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严玄衣吞了一口口水,把手从眼睛上滑下来,紧紧地捂住嘴巴。
他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昨晚尿床的事!
少年把小药丸也放在洁白的毛巾上,整理了一下衣服,严缕衣问道,“可以了吗?”她微微伸长双臂,递过长袍来。
昆塔接过大褂穿好,点点头,“应该没有了。”只是整理袖口的时候他突然顿住,“哦,我忘了,还有这个。”
少年在袖子边缘抽出一圈透明蛛丝样的细线,严缕衣眉头一皱,上手接过来,手指轻捻,又拎起来在阳光下看了一下,被阳光照射的细线折射出淡红的光芒,“是红尾八足蛛的蛛丝?”
少年嗯了一声,任由她细细摆弄,严缕衣轻轻叹了口气,把蛛丝还给他,看着少年漫不经心地把蛛丝丢在一堆冷冰冰的兵器上。
暴殄天物啊,老人家摸摸心口,觉得自己真要心梗了。
“智脑用取吗?”少年清润低柔的嗓音问道。
严玄衣皮一点,“昆哥哥的智脑也能杀人吗?”
昆塔真实地笑了起来,“怎么会,智脑就只是智脑而已。”虽然智脑功能很多,但杀人还得自己来。
“那自然不用啊!”
“嗯,那我就没什么可以拿的了。”
“那我们走吧!”
从小会议室走出来的时候,昆塔并没有穿鞋,穿着雪白的袜子的双足轻轻踩在暗色的地毯上,仿佛踩在了人的心尖上。
管家一呆,话语里有些责备的意味,“怎好叫昆先生赤足呢!”太失礼啦,显得他们严家跟咄咄逼人的富豪恶霸一般。
少年腼腆地一笑,“无妨的,我鞋子前后都有利刃,卸不下来,实在不好穿进去。”
严缕衣叹口气,她也不想的,劝少年穿着鞋子,就对家主的安全不负责,可她一时之间,真没有备用的鞋子拿来给少年穿,还好室内都铺着厚厚的地毯,此时又是夏日,不会叫人着凉。
“家主在内恭候先生多时了,请您随我来。”管家努力把自己的视线收拢回来,不跟个登徒子一般,盯着人家的脸和雪白的袜子使劲儿看。
昆塔伸手整理了一下衣领,撩起大褂,跟在管家身后,迈步走了进去。
门里,是高大阔亮的全景玻璃天窗和玻璃墙体,上午的阳光倾泻下来,屋子里和室外一般的明亮,但是温度却很适宜,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微风,带着户外的花香。
昆塔还没来得及打量室内的分布,就被劈头盖脸迎面而来的阳光很晃了眼!走廊里很黑,这里太亮了,一点缓冲也没有。
还来不及眯眼,他便条件反射地伸出一只手臂挡在眼前,旁边管家小声地道,“昆先生这便走,家主在下棋,我们稍微等一下。”
这么一句话的功夫,昆塔低下头,已经缓了过来,他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消去里面的湿意,虽然看东西还带着一点虚幻的光影,但是已经不影响视力了,昆塔跟在管家身后向前走去,转过巨大的黑白墨色山水玉石屏风,在屏风阴影下,围棋桌案旁,坐着两个人,一人执黑棋,一人执白棋,正专心致志地在下......
五子棋???
昆塔瞧着他们郑重地走了两步,其中一人连成五子,兴奋地道,“我赢了!”
对面那人将手中白棋一丢,样子十分潇洒风流,抚着长髯呵呵一笑,“家主棋力越发精湛,老夫十局中已经赢不了一局了!”
昆塔一脸黑线,一个五子棋,还tm要什么棋力!!他拢袖安静地站着,低下头去,眉目不动,心念平稳,腹诽如风来,不留一秒。
管家笑眯眯地道,“家主又赢了?顽主,您这个名号我看真该赶紧传给您徒弟了,这下棋家主也赢,再赢下去家主又该觉得没意思了!”
长髯老者呵呵一笑,“是极是极!回去就给兔崽子们加课考试!挑几个好苗子来陪家主耍,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落伍喽!”
几人说笑几句,管家才微微示意,“家主,昆先生来了。”
长髯老者很是知机,“家主既然尽兴,老朽便告辞了!”
只听严隋凉道,“您老自便。”又道,“我去洗个手,你先带着昆先生去茶室坐一坐,我马上就来。”
管家轻应了一声“是”,几人目送严隋凉转弯去了内室,昆塔便见自己身前过来一人,正是那“顽主”,老头儿打量了少年一下,昆塔便问好,“老人家好。”
不知道哪里惹了他不高兴,老头一捋胡子,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昆塔有点莫名,抬起的脸上全是茫然,还有一点委屈,管家赶紧过来安慰他,“别理他,严顽主就是个老不休,他是乐组的,专管家主玩乐休闲,性子一贯的不着调,他自己说自己老行,别人提一提就要翻脸的!怪癖!你这个年纪难不成叫他哥哥吗,不怪你。”
......
