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现在就可以动用一些外交手段。”雷吉让人准备一桌丰盛的酒宴，把商人们请了进来。

雷吉很少款待商人，他喜欢商人的机智，却又厌恶商人的贪婪。

但今天要破个例，他要钓鱼，必须得把鱼饵弄得香一点。

金鹰国的商人非常务实，有吃便吃，有喝便喝，吃饱喝足，生意另说。

而且雷吉的第一件产品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太多惊喜。

“这是什么？”一名商人皱眉道，“羊皮纸么？这味道可真怪。”

雷吉使用的是化学制浆法，淡黄色的木浆纸散发着硫酸盐的味道，商人拿着木浆纸揉搓了几下，摇摇头道：“这纸太薄了，肯定不是羊皮做的！”

另一名商人道：“和莎草纸很像，但更加光滑，也更加平整，可不能与金鹰国的羊皮纸相提并论。”

品评了一番之后，一名商人问道：“这样的纸，你打算卖多少钱？”

雷吉笑道：“十个银币。”

“你疯了么！”商人怒道，“最好的羊皮纸，一张也不过两个银币，你这种东西比羊皮纸差得远。”

雷吉笑道：“不是一张，是一磅，一磅纸，十个银币。”

商人们沉默了一小会，一名商人突然抬起头道：“你有多少？”

第546章碎雪之火

纸，是这个时代的奢侈品。一张最好的羊皮纸要两个银币，雷吉的图纸全是用这种羊皮纸绘成的。

最普通的羊皮纸也要六十个铜币，莎草纸略微廉价一些，但一张纸的价格不会低于四十个铜币。

书籍的价格更加夸张，一本莎草长卷的行价是五十个银币，一本羊皮书的价格基本在一个金币以上，大学士巴切洛拥有数万卷藏书，其中三分之一是昂贵的羊皮书，可见大学士拥有多么强大的财力。

每年，光是雷吉自己消耗的纸张就要数百个银币，而碎雪城的学校，每年在纸张和书籍的开销上超过了一万个金币。经常有学生把纸张偷回到家里，积攒上几个月，就能变成一笔不小的财富。

金鹰人和白塔人垄断了这个世界的造纸技术，雷吉显然是贸易垄断中受害的一方，他们甚至抓住了雷吉对纸张的严重依赖，几次提升纸张的价格，可归根结底，被贸易压榨的原因，完全来自于雷吉的任性。

雷吉前世在造纸厂工作过，他了解造纸的每一个工艺流程，碎雪城早就大规模造纸的实力，可雷吉却迷恋上了这个时代的传统。

他喜欢羊皮纸书，也很喜欢莎草古卷，他喜欢鹅毛笔在羊皮纸上的摩擦声。

如今在经济的压力下，雷吉推出了木浆纸，看到那几位商人的眼神，雷吉已经非常清楚，羊皮纸和莎草纸的时代结束了。

“您有多少？这种纸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木浆纸不如羊皮纸厚实，但质地比莎草纸好得多，一磅木浆有一百张，这意味着每张纸的价格只有十个铜币，没有人能抵挡这样的诱惑。

“目前我只能提供给你们五百磅。”雷吉给出的数字让商人们大失所望，他伸了个懒腰道，“我有些累了，剩下的事情，让财务官和你们好好聊聊。”

雷吉转身走了，他要找个地方好好的缅怀一下羊皮纸和莎草纸。

可雷吉的态度让商人们非常不满，絮絮叨叨的抱怨让尼波利直皱眉头。

“五百磅？这也算是生意？我们专程跑来碎雪城，就为了这五十个金币的生意？”

尼波利笑道：“我们想先看看行情，诸位说的也对，碎雪国的纸不能和贵国的羊皮纸相提并论。”

“你在试探我们对么？这完全没有必要！我们甚至没有还价，一磅纸，十个银币，把你的纸都拿出来吧！”

“别那么心急，两个月后会有一场秋集，就在乱流城，到时候会有大量的纸张出售，价格依旧不变。”说完，尼波利拿出了一个金属做的小盒子，掀开了盖子，窜出了一团火苗，点燃了烟斗里的烟草。

“这又是什么？”商人们惊讶的看着尼波利手里的盒子，“你在身上带着一根蜡烛？”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难道不怕我的衣服着火么？”尼波利吹熄了火焰，关上了盒子，随即又把盖子打开，火苗再次窜了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你在里面放了尿蜡对么？用尿蜡把里面的蜡烛点燃！”

“我也不会把那么臭的东西带在身上，”尼波利喷出一口烟雾，把玩着手里的盒子，微笑道，“这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下一次给女士点火的时候，你们可以做得更加体面。”

一名商人笑道：“我们不需要这种东西，金鹰国的红蜡也没有臭味，点烟的样子比你要好看的多。”

