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必挖苦我，”萨恩的表情十分严肃，“顺从君主的意愿本身就是忠诚的体现，如果您是出于嫉妒而报复我，不觉得这么做实在太卑鄙了么？”

萨拉赫强忍着打人的冲动，竭力保持着微笑道：“就当是我卑鄙吧，把你的人分成三队，以五十分沙漏（二十八分钟）为间隔，向寒枫要塞发动三次进攻。”

“您在陛下面前说过，只是让我打一场佯攻而已。”

“是的，只是佯攻，”萨恩指着寒枫要塞，“看见那棵树了么？你只需要冲到那里，就可以率领你的士兵撤退。”

“那棵树！”萨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里距离城墙不到一百尺，他们的炸弹会把我的士兵炸成碎片。”

“那就看你的运气了，比奇伯爵，现在立刻整军！”

萨恩把民夫们分成了三队，他们从来没有拿起过武器，光是看着寒枫要塞的轮廓，有的人已经吓得流出了眼泪。

“他们的战马呢？”萨拉赫问道，“难道你想让你的士兵徒步冲向敌人的城墙么？”

萨恩摇头道：“他们没有战马，我的大人，他们只是民夫而已。”

“你的营地里有很多马，把它们一并带上吧。”

“那些只是用来运送粮食的驽马！”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有马总比没马强，等到了逃命的时候，你的士兵还能跑的更快一点。”

这是纯粹的谬论，驽马没有战马的速度，更没有战马的灵性，在受到惊吓的时候，它们会四散奔逃，反而会增加士兵的死亡几率。

但萨恩别无选择，他只能把营地里所有的马匹全都牵了过来，大部分民夫根本不会骑马，少数会骑马的民夫也因为极度恐惧而握不住缰绳。

“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萨恩俯身施礼道，“请您下达进攻的命令吧！”

“都准备好了？”萨拉赫诧道，“你呢？你好像还没有拿起武器。”

“公爵大人，您，您让我跟着他们冲锋？我觉得我应该陪伴在您的左右，我应该和寒武骑士们一起冲锋。”

“没这个必要，比奇伯爵，”萨拉赫笑道，“你的士兵更加需要你，他们需要你的指挥，你要告诉他们什么时候该进攻，什么时候该撤退，这是指挥官的职责。”

“可是……”

“这是命令！”

萨恩绝望了，没想到萨拉赫竟然如此残忍。跟着这群民夫冲向寒枫要塞，他能活着回来的几率几乎为零。

萨恩别无选择，他跨上了战马，本来他想把自己编入到第三战队，但萨拉赫强迫他进入了第一战队。

“给士兵们做个表率，比奇伯爵，带着你的战士们冲吧！”

……

城头上亮起了信号弹，雷吉收到了士兵的告警，赶紧来到了城头，夜色之中隐约能看到几匹战马和一队步兵冲向了城门。

不需要等待雷吉的命令，士兵们按照埃尔文的部署，已经发动了第一次攻击，周围的士兵也纷纷赶来支援。

攻击的效果非常理想，炸弹炸死了不少敌人，余下的敌人四散奔逃，有不少步兵直接死在了马蹄之下。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第一场战斗就结束了，看得出来，这只是一场佯攻，可雷吉还是想给士兵们一点鼓励。

“弟兄们，干得漂亮！你们让敌人吓破了胆！我真担心他们再也不敢靠近寒枫要塞，如此漫长的夜晚该变得多么无聊，我真想再给你们找点事做，于是，所以，然后，事情就来了。”

哨兵再次发射了信号弹，又有敌人来了，间隔的时间如此之短，看来这一次才是真正的寒武骑士。

嘉文率领着战士赶来支援，这让雷吉多少有些担忧，他的任务是守住东侧的城墙，做为指挥官，他不该轻易离开阵地。

“东边没有敌人的影子，相信我大人，他们会击中兵力攻击城门！”嘉文对自己的判断十分自信，等敌人进入射程之后，士兵们发射了第一波炸弹。

情势和之前几乎一模一样，敌军的阵型大乱，大多数士兵选择了逃跑，只有少数的士兵继续向前冲锋。

第二波轰炸结束后，嘉文命令士兵准备好手雷，但这份准备有些多余，敌军只剩下一名士兵还在冲锋，他的运气很好，一直冲到了大树附近，跟着他立刻逃走，士兵们甚至不想为他多浪费一颗炸弹。

战斗再次取得了胜利，战士们的士气高涨，可雷吉越发感到担忧，因为他又看到一队士兵赶来支援。

“城门的兵力应该够了，”雷吉对嘉文道，“让其他士兵各自坚守阵地，不要再来支援。”

