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平楠摆摆手,在外人面前还是一如既往的稳重,轻描淡写地道,“是我突然对鸟类产生了点兴趣,弄点小东西,自己玩玩儿,就不折腾你的宝贝学生了。”
纪家少爷三分钟热血的性子是有名的,主任立时呵呵笑了两声,他也看见了纪平楠拎着的鸟笼,心中会意,客套几句,便任由纪平楠自己去了地下三层的一间实验室。
这间实验室依旧是昆塔独占的,只是他和纪平楠最近一年多没来用过,中心的人定时打扫卫生,更新设备,纪平楠进来,便见到室内一片通明,纤尘不染。
他对这些习以为常,锁了门,顺手把鸟笼放在置物架上,在实验室里走了几圈,好似是在浏览更新的设备,实则用智脑把整间屋子事无巨细地扫描了一遍,包括那些崭新的机器。
里里外外都很干净,没什么多余的碍眼的东西。
他和昆塔在通风系统和地下水官道以及其他地点安置的小玩意儿也还在正常运行,没被动过,纪平楠自己动手,爬上爬下吭哧吭哧地挨个儿给抠出来,换上了毛伯劳这回给他们捎带脚带来的新货。
弄完这些,纪平楠又启动了十几台机器,其实他这回来只需要一台深度扫描仪和一台元素检测仪,其他的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等待金鸟蛋分析结果的时候,纪平楠还把那只闲着的鸟爸爸从鸟笼里捞了出来,抽了管儿血,拔了几根羽毛,气得叨不着他的公鸟横着喷了好几股臭臭出来。
纪平楠带着口罩手套擦鸟粑粑的时候,扫描仪滴滴响了两声,哗啦一下吐出两张纸,他手底下没停,把脏污的地方擦得干干净净,又把垃圾连同口罩手套一并丢入垃圾桶,慢悠悠地洗了手,这才往那边走过去。
拿起图纸的那一刻,纪平楠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一个小小的小胚胎,安安静静地躺在椭圆形的蛋壳中间,再也没有破壳而出见到蓝天自由翱翔的那一天。
纪平楠眼睛里冷冰冰的,手心却冒出一团橙色火焰,高温瞬间把图纸吞没,一点灰烬都没有残留,实验室的警报器都没反应过来火焰便已经熄灭了。
他平静地拿出金鸟蛋,重新贴身放好,清除了扫描仪的使用记录,把那几根羽毛放到机器上翻来覆去地扫描了几回,扫描仪不耐地哗啦哗啦吐了几回一模一样的图纸,等纪平楠再把羽毛放上去,便冷冰冰地拒绝道,“此件物品已经达到今日最大测量值,请更换检测物。”
纪平楠仿佛被惊醒了一般,这才结束了好似梦游一样的状态,不再折腾辛辛苦苦的扫描仪了,他把那沓羽毛图纸垫在鸟笼下面,摸了摸鸟笼上厚重的遮布,轻声道,“不打搅你们了,在妈妈肚子下面好好长大吧。”
金鸟蛋里面的胚胎图形如此清晰,已经不需要对比图了。
元素检测仪的结果也出来了:含量百分百的纯金,一直到小数点后六位,都是零,干干净净到不含一丁点儿杂质。
跟星网上众口一词对严家的夸赞一模一样:严家是诚信为商的人家,出品的所有金质品,都是纯金,不掺半点杂质,不做半点假。
可是不说纯净元素的提取有多么困难,即便能做到,单单从增加的成本上来看,严家如果真的是占据了黄金遗迹,又把它们提纯了再出售,那么就完全在倒贴钱做亏本生意,难不成他家不需要利润,只需要好名声不成?
怎么会,严家明明靠着贩卖黄金得来的巨额财富,逐渐混成了世家大族。
纪平楠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一想到那些失踪的少年或许已经被严家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了金雕像,就觉得打心里往外的恶心。
但是昆塔说了,一个鸟蛋也并不能够给严家定罪,他按捺住心底里的火气,烧了图纸后,在元素测量仪上同样操作了一回,又把启动的其他仪器也使用了一下,这才带着一沓子做掩饰的无用图纸,拎着鸟笼子,出了实验室大门。
他来去都没有遮掩身形,光明正大到所有人都以为纪家的少爷不知道又沉迷上了什么新玩意儿,半点怀疑的意思都没有。
接下来一个多月的时间,纪平楠改头换面地跑遍了几大星际市场,把昆塔给他的不记名星卡上的钱花了个干净,这才返回牵牛星。
再回到牵牛星,已经是四月天,在飞船上睡了一个多月的纪平楠走出太空站的那一刻,春风迎面而来,而他自己,头发胡子一大把,宛如一个野人~
来接人的司机直到纪平楠走到他眼前才认出人来,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这是他们家风流倜傥的少爷?