“真的么？拿着一个木棒，蘸着红蜡在砂石上摩擦，那样子真的好看么？红蜡着火很慢，没有经验的人摩断了十几根木棍，都未必能点燃一次火，而我只需要打开合盖，火就会冒出来。”

商人们很不服气，他们用树胶做成的红蜡取代了尿蜡的地位，这是金鹰人了不起的成就。

“红蜡虽然点火很慢，但是很安全，不像你用的尿蜡，又臭，又有毒，还容易烧了衣服。”

“这里真的没有尿蜡，你们应该知道尿蜡的味道，不信你们闻闻。”

尼波利给每个商人都送上了一个小盒子，商人们打开了盒盖，火焰冒了出来，等吹灭火焰之后，他们发现盒盖的转轴上连着一个金属轮，金属轮的下方有一小段打火石，打火石在转轮摩擦下会发出火星，火星会点燃盒子中央的棉芯。

关上合盖火焰就会熄灭，打开合盖火焰就会燃起，虽然有一点刺鼻的味道，但绝对不是白磷的恶臭，甚至比红蜡的味道要好闻的多。

“其实也没什么稀奇，”一名商人撇撇嘴道，“就是个点火的工具而已，还是我们的红蜡用起来更加优雅。”

说话的时候，商人的脸颊一直在抽动，尼波利知道他已经动心了，只是想借机压低一下价格。

“这比红蜡好了太多，你心里其实非常的清楚，告诉我，一磅红蜡能用多久？”

“一磅红蜡可以用两年！”商人得意的笑道，“如果配上金鹰国的焰枝（一种容易着火的木材，可以当做点火的棍子），可以用的更久！”

“只要配上我们的药水，我们的盒子也可以用两年，甚至能用一辈子。”尼波利拿出了一个小玻璃瓶，瓶子里装着透明的液体。

这种液体，是雷吉用黑油蒸馏获得的直馏汽油，以当前的工业水平，雷吉还没有大规模生产汽油的能力，但一天几十磅的产量还是可以保证的。

这一点点汽油距离内燃机的时代还相差太远，但是给汽油打火机灌油可绰绰有余了。

商人们不再作声，他们把盒子打开，再关上，关上，再打开。

这是奇迹，足以颠覆引火理念的奇迹，有了这个东西，红蜡和尿蜡都将失去存在的价值。

一名商人打破了沉默：“财务官大人，请您明说，这东西要多少钱？”

“这东西不卖，是送给你们的礼物。”尼波利也伸了个懒腰，起身道，“真奇怪，我也有些累了。”

一名商人和尼波利有些交情，见尼波利准备送客，赶紧上前道：“财务官先生，看在我们和斯隆家族的交情，您也应该跟我们说句实话，这东西到底多少钱？”

尼波利笑道：“这东西叫做碎雪之火，恐怕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廉价。”

取火的东西都很昂贵，一磅尿蜡至少要二十个金币，一磅上等的红蜡甚至能买到五十个金币，商人们对此早有准备。

“多么昂对的商品终究有一个价格，只管开口说吧！”

尼波利深吸一口气道：“两个金币，药水另算。”

“药水要多少钱？”

尼波利拿着小瓶子道：“这一瓶差不多能使用一年，需要再加一个金币。”

商人们盯着尼波利看了许久，一人开口道：“为了斯隆家族的荣耀，请您务必真诚一些，这个叫碎雪之火的东西，您，有多少？”

第547章不可饶恕

制造汽油打火机非常容易，用冲床每天可以制造上千个，唯一的瓶颈就是汽油，目前的极限产量是一天七十五磅，但一磅汽油可分装成十个小瓶，一天生产几百瓶也不在话下。可尼波利只卖给了商人二百个打火机，无论商人如何哀求，他们必须要等到秋集才能看到更多的碎雪之纸和碎雪之火。

这就是经营的策略，也是为秋集造势的策略。

赫尔利还在莱恩国，斯文德尔留在了驼岛城，卡拉夫在银松城忙着提升石油分馏的效率，失去了三人组，雷吉在技术上很难有所突破，新产品的研发只能告一段落。

而且尼波利提醒过雷吉，在秋集之前不要推出更多产品，否则会影响木浆纸和打火机的推广，而且还会对玻璃和丝绸这些原有商品造成强烈冲击。

布鲁克跟随艾德蒙去了莱恩国，等拿到了克里斯的文书，他将成为乱流城的执政官，秋集的筹备将完全交给他。

而雷吉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财务只是政务的一部分，农务、法务、医疗、教育、公共设施……很多事物都等着雷吉决断。

打开了农务官的第一份报告，题目是关于解决肥料问题的若干困难。

说白了，就是土地里的农家肥不够了，农务官又想不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雷吉耐着性子看了一半，随即把报告摔了出去：“叫农务官过来见我！大粪没有了也让我想办法么？他自己不会去拉么！”

