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后了两步,睁眼一瞧,刚才还与他纠斗的山匪已倒在血泊之中。
“这……”
那头目拿下脸上的兽皮面具,冲顾随烂灿一笑:“兄弟,好久不见了!”
顾随瞪大了双眼,喊了声:“奚爷?!”
不对啊,这奚风渡怎么跟这些鞑军掺和在一起,似乎关系还挺不错的样子?
此时尾随的另一个头目策马来到了奚风渡身边,问道:“你可是你的安达?”(鞑人语中好兄弟的意思)
“是。”奚风渡跃下了马背,拍了下顾随的胸口,顾随弯腰疼得脸色苍白。
“你受伤了?”奚风渡上前扶过他,往马车那边瞧去,竟看见莫青原同他们一起,还有……如果他没看错,那不是梅家的小儿子,梅青雪吗?
梅青雪是个贼机灵,见风使舵的,他没见过奚风渡,但见他与顾随顶熟悉,顾随还叫他奚爷,便已断定,眼前这人正是那玉奚岭的爷。
“姐,姐夫!!”梅青雪收了匕首飞奔而来,一头扎进奚风渡胸口:“姐夫啊,你可总算来了。”
奚风渡举着手,一脸尴尬,他不记得跟梅家这位小少爷有过什么交情啊。姐夫叫得倒是挺顺耳。
梅二姐心脏跳得厉害,吩咐道:“茉茉,你快看看,外头是谁?”
茉茉心惊的撩起帘子往外瞧了瞧,看到了奚风渡正与顾随他们在远处说着什么,茉茉高兴道:“二姐儿!二姐儿,是大爷回来了,是大爷!!”
被秦大娘子抱着的悄悄,惊醒了过来,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着啥。
秦大娘子红了眼眶:“哎呀,你爹爹可总算是回来了!”
梅二姐哽着声道:“快,快扶我下马车。”
“诶。”茉茉扶着梅二姐,莫青原一并搭了手,将梅二姐扶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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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风渡不经意回头看了眼,笑容僵在脸上,慢慢敛去,眼角泛了红。
“翩翩……翩翩!!”奚风渡朝那朝思暮想的人儿飞奔了过去,将她抱了个满怀,转了几圈,捧着她越见消瘦的小脸一阵儿心疼。
“爷,我以为……再难见你一面了。”
“怎么会?”奚风渡将她用力嵌入怀里,声色沙哑:“我所做的一切,都与你相关,如果余生没有你,那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此生你在哪儿,我的归属便在哪儿。”
秦大娘子轻咳了下嗓门儿:“此处不宜久留,还有人受伤了,咱们还是先找一处歇脚,处理下他们的伤口要紧。”
奚风渡提议道:“我们在附近扎了营,先去那儿避避吧。对了,这位是鞑人一族的大皇子,巴图勒”
秦大娘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位大皇子,嘀咕了句:“这名字真奇怪。”
在奚风渡的安排下,几人随着巴图勒的手下兵马进了他附近的营地。
好在他们自行还带了大夫,梅三姐医术不错,处理一些外伤不在话下,那位自称半调子的兽医,倒是叫人刮目相看。
梅三姐不由好奇问道:“你师承何处?”
莫青原轻咳了下嗓门儿:“不好意思报家师名讳,怕辱了家师的大名。”
梅三姐:“你真的是兽医?”
莫青原:“兽医,也医人,没有什么区别。”
梅三姐还想再问,见他不愿再多说,梅三姐嚅了嚅唇,没有再问下去了,奇怪的男人。
一路奔波劳累,梅二姐到营地没多久便睡下了。
奚风渡守在她身边见她睡得沉,才起身抱过悄悄说道:“茉茉,你在这里照看,我抱悄悄出去走走。”
“是,大爷。”
悄悄两岁多,现在已经开始认人了,还会一些简单的话语。
许是血缘的关系,悄悄一点也不排斥奚风渡的亲近,教她叫爹爹,悄悄也叫得很好。
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声音,白白软软的小包子脸,都快把人给融化了。
奚风渡忍不住亲了下女儿的脸颊:“不愧是我家的姑娘,长大了肯定跟你娘一样漂亮。”
说着,一脸得意之色。
莫青原将最后一个伤者的伤口处理上药,便见奚风渡肩头趴着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包子,还有点羡慕。
“原来这是你家姑娘啊!”
“那肯定啊,除了我家姑娘,还有谁家姑娘长得这么可爱的?”奚风渡指了指莫青原,对悄悄说道:“叫叔叔。”
“叔叔。”悄悄吐字还不算清楚,但是勉强能听得懂。
莫青原伸手想捏捏悄悄的脸蛋,被奚风渡小气的偏了开来。
“嘿,我就想捏下你家闺女的小脸,怎么这么小气?”
奚风渡拧眉:“我家闺女是能随便让人碰的吗?还有你那手都不干净!”
莫青原撇嘴:“你过份了啊!”
奚风渡笑了笑,也不再与他说笑,正了正色问道:“我家娘子她……”
莫青原:“你家娘子身子骨确实不好调理,但不是不能调理,用药得需特别讲究,重一分轻一分那都不成。”
奚风渡听他这么一说,提着的这颗心便放下了一半:“你想要什么便只管与我说,财钱都好说!”