管家带了少年去了茶室,这里也有屏风挡住热烈的阳光,只不过屏风是竹制的,茶室内也有人,是一青衣男子,长发束起,袖口也带着束带,正在煮水烹茶,见管家带了人来,也不理,只专心瞧着水花翻滚。
管家给他介绍,“这是严梅江,他是食组的,专门负责家主饮茶。”然后又压低声音道,“是个茶痴,话很少的,说怕惊了茶魂,在茶室都不开口的,不是针对你。”
昆塔已经被严家的这些随侍弄得麻木了,茶室内的家具是仿古式的,他跟着管家跪坐于蒲团上,安静地看着严梅江煮水。
沸水咕嘟嘟地响着,雾气蒸腾的水汽被穿透竹屏风的破碎阳光照得梦幻又迷离,这水似乎要烧得没有尽头,茶室外传来哒哒哒的木屐声,刚才听到的严隋凉的声音响了起来,“久等了。”
昆塔抬头望过去,只见茶室另一侧的珠帘碎玉的般被撩起又落下,说去洗个手却换了一身衣服的严隋凉,里面黑色长款衬衫,下配黑色洒裤,外面穿着同样材质的黑色长袍走了进来,手上的手套也换成了黑色。
他这一身,本都是郑重肃穆的黑,偏偏又是柔软随性的软绫罗面料,行走之间,又露出长袍内里一角大块的绚烂热烈红黄彩色图案。
给人的感觉十分矛盾,犹如这个人自身给昆塔的印象一般。
严隋凉手压了压,示意他们安坐不必起身,不过昆塔还是站起来抱拳行了个礼,“小子见过严家主。”
严隋凉见到这个礼节就是一愣,随即爽朗地笑道,“这种古礼倒是很少见了,想不到昆先生年纪小小,却家学渊源。”这位正值盛年的家主,日子过得似乎也未必那么清闲,一笑起来,眼角便出现了细微的皱纹。
他脱了木屐,雪白的袜子踩在茶室内的竹席上,行走之间不闻一声,“请坐!不必拘礼!”
昆塔记得,方才这位严家主,明明穿得是皮质带跟的室内鞋,如今换了木屐,便不叫客人单独裸足了,这种不动声色的温柔与体贴,真的很难不叫人心生好感。
昆塔道了句“不敢当,”等严隋凉坐下,和管家谦让一下,便也坐了。
管家跟着他们起来坐下的折腾了一番,倒是那个青色衣衫的青年,宛如木头人一般,动也不动,视旁人于无物,包括他侍奉的家主。
端得傲骨铮铮,清白如许。
严隋凉也不以为意,从茶座下面拿出一把折扇,摇了几下,笑呵呵地道,“昆先生年少出众,我去安保联盟求取保镖,昆先生是唯一一个报上来的5S等级,我这也算是求得宝中宝了。”
昆塔此时想起那个安保联盟给的安抚一般的5S等级,都忍不住羞愧,他真情实感地面色一红,“惭愧,家大人抬举,实则当不得!”
严隋凉摆摆手,“切莫谦虚,谦虚不得,您要是谦虚了,我行走在外岂不是要提心吊胆。”
少年郑重地道,“真不是谦虚,严先生这儿,算是我第一次出任务,实不相瞒,您能选中我,我也很惊讶。虽我来了,便是有这个自信,不过严先生若是有什么考核考验要与我,那是再好不过了。”
严隋凉笑着摆摆手,“就看昆先生的那些个兵刃,便胜过我身边保镖许多,我多年不出定盘星,身边来来回回都是家里人,安全到他们都懈怠了。”
昆塔实在讲不出夸奖那些个高大壮汉的话,尴尬地笑了一下,没接话,对严隋凉跑出去看他的武器也没什么意见的样子。
严隋凉继续温和地道,“安保联盟既然能放你来,那就是认可了昆先生的能力,我们这些外行人,哪里有资格给您设什么考核,这种话以后就不必说啦。”
一直默不作声的严梅江忽然在三人面前一一放了一盏茶,伸手示意:请品茶!
三人便识趣地不吱声了,捧起茶盏来滋溜滋溜地喝茶。
一个也就算了,两个还这样,就连昆塔也入乡随俗,喝得吱吱有声。
气得严梅江拂袖而起,指着昆塔道:“看你小小年纪,眉眼不俗,是个冰肌玉骨仙也似的人儿,怎么竟跟这些个俗货一般做派!我真是看差你了!哼!”说罢竟一甩袍袖,走了!