纪平楠疲惫到不想说哪怕一句废话,把飞船货仓钥匙往司机怀里一丢,转身爬上悬浮车,一头扎在昆塔大腿上呼呼大睡起来。
等纪平楠睡醒起来,便发现自己浑身清爽地猫在熟悉地被窝里,胡子刮干净了,头发修剪过了,就连指甲和脚趾甲也都修得整整齐齐圆圆润润的了。
他笑嘻嘻地爬起来,冲进浴室洗了个澡,走出卧室的时候,昆塔已经在餐厅等着他了,桌子上摆着蒸蛋,清蒸鱼,还有几样小菜,都是昆塔仅有的几样拿手菜,带着围裙的少年正站在桌旁盛粥。
纪平楠哼哼唧唧地挂在少年的身上,“崽,爸爸好想你哦!”仿佛一个世纪没见到他的小崽崽啦!
昆塔放下粥,伸出一根手指把人戳开,语气平淡地道,“吃饭吧,爸爸。”
既然这么想当人爸爸,那就当一辈子吧!从今天开始他就叫纪平楠爸爸了,他要不敢应他就是自己孙子!
哼!
咔嚓一声,纪平楠颞下颌脱臼了!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捂着腮帮子呲溜呲溜小口喝粥的老男人偷偷拿眼睛在碗后面瞄他家崽:糟糕哦......
越平静就代表越生气哩,怎么办,这回咋哄,唉,都怪自己,一时兴奋没管住嘴,本来崽都亲自照顾自己,又下厨给自己做饭了,就代表他消气了,刚刚用过卖惨这招,再用就不好使了,这回咋整呢......唉......做爸爸好难哦~
纪平楠特别戏多的在心里嘀嘀咕咕,昆塔才不管他,吃过了饭就径自去了底下仓库,纪平楠带了好多金子回来,货仓拉回来就直接入库了,他还没来得及去看,瞧纪平楠的高兴劲儿,想必这次的星际之旅,收获颇丰。
虽然为了安全,金鸟蛋的检测结果纪平楠并没有传讯给他,回来之后也没来得及说,但是看他收集金子的劲头,那结果显然显而易见了。
昆塔在训练营待了一周,剩下的时间也没闲着,他倒是没像纪平楠那样在飞船上睡了一个多月,但也出去跑了几次,搞到不少有关严家的内幕消息。
严家是最近一千五百多年才渐渐淡去“黄金家族”的称号,转而改称“第一能源家族”的,这一千五百多年间,严家十分动荡,总共换了九任家主,其中有五代家主都是上任不到百年便突然“离世”,但是奇怪的是,严家内部并没有因此产生什么波澜,很是安稳地保持住了平稳的发展势头。
严家现任家主,严隋凉,时年五百三十六岁,成年即就任家主之位,如今正值壮年,年富力强,很有手腕,在他任职的二百多年间,严家的势力在星际大规模扩展,被其吞并的小能源商不计其数。
但与严家的高调不同的是,严隋凉为人十分低调,昆塔搜遍了星网,甚至求助到毛伯劳那里,都没有找到一张有关严隋凉的照片。
第11章金骨灰
不过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神秘的严家家主,纪平楠带回来的样品特别多,如果想全部检测一遍的话,要花费不少时间,他们两个总是频繁出入实验室也过于引人注目,纪平楠便给毛伯劳打电话,跟他订购了两台深度扫描仪和元素检测仪。
毛后勤部长很给力,收到讯息的当天就发货了,只是这两台仪器十分精密,体积和质量也比较大,没法通过量子通道瞬间传输,只能通过太空船慢悠悠地运过来。
在等待机器到来的空隙,两人也没闲着,纪平楠拎着鸟笼,去了几趟实验室,分别带了一块金砖,一捧金沙,还有几件金首饰过去,除了内部扫描和元素检测,又做了一些常规的金属性能测试。
不得不说,严家的这种异能十分强悍,所有严氏黄金在各个方面,都可与真正的黄金媲美。
一模一样,甚至比真正的黄金还要纯净,更加的完美。
没几天,毛伯劳运来的机器到了,纪平楠帮着昆塔安装好了之后,当天昆塔就泡在地下室没出来,连着好几天,饭都是纪平楠送过去的。
这天晚上,检测告一段落,昆塔出来放松,带了点样品出来。
吃过晚饭,纪平楠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身边放着一盒昆塔带上来的金沙,金沙质地均匀细腻,在柔和灯光的映照下散发着迷人的美丽光芒,昆塔切了水果出来,就见纪平楠一只手臂枕在脑后,另一手把手指伸在里面戳来戳去的玩儿。
跟戳米一样。还有点儿像猫咪踩奶。
昆塔坐下来,把满当当的水果盘放在纪平楠平平的肚子上,一只手飞快地捏住他沾了沙粒的那只手的手腕,另一只手抽出一张湿巾,挨个手指给纪平楠擦干净,就连指甲缝都没放过,这才松开他,把金沙盒子拿走,慢悠悠地道,“吃水果吧。”
纪平楠见昆塔把沾了金沙的湿巾就那么随随便便地丢在了垃圾桶里,眼睛都快瞪出双眼皮儿来了,“崽,好歹也是金子呢,很贵的!”
