孟真喝着可乐,一脸的无所谓,“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其实我不怕的,我又没钱。”
简梁立刻掏口袋,递给她两百块钱:“这两个月零花钱忘给你了,你和唤儿一人一半。”
“……”孟真脸都涨红了,“我又没问你要钱!”
“拿着吧,换成小面额,别都带身上,女孩子还是要有点零花钱的。”见她不肯拿,简梁拿起她脱下的外套,塞进口袋里。
热腾腾的牛排上来了,孟真气鼓鼓地没动手。简梁干脆拿过她的盘子,帮她把牛排切成小块,又递回去:“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孟真盯着牛排看了一会儿,才扭扭捏捏地拿起叉子吃起来。这些年,她吃过的好东西都是简梁请的,如果没有他,孟真现在估计就跟个乡巴佬一样,连刀叉怎么拿都不知道。
两个人沉默地吃着饭,吃了一会儿后,孟真问:“你今天怎么来了?”
“才想起来问我啊?”简梁笑道,“前一段工作很忙,一直出差,所以没来找你,这两天空了些,就想来接你放学。刚才我在车上坐着,远远的看到你和唤儿出来了,我下车追过去时校门口人太多,一下子没找着你们。幸好后来找对了路,我要是再晚来一会儿保不准你俩就被人带走了,说起现在这些小流氓,怎么那么嚣张?”
他其实有些心虚,不敢对孟真说,长长的一个夏天和秋天,他的内心一直在挣扎,有些害怕面对她,但心里更多的是放不下。
所以最后,他还是来了。
孟真白了他一眼。
简梁不乐意了:“你这是什么眼神?没礼貌啊!”
“我是想着您话可真多,我就问了一句。”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