莫青原失笑:“也不知她遇见你,是幸运还是不幸。总之,你有钱,又遇见我,那便成了。不然缺一不可。”
奚风渡郑重点了点头:“只要你能医治好我家娘子,荣华富贵,你只管开口便是。”
“哦?”莫青原挑眉:“看来我是找了个大靠山啊!”
奚风渡:“所以你好好把握,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莫青原眸光沉了沉,信誓旦旦道:“你便放心罢!有我在,定能治好大爷您的娘子。我要求不高,太医院给个首职当当就成了。”
奚风渡睨了他一眼:“你这口气倒不小,太医院那些老头子可不会答应。”
“那就不是我的事儿了。”莫青原笑笑,摆了摆手:“其实,我就爱当个兽医。”
奚风渡一脸嫌弃,信他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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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城内大乱,萧宠得知上当,半途调头带着军队冲开了城门,三皇子勾结鞑人细作,在墙门口堵他。
萧宠骁勇善战,一马当先,正在此时,只见一道俏丽的身影骑着高手,手里拿着长剑,敏捷避开了敌军的突袭,来到了萧宠身边支援。
萧宠讶然:“你怎么来了?”
杜靖雪飒然一笑:“你我同为将门之后,此时此刻哪有让同僚孤军奋战的道理?”
萧宠浓眉沉下:“你现在身份可是王妃!”
“王妃也好,我杜靖雪也好,都不能袖手旁观。”说着俩人一同破开敌军重围,直奔向皇宫。
宫内,三皇子满脸寒霜,坐在大殿之上,恨恨咬牙问向飞奔而来的宫人。
“这些老东西都说什么了?”
宫人吓得双腿一软,“他们说,说……”
“说什么?!”
“说绝不拥立奸佞之人,宁死不屈。”
胤峥嘲讽一笑:“真是给他们脸了!既然他们拿命来抵,那就先斩两个瞧瞧!”
惠妃心头一惊,看向自己的父亲,当今右丞相陈译。
“峥儿,你冷静点儿,如今他们大势已去,你若这般做,天下百姓也难免微词,再想想别的法子。”
胤峥甩袖冷哼了声:“把太子殿下给请上来!”
如今,太子已病太膏肓,缠绵病榻已久,早不理朝事,如今下榻走两步都困难。
胤峥种种行径,已有违人伦朝纲。
太子坐着轿辇,抬进了大殿,身边还跟前五岁的长女和三岁的小儿子。
太子妃顺眉顺眼,哽咽道:“峥殿下,太子以前也待你不薄,如今又病成这样,你却不念及一点旧情,难道过往对兄长的谦逊都是做戏么?”
胤峥冷笑着一步步朝太子逼近,用力的扣过他的下颌,沉声道:“太子哥哥,那些朝臣太不听话了,他们说,绝不拥立奸佞之人,宁死不屈。”
说着,装模作样的长叹了口气:“虽说杀了他们也没什么,但是总归传出去不好听,也不服人。你以这残躯还担着太子之职,父皇如今走了,按理说顺位传给你,但诚然太子哥哥双肩是担不起这重任,不如,你今日便当着这些迂腐的老东西,把位子正正当当的让给我,如何?”
第98章
太子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只觉得万分悲哀沉痛。
“父皇在世时,从未薄待过你。如今,你为了皇权相争,宁可杀兄弑父,你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三皇弟了。”
胤峥双手紧握成拳,一把拽过他的衣领,太子顿觉呼吸困难,张着嘴大口的喘息着。
太子妃与两个孩子惊吓得无措哭出声来。
“别提那个老东西!”胤峥一脸悲愤,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父皇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他表面上虽然对老四不看重,其实处处都在替老四打算!”
“这,才是我最痛恨的地方。到了最后快要死了,他的遗召里,也只提及了老四,要立他为新皇!太子哥哥,你能咽得下这口气?只要我们联手,说服那些冥顽不灵的老臣,我断是不会亏待了你。”
太子费力的抬起手臂,扣过他的手腕,沉声道:“你收手吧!不是你的东西,再怎么免强也不会属于你。”
“你既然非要跟我作对,那就别怪弟弟……”
突然,外边行色匆匆跑来一个小太监,双腿打颤跪倒在地:“殿,殿下,那……那萧侯带着几千精兵回了城,正朝皇宫这边逼近!”
“你说什么?”胤峥甩开太子,回头看了眼右丞相,“外公,母后……”
右丞相陈译冷哼了声:“我们还有盟军,在外边抵挡,不用担心!”
“恐怕要让右丞相你,失望了。”说话那人,竟是萧宠与一个鞑人将领并肩而行,萧宠手里提着一个黑木匣子,身边跟着两个亲信大步从外边走了进来。
他铠甲上还沾染着腥红的血,看着怵目惊心。
陈译看到来人时,不由大惊,才知大势已去的是他们。
与萧宠并肩而行的那人,正是鞑人族的未来储君巴图勒,他怎么会出现得如此及时,并跟萧宠他们一起进了皇宫?