嘉文愣了片刻，他发现了一个战术漏洞。

按照埃尔文的战术，当一个区域的遭遇到敌人的攻击，周围三里之内的士兵要赶来支援，当这个区域再次遭遇攻击，周围五里的士兵要赶来支援。

通过信号弹可以轻易判断出哪个区域遭受了攻击，士兵们的支援也非常的及时。

可埃尔文没有做出停止支援的部署，士兵们也不知道该在何时停止支援，没有相应的信号，也没有相应的战术，唯一的方法是让传令官传达军令。

城门距离东西两端的尽头各有十五里的距离，这就意味着传令官要花上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把军令传达给所有士兵。

可这条军令一旦传达下去，无论战局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士兵们都不会再来支援城门，嘉文对着雷吉摇头道：“大人，这条军令实在太冒险了。”

雷吉也意识到了战术的问题，正在犹豫之际，敌军发动了第三次攻击，与此同时，铁颅率领着士兵赶了过来。

和之前的状况如出一辙，士兵们仅用炸弹就击溃了敌军，铁颅放声笑道：“这就是寒武骑士么？我真想冲到城外看看他们的样子！”

“这不是寒武骑士。”雷吉的脸上挂满了汗水，他感觉危险正在迫近，周围已经聚集了二百多名士兵，这意味着两侧有很多区域已经处在了无人防守的状态。

果不其然，城门向西十里左右的地方亮起了信号弹，爆炸声随即传了过来。

那里是埃尔文驻守的地方，他正在和敌人交战，这依然是佯攻么？

站在身后的卡拉夫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大人，那里的城墙有些问题，我做了一些修复，恐怕还不是那么坚固！”

这番话如同惊雷一般炸醒了雷吉：“铁颅，立刻带人去西边支援！嘉文，带上你的士兵回到你的阵地去！”

埃尔文遇到了真正的寒武骑士，这也是他第一次和寒武骑士正面交锋，拜尔国最精良的战马展现了它们的速度，第一波炸弹没能伤到一个士兵。

第二波炸弹依旧没有造成太多伤亡，当士兵们装填好了第三发炸弹，敌军已经冲到了城下。

埃尔文在焦急的等待着支援，可周围的士兵大多数都跑去了城门，单凭他手下的这二十几个人，很难阻止寒武骑士的行动。

在萨拉赫的率领下，寒武骑士立刻布置好了黑粉，在点燃导火索之后，萨拉赫立刻率军撤退。

雷吉把火箭留给了苏菲亚，苏菲亚没能破解黑火药和硝化淀粉的配方，却学会导火索的使用方法，大量的黑粉在城下爆炸，薄弱的城墙随即坍塌了。

第279章血肉要塞

雷吉真的没想到，有人能把仰攻战术运用的如此完美，整个过程让雷吉明白了什么是战争的艺术，也让雷吉明白了超一流将领的素养。

萨拉赫利用了夜战无法准确判断敌情的特点，利用了寒枫要塞防线长兵力分散的弱点，还利用了子弹耗尽部队机动性变差的时间点，仅仅用了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就在城墙上开了个口子。

侥幸躲过了爆炸的埃尔文，看到城墙的缺口就在眼前，他有一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大陆最坚固的要塞在他的防御下被攻破了。

雷吉在望远镜里也看的十分清楚，缺口不大，只有三米多宽，但这足以让敌军杀到城内，为所欲为。

雷吉的脑海一片混乱，嘉文呼唤了许久都不见回应。无数画面在他的脑海里闪过，他将失去寒枫要塞，城外大部分领地将失去保护，城外的居民会被赶尽杀绝，所有的农田将被拜尔人毁掉，城外的仓库也会被抢劫一空，就连码头和战船都会化成一片灰烬。

刚刚建起来的哨塔将会变成废墟，克里斯为战争所做的一切努力也都化为了泡影。

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所有人都要龟缩在碎雪城，与包围在城外的敌人苦苦周旋，驼岛也将重新落回金鹰人的手里，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剧烈的痛楚让雷吉无法呼吸，直到莫德萨在背后狠狠打了他一拳。

“是撤退，还是留在这里战斗，你必须给一个命令！”

“战斗？”雷吉木然道，“还有战斗下去的可能么？”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铁颅吼道，“敌人曾经攻破过城门，还不是被我们挡回去了，情况没那么糟糕！”

对，敌人攻破过城门，但并没有攻破寒枫要塞。

战斗，还要继续战斗，寒枫要塞还没有失守。

雷吉立刻清醒了过来：“铁颅，你带人守住街道，不能让敌人靠近城门，嘉文，你带人守住石阶，不能让敌人攻上城头，剩下的人都跟我来，去支援埃尔文！”

……

站在瞭望塔的苏菲亚正用望远镜看着战场上的情形，当看到寒枫要塞坍塌下去的城墙，女王陛下笑了：“看到了么？这就是萨拉赫公爵，这就是不可战胜的寒武骑士，战士们，跟着你们的女王冲锋吧，夺回我们失去的土地吧！”