昆塔给自己也擦了下手,这会儿已经比他还懒地瘫在沙发上了,嘴里塞了好大一块儿蜜瓜,说起话来含糊不清,“你还敢摸,你知道那是金沙是怎么来的吗?”
“不就是沙子变吗?”纪平楠有点儿茫然,语气却吐露出一丝不确定,他突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他崽又跟他摇手指头了,“你看谁家的沙子颗粒那么均匀细腻了,不是哦~”
昆塔歪了歪,把翅膀放出一只,从羽毛里掏出一沓图纸,还有一个玻璃小盒子,都递给纪平楠,对他道,“摇一摇,有惊喜。”
纪平楠小心地把那个玻璃盒子接过来,只见盒体四四方方的,里面固定着一只振翅飞翔的金飞鸟,是一只很有名的古地球动物,翠鸟。
这种鸟类羽毛艳丽,就连嘴巴和脚都是好看的赤红色,并且在经过大宇宙穿行与进化之后,更加绚丽多姿。
只是眼前这一只,通体金色,虽然富丽堂皇,却已经完全失去了曾经的灵动与神韵。
他有点儿疑惑,抬起眼看了昆塔一眼,昆塔抬了抬下巴,冲他晃了晃手,示意他摇一下。
纪平楠迟疑地,僵硬地,晃动了一下胳膊,接着又大力地快速地晃动了几下。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昆塔啃水果的声音,所以伴随着手臂的晃动,纪平楠很清楚地听到了一阵“沙沙”的声音。
是细碎的沙粒撞击内壁的声音。
纪平楠整个人都僵掉了,他一抖手丢了那个玻璃盒子,拿起那沓子图纸,一页页翻过去,都是内部沙化的动物金雕像扫描图,还有几张内部沙化物质和市面贩售的严家金沙对比图,完全一致,毫无分别!
那哪里是什么金沙,准确点儿说,应该是异能对动物作用后失败的产物,叫金骨灰才合适。
看到最后,纪平楠把图纸一丢,冲到卫生间,抱着马桶哇哇一顿吐,然后开了浴室水龙头,差点儿把自己搓到破皮。
等纪平楠有气无力的在浴室里喊救命了,昆塔才进去把奄奄一息的人给拎了出来,纪平楠裹着浴袍,熟练地挂在昆塔身上,死活不去沙发那里坐着了,说怕有金沙落在沙发垫子上,叫昆塔喊人来把沙发抬出去丢了。
昆塔只能应了,叫他回卧室,谁知道纪平楠又死活不干,非说他二楼离地下室太近,他不想挨着一地下室的金骨灰睡,他害怕!
昆塔瞅他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心里也有点儿后悔:本就知道纪平楠爱脑补,一丁点儿污糟的东西都受不住,自己就多余逗他!
能咋办,只好展开双翼,振翅飞到自己卧室,把人丢在床上,本以为完事了,谁知道这厮又开始嫌弃昆塔刚才给他擦了手之后没洗手!
昆塔......???爸爸你没事吧?
纪平楠确定他有事!他要重新洗澡!还要拉着昆塔一起!
自作自受啊!
两人又开始大洗,进浴室前,昆塔叫家务机器人换床单,换浴袍,整体吸尘,洗完澡出来之后又飞下来,把一楼客厅的家务机器人也启动,连夜重新打扫了一遍,那个倒霉的沙发到底还是挪出去了,连带着那一盒子不知道是什么动物骨灰的金沙,也被嫌弃地丢回了地下室。
等屋子里里外外一尘不染亮晶晶的了,纪平楠这才舒坦了,大爷一样地赖在昆塔床上,非说自己纯净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伤害,要吃东西填补内心巨大的空洞!
昆塔挠挠头,刚才跟金沙有关的水果是不行了,炸肉是金黄色泽的,也不可以,大晚上的又不能吃热量太高的,再说小蛋糕也是黄色的啊,最后只好残忍地拒绝了纪平楠的这个无理要求,关灯睡觉了事。
然后纪平楠晚上就做噩梦了,惊醒了好几回。
早上起来的时候,昆塔面色苍白,脸上挂着硕大的两个黑眼圈儿。
别问,问就是后悔。
经过昆塔在实验室内的仔细检测,他发现内部沙化的那些动物雕像,都是年代比较久远的产物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内部沙化的现象越来越少,直到最近一千多年,纪平楠收购回来的几件时间比较近的严家饰品,内部沙化现象已经完全消失了。
这代表严家的金手指异能,越来越趋于强大和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