萧宠将手里的黑闸子丢到了陈译跟前:“打开看看,你们的好盟友,已经给你们送过来了。”
陈译推出一宫人过去查看,推开木盖,只见黑匣子里竟是一颗死人头颅,还瞪大着双眼,死不冥目。
这人正是此次宫乱的鞑军头头,庆格尔泰。也是野心勃勃的二皇子手下的一名将军。
鞑人族骁勇善战,特别是这些年扩大了不少自己的领土,却偏偏内斗已久。
大可汗属意大皇子,而大可汗的弟弟想推崇二皇子做下一任领袖,为了得到强而有力的后盾,他们瞒天过海,私下与当朝三皇子联手。
而胤嵘在第一时间故意放出了消息,奚风渡在客栈听到风声后,没有多做犹豫,便去了鞑人部落,同时与胤嵘修书取得了联系。
奚风渡早年做生意,走南闯北,部落有属于他们的商队,还有定时贡货合作的商人。所以奚风渡一到那边,再由他们那里的人引荐给大皇子,都十分顺利。
与大皇子说明来意,奚风渡又顺便与他们谈了一大桩买卖……
两日前,他们得知萧宠带兵回城,胤嵘便立即通知奚风渡等人,让他们大皇子接应,并顺利取下了庆格尔泰的首级。
右丞相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半晌没能说出话来,惠妃连连求饶,道:“这都是我与父亲的算盘,与峥儿无关啊!太子殿下,你……你说话啊!”
太子喘了两口气,沉痛了闭上了眼,“将他们都带下去,先关押起来。”
“啊哈哈哈哈……”胤峥放声大笑:“自古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求饶断是不会求饶的!杀便杀罢!”
说罢,胤峥愤愤将上前押他的侍卫挥开:“滚开,本殿下自己会走!”
太子看着他依旧没有一丝悔改的身影,轻叹了口气。
惠妃爬到了太子脚边,哽咽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我有件事情要与您说,峥儿真的没有下毒害他父皇!真的没有!他没有毒害自己的父皇,不信的话,可以验……”
“带下去。”太子不想再听,挥下让人将这毒妇给拖出了大殿。
此时朝臣已经被放出,无恙的守在大殿之外。
太子被人搀扶着坐上大殿金座上,沉声道:“叫那些大臣们都进来罢,本宫有些话要传达。”
——传,大臣们进殿!
待大臣们鱼贯而入,垂手议论,那金座上的殿下,却一直未说话。
直到有人拿出了先皇的遗召,匆匆进了殿内。
太子:“宣读遗召。”
……
“成了!成了!!”嵘王府,大总管一路飞奔,因为太过激动,还连连跌了好几跤。
“王!王爷,宫里来人了!”
此时,胤嵘正与奚风渡正对面而坐,商量着什么。
胤嵘轻轻睨了管家一眼:“急躁什么?待本王与奚爷喝完这杯茶,再去也无妨。”
奚风渡突然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做了个揖,“草民在此先恭贺王爷了。”
胤嵘笑了笑:“不急,等你与本王一道进宫,等着封赏罢!此次能成大事,御菀是关键。”
梓芽也跟着扬眉吐气了一回。
“大爷平日时里,都不知受了多少白眼,这回总算是能为自己正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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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奚风渡出现在大殿之上时,所有大臣脸色大变,议论声此起彼伏。
梅太师的脸更是精彩,一阵青一阵白,也未抬头看他一眼。
所有人听道那奚风渡是个巧言令色,投机取小的小人,商人都是奸人,上不得什么台面。
可今儿胤嵘一身龙袍金冠,决义为他正名。
宣了巴图勒进殿后,巴图勒拿了一份和平协议书,并应允与他们达成永久和平与商贸往来,促进彼此经济利益。
而这一切功劳,都归功于奚风渡,正因为他在危难时候,能第一时间赶去部落,见到他们大皇子巴图勒,拿下这一纸和平协议,还签定了商贸往来协议等。
胤嵘道:“商户是将所有人的利益最大化,让百姓或生产户手里的东西得以流通,得到它们的最大价值,商也是一个国的根基,强大的商业才能使一个国家更强大。朕想大家都应该丢掉过往那些偏见,其实从父皇手里开始,就在做出一些改革措施,只是还未得到大力的推行和认可,经过这次事件之后,朕决定重用商户,废除商户禁止科考禁令,并提升奚御菀为户部尚书兼大司马一职,众戚有何异议?”
朝臣私底下又是一底激烈的声讨议论,直到左丞相柳老,与王公同时站出来附和,同意改革措施,与提升奚御菀官职,梅太师虽说迂腐,但到了此时再说反对的话,就更无道理。
而且在朝堂之中,最不应反对的,不正是梅家吗?
梅家大哥见老父亲拉不下脸来,小声劝道:“父亲!此时再得到您的推波助澜,朝堂之上,便再多异议,所有人都会跟着附和着呀!您真的忍心不认回二妹妹?若是这奚御菀入官朝庭,二妹妹能光明正大的嫁过去,也是天大的荣耀!”
“这不是荣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