萨拉赫正率领着寒武骑士冲向城墙的裂缝，炸塌城墙的那一刻，他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但是他的任务只完成了一半。

按照萨拉赫的计划，他要率领寒武骑士冲进寒枫要塞，一路冲杀直至打开城门。

在打开城门之后，他会向苏菲亚发射信号，这个时候才是大军冲锋的良机。

可苏菲亚的营地里已经响起了战鼓，看来女王陛下太着急了。

这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如果千军万马都要穿过这个狭小的缺口，反而会给雷吉带来防守上的优势，苏菲亚打了将尽一年的仗，可还是在关键时刻犯下了不该犯的错误。

这就逼迫这萨拉赫必须用最短的时间扫清城里的障碍，否则大军拥挤在缺口之内，将会再次上演绞肉机的惨剧。

可城里的障碍没有那么容易扫清，寒武骑士没等冲进缺口，他们率先遭到了埃尔文的阻击。

埃尔文是最先清醒过来的，只要有一线机会，他都要守住寒枫要塞，如果寒枫要塞真的失守了，他也心甘情愿战死在这里。

投石机被炸塌了，他带着士兵们干脆把投石机推了下去，巨大的木架掉在了缺口当中，形成了一道路障，寒武骑士只能牵着战马从木架的间隙中穿过去。

在此期间，士兵的手雷发挥了作用，绝境之下的埃尔文不再节省弹药，大量的手雷被投到了缺口中，在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中，寒武骑士终于出现了可观的伤亡，缺口之中很快堆积了几十具尸体。

萨拉赫不能停下来，他必须率领士兵继续冲锋，在冲上街道之后，他遭遇了铁颅和苏力特的骑兵，他自然不会把苏力特放在眼里，但对于兽人却有些忌惮。

所有的想法在这一刻都很多余，双方的骑兵在迎面对冲，寒武骑士不会停下来，铁颅和苏力特也不会停下来。一个回合的对撞，双方各有死伤，寒武骑士还在不停的冲进缺口，狭窄的街道立刻变得拥挤不堪。

寒武骑士比铁颅的想象要强大，他只组建了一支一百多人的兽人骑兵，因为要塞里只有这么多战马，骑兵的阵型在第一次对冲中就被打乱了，铁颅砍杀了三名骑士，被另一名骑士用长枪砸下了战马。

挣扎了许久，铁颅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寒武骑士的素养超出了铁颅的想象，他们依然保持着有序的队列，继续朝着城门冲锋，而他的战士或死或伤，或是跟着几名敌军陷入了无意义的缠斗。

他的任务是守住街道，从现在看来任务已经失败了。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让兽人组成一个盾阵，虽然步兵在骑兵面前是绝对的劣势，但至少可以多支撑一段时间。

无助的铁颅拖着战斧，在街道上拼命的奔跑，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死萨拉赫。杀死敌人的将领，是目前能阻止敌人的唯一方法，铁颅在人海中搜寻着萨拉赫的身影，他却意识到了另一个严峻的问题。

他没见过萨拉赫，也不认识萨拉赫的样子，所有的寒武骑士，包括萨拉赫在内都穿着同样的盔甲，铁颅仅存的一点希望也要破灭了。

身旁不时有骑士向铁颅挥来骑枪，铁颅用手雷炸翻了一匹战马，他看见那名骑士还活着，便上前挥起战斧问道：“哪个是萨拉赫！”

那名骑士被炸断了双腿，一只手也失去了行动能力，可他还再用仅存的一只手朝着铁颅挥剑。

指望他屈服根本没有可能，铁颅无奈砍下了他的头，却听到苏力特喊道：“萨拉赫在这里！在这里！”

他正在和萨拉赫搏斗，他的手弩没有任何用处，长剑也砍不动萨拉赫的盔甲，萨拉赫没有心情和他纠缠，他准备用长枪结果了苏力特，却没想到铁颅突然跃起，把他从战马上扑了下来。

两人在地上扭打，苏力特上去帮忙，却被另一名寒武骑士打翻在地，遭遇围攻的铁颅被刺伤了左肩，萨拉赫举起长剑想要刺死铁颅，却听到耳畔传来了一声枪响。

萨拉赫的身体一震，鲜血从盔甲里流了出来，他低下头，看见铁颅的火枪还在冒着枪烟。

还剩两发子弹，铁颅刚刚才想起身后还背着火枪，在生死关头，其中的一发子弹竟然救了他的命。

萨拉赫倒下了，身旁的一名寒武骑士背起萨拉赫匆忙逃走了。

萨拉赫离开了战场，这对寒武骑士造成了沉重打击，这就是中世纪初期的特点，骑士只愿为领主而战。原本齐整的军阵渐渐开始混乱，战局也出现了扭转，铁颅重新整理起了残存的部队，嘉文带着士兵在城头上开始了有序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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