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今非点头道:“行,麻烦您了。”
“客气了。”医生说,接着他又嘱咐了一些其他注意事项,诸如什么时候拆线,什么时候能洗澡,该吃什么样的食物,楚今非认真地听了,还一一答应下来,就好像他的确是病人家属一样。
医生离开时,楚今非将他们送到了病房门口,等他们出去之后,他将门关上,又上了锁,才往回走。
原绍越一直看着他的举动,心潮依然起伏不定,无法安宁。当楚今非重新来到床前时,原绍越忽然想起刚才医生明显不是南方口音,有了个猜想,不由问:“我们这是已经回首都了?”
“嗯,”楚今非说,“这里是三院,你这个手术有一定的难度,N市还是太小了,医疗条件远没有首都好,所以当时只是在那边做了紧急处理,确定你没有生命危险,手术也不是迫在眉睫,就立刻给你转院过来了。”
原绍越沉默着,他知道三院的确是一家国内顶尖的医院,好几个科室在全国都是闻名的,其中就包括骨科,楚今非把他转来这儿,确实已经给他提供了很好的医疗条件了。
正在此时,敲门声又响了:“您好,送早餐来了。”
楚今非只好又去开门,送餐的工作人员推了个餐车进来,拿出餐盒放在医用餐桌上,帮着推到原绍越床前,便出去了。楚今非锁了门回来,把原绍越身下的医疗护理床床板调成微微倾斜的状态,让原绍越成为了一个半躺着的状态。楚今非打开餐盒,说:“先吃早餐吧。”
一阵米粥的香气顿时溢了出来,原绍越突然发现自己真的饿了,可是他看了看自己可怜的双手:“……我怎么吃?”
楚今非瞥了他一眼,脸上看不太出表情:“我喂你吧。”
原绍越不知道为什么,竟感到一阵诡异的紧张,心跳得愈发飞快,他直看着楚今非拖了张椅子过来,在他旁边坐下。楚今非调整了一下餐桌的位置,拿了勺子舀起粥送到他嘴边。
原绍越张嘴刚碰到粥,就被烫得“嘶”了一声,皱着眉头往后缩了一点脑袋,可楚今非已经将勺子倾斜了一点,这粥顿时掉了一点下来,落在他胸前。
“烫啊?”楚今非收回勺子。
“……嗯。”原绍越还在因为刚才的那点疼痛而拧着眉,低眼看见了洇湿自己胸前病号服的那点粥。
楚今非把勺子放回餐盒里,扯来纸巾,替他擦拭。他动作十分轻柔,神色也带着温柔的专注。可原绍越看着这样的他,却感到很怪异,也很别扭,他想起以前楚今非在囚禁他的那段时间里,偶尔也曾有过一点柔和的举动,那个的时候,他同样会产生一种古怪又陌生的感觉。
好像在他的潜意识里,楚今非已经根本不该有这样温柔体贴的一面了。
楚今非替他擦干净衣服,重新舀起粥,举着勺子让粥晾了一会儿,再次喂给原绍越吃,这时粥温度正好,原绍越就着他的动作吃了,楚今非又舀了一勺,悬着手等它凉,问:“好吃吗?”
“还可以。”原绍越回答着,依然觉得这个情形很奇怪,而且两人之间似乎弥漫着一种无话可说、没话找话的尴尬气氛,让他有些难受,“……你吃早餐了没?”
“没有,”楚今非低着眼睛,神情突然变得有点不太自在,“我等下就走了,过会儿会有护工过来照顾你。”
他正说着,敲门声第三次响起来,楚今非怔了怔,放下勺子去开门,这回来的是他的刘助理,他领着两个身材健壮的中年妇女,告诉他说护工找好了。
楚今非让他们都进来,交代了一些关于原绍越的情况,护工表示这种病情她们护理得多了,肯定没问题,楚今非点了点头,说:“行,那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他还没吃早餐,你们喂他吃吧。”
原绍越听到这话,刚才一直紧绷的心竟似有些放松下来,却又仿佛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此时他正看着楚今非的侧影,楚今非说完话,也朝他看了一眼,那目光深沉如海,里面仿佛隐藏着许多让人看不透的情绪,竟让原绍越心脏再次紧缩,可是很快,楚今非就转开了视线,也没有再说什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楚今非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原绍越则正式开始了他的住院生活。这种生活无疑极其的无聊,由于他的手和上半身暂时都几乎不能动弹,每天除了康复师来指导他进行康复训练的那两个多小时之外,他但凡醒着的时候,就只能靠看电视以及同护工、刘助理聊天打发时间了。
说到这位刘助理,自从楚今非那天走后,他就似乎承担起了陪护的任务,每天大清早就跑到这儿来待着,直到晚上九、十点才走。
有一天,原绍越问刘助理:“你天天在这待这么久,不累吗?”