昆塔捧着茶杯目瞪口呆,严隋凉和管家放下杯子哈哈大笑起来。
屋子内一片快活的空气。
作者有话要说:昆崽委屈:茶水那么烫,我不这么喝,烫伤了得癌咋办!?
第38章纪三爷来了
如果不提少年案,严隋凉真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
他性子随和爽朗,并没有久居高位之人那种唯我独尊的派头,也没有成功中年男人的油腻世故之感,闲暇时偶尔淘气起来,颇有少年气。
而且他很忙,话不多,这点颇随昆塔的意,昆塔自己就是个话少的,即便当年当杀手,昆塔也不愿意遇见碎嘴子。
顺顺利利地留在了黄金塔,这几日,昆塔正在严许良的带领下,熟悉严隋凉身边的一切工作人员。
如之前所介绍的一般,黄金塔里严隋凉站在最顶端,他身边来来去去的随侍们,全部归管家严稚子管理,其下总体分为衣食住行四个大组,衣组的负责人就是之前见过的严缕衣,下又分制衣分组和浣洗组,能在顶楼衣帽间行走的,只有严缕衣和她徒弟严玄衣两人。
食组分类比较细,有烹饪分组、食材分组、食谱定制分组等,昆塔之前见过的严梅江,他是茶组的人,归属于饮品分组,这个分组其下另外有酒小组,咖啡小组等多个组别,如此类比,每个分组其下也均有各自划分,只是能上到顶楼走到严隋凉身边的,只几人而已。
食物是比较容易被人动手脚的地方,昆塔专门花了三天时间,检查了食品运输车,储藏库,小厨房和大食堂等处,把食组能走到顶楼的人也认了个全,倒是在食组内招惹了不少异样的视线和非议。
宅组是四组中唯一被忽略的成员,严隋凉已经多年未曾改变过室内装修了,往墙上贴金子这种事不是他的审美,于是他们日常做多的活儿,就是修缮中山城的花园。
中山城说是城,不如说是个大型苗圃,种植着各种花草,建筑也只有黄金塔一座,所有的美景,均靠着黄金塔下的花园支撑。
最后一个行组,主体便是位于黄金塔下的地下停车场了。足足五层的立体停车场,其中只有一层供黄金塔随侍们上下班所用车辆停放,其他四层停满了豪车,就算严隋凉近二百年不曾出黄金塔,这些车每日里也被擦得锃明瓦亮地随时待命。
即便这样,严许良也要慨叹一声,“今年家主一辆新车都没添购,他一心想要坐着飞船出去玩儿,都不喜欢买车了。”
对此昆塔表示,他一点都不酸,也不羡慕。
除了这四个组别的随侍,严家的家主还有一个专门的医疗团队,一个安保团队和其他几种随侍,比如之前严顽主的乐组,他们便是专门寻找各种游戏陪着严隋凉玩耍:各种棋、球类比赛,飞镖,积木,模型......
严隋凉有一间屋子,在顶楼往下两层,里面装满了星际时代的全部飞船模型,“全部”!
严许良骄傲地介绍道,“这是我们家主自己亲手拼出来的!”
昆塔瞧着占据了整整一层楼来存放的大大小小的飞船模型,它们慢悠悠地悬浮在空中,密密麻麻地按照固定的轨迹间错地飞着,不由得嘴角一抽:这位严家主的空闲时间也未免太多了一些。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乐队,两个话剧团,三个大型歌剧团,他们轮流驻扎在黄金塔,其余时间会外出办巡演,昆塔在拿到的名单里,竟然看到了几个在星际颇负盛名的巨星。
“想不到他们都是严家人,现在是以艺名在外活动吗?”由于这些人都不姓严,因此昆塔好奇问道。
严许良摆摆手,“唉,说来惭愧,我们严家血脉众多,还真没有那么有灵性有艺术细胞的孩子,这都是影音组在外星球花高价签下来的,叫他们专门给家主表演。”一副我们啥也没有,穷得只有钱了的架势~
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昆塔满脸麻木地放下了名单。
严许良谈兴倒是正浓,“说起来,这次星际能源大会,影音组会把所有的艺人叫回来,专门在会议中间的各种宴会上表演,小昆,你这次可以大饱眼福啦!对啦,你有没有喜欢哪个明星?到时候可以叫管家替你安排,去求签名啊,合影啊,都可以的!”
昆塔正色道,“小许哥,我不追星的!”
严许良恍然大悟,“对哦!你还没成年,智脑上的娱乐频道都是未成年版本!看我,都忘记了!”
星际未成年版本的娱乐频道,有声音,无画面,只能听净版的音乐和电视剧广播。带画面的,除了动画片就是各种课程的视频。
严许良用肩膀挤挤昆塔,“这回跟在家主身边,叫你先提前五十年看看真人表演~”他贼贼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