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过的还好么？”

作为一名商务官，乔鲁乌斯和弗洛里安没有任何接触，但元首既然问起，他只能回答他所知道的一些事情。

“有一群暴徒试图闯进他的住所，治安官将他们逮捕了。”

“不要说他们是暴徒，他们只是平民而已，这不是他们的错。”马蒂亚斯长叹一声，递给乔鲁乌斯一把匕首。

“结束那孩子的痛苦吧，把他的头挂在城墙上，把他的尸体埋在城外，替我向他说一声抱歉。”

第576章乔鲁的赌注

有些手段是乔鲁乌斯极不擅长的，比如说政治。

可有些手段是他极其擅长的，比如说杀人。

弗洛里安是一名男巫，能杀死火魔的男巫，普通人甚至没有靠近他的勇气。

可对乔鲁乌斯来说，他不过是个普通男孩而已，杀死他跟杀死一只鸡并没有太多分别。

可他是元首的儿子，这件事情掺混了政治，虽然马蒂亚斯的态度很决绝，可如果真的杀了他的儿子，谁知道那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乔鲁乌斯煎熬了整整一夜，他的脖子后面好像挂了一把屠刀，刀锋的森寒让他魂不守舍。

天快亮的时候，他来到了弗洛里安的住处，那是一座很小的院子，只有一栋房子，门前有几名卫兵把守，看到乔鲁乌斯拿着元首的徽章，他们很自觉的闪在了两旁。

乔鲁乌斯带着一名士兵，提着一个巨大的麻袋走进了房子，麻袋里好像装着一些东西，卫兵们自然不敢过问。

弗洛里安正在床上熟睡，白天的时候受了惊吓，小伙子睡得很不踏实，火光让他睁开了双眼，看到了乔鲁乌斯那张狰狞的脸。

弗洛里安立刻爬了起来，他缩到墙角，看着乔鲁乌斯，颤巍巍道：“你想做什么？”

乔鲁乌斯平静的说道：“我来了结你的痛苦。”

弗洛里安颤抖了好一会，站起身咬牙道：“我不怕你，来呀！就算你们人多我也不怕！”

“别做傻事，孩子，你没机会的，”乔鲁乌斯叹口气道，“会有一点疼，但请你一定相信我，这并没有那么痛苦，等结束之后，你就自由了。”

弗洛里安想用巫术，可恐惧让他无法集中精神，他憋着嘴哭出了声音，那声音就像一只垂死的鸟儿。

乔鲁乌斯回头看了看士兵，士兵放下了麻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陶罐，和一把刀子。

“别急，就快解脱了。”

屋子里传来男孩的惨叫声，门口的卫兵在默默的祈祷，一名卫兵低声道：“他是战无不胜的将军，他竟然杀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

“闭上你的嘴，这是元首的命令，”另一名卫兵啐了口唾沫，“真该死，他为什么不做的干脆一点！”

两个小时后，乔鲁乌斯走了出来，他身后的士兵依然背着麻袋，麻袋里多了一些东西，明显变得沉重了许多。

卫兵们依旧不敢过问，两人走到了路口，互相耳语了两句，乔鲁乌斯走向了元首官邸，士兵则走到了城外，一直走到了罕有人迹的荒野。

士兵在一片荒草中打开了麻袋，把满脸血污的男孩拖了出来。

“你能站起来么？”

男孩挣扎着站了起来，哆哆嗦嗦看着士兵。

“能走路么？”士兵又问了一句。

男孩点了点头。

“看清楚这个地方，这里埋着一具无头尸体。”士兵指了指地上的一个土堆，“你要记住这个地方，这里是你的坟墓。”

男孩看了看土堆，没有作声。

“现在离开这，走的越远越好。”

男孩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道：“你是赫里乌斯，乔鲁乌斯的弟弟，我记住你了。”

士兵默然片刻，低着头道：“快点离开这，走的越远越好，忘了这里的一切。”

……

乔鲁双手捧着一个木盒，走到了马蒂亚斯的面前。

马蒂亚斯摸了摸木盒，却没有打开。

“我让你把他挂在城门上，你为什么要把他送过来？”

“您不想再看他最后一眼么？”

马蒂亚斯深吸了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滚！”