“不累啊。”刘助理说。
“不是,你这工作时长严重超标了吧?”
“没事儿,楚总给的工资很高。”
“监视人的工资,当然高了。”原绍越忍不住说。
“您想多了,”刘助理诚恳地说,“楚总他只是不放心您,才让我来陪着您的。”
原绍越并不相信他的话,可是也没有办法,只得长长叹了口气。
楚今非也几乎没有让人给他带来什么消息或是东西,只是在第二天时,他的另一名助理——王助理送了个果篮过来,果篮很大,里边都是原绍越比较喜欢吃的水果,造型异常精美,上面装饰着缎带,还有一盏漂亮的小夜灯,王助理说这是楚总让送来的。
后来那些水果都让护工削好给原绍越吃了,小夜灯则被放在了正对着床的电视柜上,原绍越不知道,这其实是个非常隐蔽的摄像头。
第88章住院生活二
日子在枯燥乏味中一天天地过去,不知不觉中,两个月的光阴已经流走。
原绍越原本身体素质很好,恢复起来也快,此时他的伤情已经好了很多,他本来也就是手上的伤最严重,现在,他除了手,其他伤处已经感觉不出不适了。他天天在刘助理以及两名保镖的陪同下走着去楼下的康复大厅做复健,行动和常人无异。
他的手也早在手术完的三周后拆了线,在每天科学严格的康复训练之下,他找回了原来的一小部分功能,他可以拿一些轻的东西,生活也基本能自理了,连护工都不再需要。只是他有很多手部的动作依然做不到,也仍使不出多大力气,与完全健康时的状态还差得远。
他曾怀着一点希望地问过他的康复师,他的手究竟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可这位享誉国内外的康复专家却没有带给他惊喜,他的说辞同之前的主刀医生的大同小异,只回答他说,一般情况下,能达到能满足日常生活需要的程度。
尽管原绍越早已知道,他的手再回不到从前了,他也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可要说一点失落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然而,即使如此,他有时候回想起出事那天的情形,也只是觉得凶险,但却不会后悔。
如果时光倒转,回到那天的那一刻,他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因为在那种情况下,他确定他没有办法放任近在咫尺的楚今非不管,任由他在颠簸的车厢里被撞得颠来倒去,甚至头破血流。
想清楚了这一点之后,原绍越感到一阵可笑的悲哀,这种滋味让他非常不好受,但他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强迫自己尽量不要再想这件事了。
身体好转之后,原绍越想让自己的生活变得稍微不那么无聊一点,这天他做完康复训练,特意问康复师:“我的手现在能用手机电脑什么的吗?”
“能用啊,”康复师说,“只是不要一直拿着玩儿、敲键盘之类的就行了,觉得累要赶紧停下来。”
原绍越点头,看了看站在他旁边的刘助理一眼,刘助理没说话。
出了康复大厅,原绍越便跟刘助理提出:“你能不能给我弄个手机来?或者弄台笔记本电脑也行。”
刘助理想了想,说:“这事儿我待会儿问问楚总吧。”
原绍越虽然不是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可真听到之后,还是感到胸中一阵憋闷。
他现在连想要个手机、电脑,都没法自己做主,时隔数月,他再次落到了这样毫无自由的境地。
他们穿过医院的走廊,来到电梯前,等待上行电梯。
这电梯旁边有一扇大窗户,可以看到一片外面的天色,前些天天气一直不好,不是下雨就是雾霾,天色老是阴沉压抑。今天却难得地放了晴,只要稍稍往窗外一瞥,就能看见蔚蓝高远的天,下午灿烂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落在人身上,还带来了一丝暖意。
原绍越一时有些恍惚,想起自己自从进了这儿,就再也没出去过。他忽然涌起一种冲动,跟刘助理说:“今天天气这么好,咱俩干脆到楼下走走,晒晒太阳?”
刘助理看了眼窗外,说:“外边冷,还是别了。”
“我这都一个多月没出去过了,”原绍越不满道,“就算是犯人也该放放风吧?”