以前这件事情由腐烂者格尔卡来处理，收集粪便，堆肥腐熟全都由他一手经办，但格尔卡辞去了职务上了战场，碎雪城的肥料就出现了严重危机。

格尔卡的巫术对肥料的生产的确有很大帮助，但也只是腐熟这一个环节而已，现在不是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就连没腐熟的粪便都出现了严重不足，可见整个肥料管理上有多么的糟糕。

“我找了五个人来接替格尔卡的工作，没想到还是变成了这个样子。”农务官卡提诺一脸委屈的对着雷吉诉苦。

“那是因为你无能！你在用人方面太无能！”对于这种状况，雷吉非常的熟悉，在前世，很多优秀的员工能承担三到四个人的工作，愚蠢的管理者不会珍惜这样的职工，反倒会提出“能者多劳”和“鞭打快牛”的愚蠢论调。

可等优秀的员工离开之后，用十名员工可能都无法承担他的工作，就像格尔卡走后，五个接替者各司其职，工作依然一塌糊涂，因为他们需要更多的磨合和协调。

“你的分工不合理！”雷吉看了卡提诺的分工明细，“两个人负责搜集肥料肯定不够。”

“我给他们分配了很多助手。”

“那也不够！而且你为什么要安排一个专人负责腐熟？难道这个人也懂得腐烂巫术么？”

“他不懂巫术，他只是负责保护肥料安全，我也给他配了很多助手。”

“让一群人去看管大粪？”雷吉愕然的看着卡提诺，“有人会去偷大粪么？”

“真的有，那群拜尔人每天都去偷！他们说土豆更需要肥料，这群贪婪家伙，什么便宜都占！”

其实农务官也下了不少心血，他知道问题的症结在于肥料的收集，翻到了报告的最后一页，农务官提出了他的建议，出钱收购。

雷吉微笑的看着农务官：“你想让我出钱买大粪？”

农务官搓搓手道：“一个铜币二十磅，应该不算太大的开销……如果我们不出钱的话，人们也不愿意把肥料交上来，您想想看，能随便找个地方顺畅的解决，又何必把所有东西弄到一个桶里，等着我们上门去收呢？”

“够了，我不会花钱去买大粪，去把内务官叫过来。”

随地便溺是中世纪到来的标志之一，就连一些王室成员都不能免俗，但凡有个合适的地方，就想畅快的解个手。

雷吉想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他给内务官制定了一份详细的规划，从修建公共厕所开始，一直到完备的下水系统，直到把厕所修到每个人的家里。

如此浩大的工程似乎是这个时代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罗马帝国做到过，雷吉坚信自己也能做到。

“先在修建化粪池，让居民到指定的地方倾倒粪便，在化粪池落成之后，还有敢在街边便溺者，将被当众鞭笞，并处以高额罚金！”

说到处罚，还有很多重要的案件等待雷吉复核。碎雪城的法务官队伍已经扩充到了七个人，全国的法务官共有四十三人，他们可以对普通案件作出裁决，但重要案件必须交由雷吉复核。

拿着厚厚卷宗，雷吉知道自己欠账太多，而且这件事心急不得，很多案件涉及到人命，最终的处置必须慎之又慎。

第一份卷宗，一名男子酒后杀死了一名风尘女子，手段非常残忍，按律当处绞刑。

审过卷宗，证据确凿，雷吉正要批准执行，却听法务官汇报：“大人，这名男子是第一军的战士，而且立过战功，他杀死的只是一名街头的流莺，所以……”

“所以能不能网开一面？”雷吉笑了，随即在卷宗后面更改了判决，“依军律，判处鞭笞一百。”

法务官笑了，这才是对军人应有的关怀。

没想到雷吉又补了一句：“鞭笞之后，由第一军军长亲自执行绞刑！”

“您还是要杀了他？”

“不杀留着过年么？”

法务官还想争辩两句，雷吉已经打开了下一本卷宗。

一名男子诱拐了一名女童，在准备带到城外的时候，被士兵截获了，按照碎雪律法，此人被判处火刑。

雷吉同意判决，可法务官觉得有必要提醒一句：“大人，这个人是天星国人，我们在他身上找到了天星国的文书。”

天星国的子民在离开国家后，会随身携带一封文书，文书的大致内容是天星国的子民受到天星国的庇护，无论犯下多么严重的罪行，都应该交由天星国惩处。

雷吉看了看法务官，又看了看卷宗，问道：“那个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法务官舔舔嘴唇道：“被他……玷污了。”

雷吉随即更改了判决：“判处碎雪石刑。”

第548章艺人之罪

碎雪石刑就是把人丢在碎雪石里，每动一步，就会被锋利的碎雪石割破身体，伤重流血死去。这是碎雪城最残忍的刑罚，被丢进碎雪石的人会遭受几天的折磨，临死之前，身上会有几百道伤口。

“大人，请您慎重做出判决，如果因为此事和天星国交恶，我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