“但您不是犯人,是病人,楚总特意吩咐过,在您伤好以前,不能让您离开医院。”
“我又不走多远,就在这医院里头转转,”原绍越还是不想放弃,“医生还说过我要多补偿维生素D呢,不晒太阳怎么补充?”
“咱们回去把窗户打开,一样能晒到的。”刘助理语气温和,可态度依然坚决。
这时电梯到了,电梯门打开,原绍越却不但没有进去,反而突然转身就走。
“哎,原先生,”刘助理忙拉住他,另外两名保镖也跟了上来,将他围住,“您这是干嘛?”
原绍越停下了,但脸色不太好看:“如果我今天就是要出去呢?”
刘助理有些无奈:“那我们只能把您扛上楼了。”
原绍越一时气结,停了停,说:“你们这些人……”
“对不起,我们只是在履行我们的职责。”刘助理恳挚又略带歉意地道。
原绍越打量着他们三个人,掂量了一下,他们的确有将自己强行扛回去的能力,于是他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返回电梯门口,狠狠地按下了上行键。
回去之后,原绍越压根没再提晒太阳的事儿,他烦躁得很,既不想看电视也不想说话,只是在床上躺着,躺了一阵子竟睡着了,连晚饭都没起来吃。
他这一觉睡起来,外边已经一片漆黑,此时刘助理正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刘助理见他醒了,问:“睡得香吗?”
原绍越起床时脾气通常不太好,现在沉着一张脸,也没回答,他看了眼时间,发现都晚上九点多了,这一觉直接从下午睡到了晚上。原绍越沉默着下床刷了个牙,回来之后,他怎么看刘助理怎么不顺眼,皱眉道:“你怎么还没走,不用回家睡觉的吗?”
“这不是还早嘛,”刘助理道,“对了,你之前没吃晚饭,现在要不要叫点外卖?”
他这么一说,原绍越还真觉得有点饿了,便同意了。
等待外卖的过程中,原绍越倍感无聊,又想起了自己想要的电子设备,问刘助理道:“我那手机和电脑的事,你问了没?”
“嗯,”刘助理道,“楚总说,您现在手还不太利索,还是暂时不要用这些东西比较好。”
原绍越火气一下子起来了,张口就骂了句脏话,刘助理早就习惯他时不时喷脏,便没答话。原绍越又语气不善地说:“他怎么知道我手的情况?都是你跟他说的?”
其实他这问的纯属是废话,刘助理本来就楚今非指派过来看着他的,不跟楚今非说这些才奇怪了。
刘助理说:“楚总他很关心您,所以才让我经常跟他汇报您的情况。”
“可别跟我在这瞎扯淡了,”原绍越冷声说,“让人监视我,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他自己连个影子都不见算哪门子的关心?”
刘助理短暂地沉默了一下,说:“您是不是想见见他,我可以帮您跟他说一下。”
其实类似这样的话,原绍越曾经听过一次,那时他刚住院了一个星期,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意识到楚今非这些天来都没有出现,便假装不经意般的问刘助理,楚今非最近哪去了?
刘助理当时回答道,楚总很忙,然后他笑了笑,问原绍越,您是不是想让他来看看您,我可以帮您转达这个心愿。
原绍越当场一怔,接着赶紧说,没有,我就随便问问,你可千万别让他来。
而现在,原绍越再次呆了呆,然后充满怒意地道:“放屁,我一点都不想见他!”
“那就算了。”刘助理依然十分好脾气地说。
两人的对话就此告一段落,原绍越坐在床上生着闷气,刘助理也没理他,自己低头看起了手机。
过了一会儿,外卖送来了,刘助理将外卖拿进来,拿出餐盒放到医疗餐桌上推过来:“吃吧。”他替原绍越揭开餐盒盖子,露出热气腾腾的馄饨面,又撕开一次性筷子和勺子的外包装,把筷子分开,递给原绍越。
原绍越现在已经能用筷子吃饭了,只是动作还有些僵硬,不如以前那样灵活自如,他慢慢地吃起来,思绪乱飘着,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楚今非。
自从那次刘助理说要帮他转达心愿后,他就再也没有主动跟刘助理提起过楚今非,也没有从刘助理那里得到过半点关于楚今非近期的具体消息。
gu903();楚今非到底打算以后怎么处置他,还想像以前一样将他囚禁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