乔鲁拿着木盒走出了府邸，脊背的汗水顺着衣衫一滴一滴流了下来。

不管弟弟的手艺多么精湛，终究逃不开父亲的眼睛，只要马蒂亚斯打开木盒，一切就都败露了。

可乔鲁赌定马蒂亚斯不会打开木盒，他坚信这位冷血元首还有最后一丝人味。

他赌赢了。

弗洛里安的头颅悬挂在了城门上，反对者的声音再次消失了，伟大的元首杀死了变成巫师的儿子，他注定成为白塔人永远的英雄。

……

弗洛里安在荒原里跋涉了整整五天，靠着赫里乌斯给他的一点干粮，艰难的翻过了凤凰之山，来到了白塔国的南部城市，焦叶之城。

这是整个大陆最炎热的城市，就像它的名字一样，等到了夏天，大片的树叶会变得焦黄干枯。

新年刚过，碎雪城的积雪还很深，但焦叶城已经到了汗流浃背的时节，眼下最该做的事情是下河洗澡，再过几天，就连河水里的清凉也所剩无几。

焦叶城的居民很喜欢洗澡，但天罚者的到来改变了他们的习惯，在天罚者眼中，洗澡是可耻的行为，身上的泥垢是神灵的礼物，能让人保持健康，并且能得到神灵的庇佑。

弗洛里安跌跌撞撞走向了城门，烈日之下，依然在渗血的脸颊被汗水蜇的火疼。两名天罚者拦住了他的去路，询问他的来历。

弗洛里安报上了名字，也说清了来历，可天罚者并不相信他，元首的儿子明明已经逃回了王都，怎么可能去而复返？

他们殴打了弗洛里安，还想给他带上镣铐，满腔怒火的元首之子终于爆发了。

他把两个天罚者冻成了冰块，随即运用巫术大开杀戒，径直冲向了城市中央。

在城市中央的城堡里，魔灵兽人魁霎收到了消息，命令兽人士兵擒获了弗洛里安。

看到弗洛里安的一刹那，魁霎也没能认出来，这个男孩已经面目全非，从脸型到五官完全判若两人。

直到男孩开口，魁霎才认出了他的声音。

“我回来了，我愿意帮你们！”

“这可真把我弄糊涂了，”魁霎笑道，“当初你天天哀求我，说你做梦都想回到父亲的身边，而今我放你离开，你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是你的父亲不要你吗？”

弗洛里安不是自己逃走的，单凭一名士兵也救不走他，是魁霎有意放他离开，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魁霎希望通过他来动摇马蒂亚斯的统治。

“我已经回来了，你又何必多问？”擦了擦灼痛的脸颊，弗洛里安直视着魁霎的双眼。

“我钦佩你的勇气，”魁霎缓缓道，“可我给过你机会，你根本帮不了我。”

“或许我变了呢？为什么不再让我试一试？”

弗洛里安的眼神比他的模样更让魁霎感到陌生，他回头看了看雅丽姗，雅丽姗点了点头。

他又看了看爱丽丝，爱丽丝没有作声。

魁霎放声笑道：“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第577章静流止水

焦叶城的城堡下面有一个宽阔的地下室，爱丽丝在地下室里布置了一个复杂的法阵。

四名巫师坐在房间的四个角落，他们用巫术让一大团水悬浮在半空。

那团水几乎充满了房间，它似乎在流动，又似乎是静止的，弗洛里安能闻到水汽的味道，却不敢触碰任何一颗散落的水珠。

这是静流止水，这个世界最古老的水，据说它能把人从地狱带到天堂，也能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

弗洛里安要做的，是让这团水结冰，彻底变成冰块。

他曾试过许多次，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是让这团水里出现了几块碎冰，碎冰转眼之间就消失了，这显然不是爱丽丝想要的结果。

“开始吧，”爱丽丝轻蔑的看着弗洛里安，“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变强了。”

弗洛里安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双臂，开始施展巫术。

他的注意力比以往更加集中，因为他的心里没有了昔日的恐惧，几次呼吸过后，水面出现了碎冰，碎冰迅速扩散，很快包裹了整个水团，形成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甲。

魁霎流露出了些许惊喜，但爱丽丝依旧满脸轻蔑，她看透了弗洛里安的能力，也看到了最终的结果。

冰甲很快破碎了，碎冰转眼融化在了水团之中。

想让静流止水结冰需要极低的温度，而弗洛里安的巫术已经到了极限。

“放弃吧小伙子，”爱丽丝长叹一声道，“你没有这种天赋。”

弗洛里安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在吐过两次之后，他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让我休息一会，再让我多试几次。”

爱丽丝摇头道：“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在你身上浪费。”

“除了我之外，你们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爱丽丝冷笑一声：“小家伙，你的傲慢很让人厌恶，再过两个月的时间，我的另一个法阵就要成功了，它能让静流止水在一天之内冻成冰。”

“再过两个月，焦叶之城将进入夏天，你从来都没有经过那样的夏天，到时候你的法阵恐怕连一个冰碴都造不出来。”

弗洛里安的语气让爱丽丝极度厌恶，她捏了捏男孩的脸蛋，狰狞的笑道：“让我们打个赌，如果我能制造出一块碎冰，就让我用那块冰割断你的喉咙。”

“如果你等不到两个月之后呢？如果马蒂亚斯明天就对这里下手呢？你有战胜他的把握吗？”弗洛里安目不斜视的盯着爱丽丝，死过一次之后，他再也不逃避任何人的目光。

“你的父亲让你如此骄傲，你为什么不滚到他的身边去！”

“我滚到哪并不重要，反正你的法阵还没有成功，让我多试几次又有什么关系？”

魁霎点点头道：“我觉得这孩子说的有道理。”

爱丽丝怒道：“他的巫术在破坏静流止水的纯洁，你知道这些水有多么宝贵么？”

巫术会影响水的纯洁？魁霎皱皱眉头，他对这种古老的巫术所知甚少，也不知爱丽丝说的是真是假。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魁霎摸了摸弗洛里安的头，“三天之后，如果还不能成功，你最好给我一个让你活下去的理由。”

听到这番话，弗洛里安放声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泪。

魁霎皱眉道：“你笑什么？是在讥讽我吗？”

弗洛里安摇头道：“我是在感激，感激你的仁慈，至少你给了我三天时间，至少你允许我说出一个理由。”

……

两天之后，魁霎收到了消息，弗洛里安已经找到了方法，他让爱丽丝做好一切准备。

对于弗洛里安的豪言壮语，爱丽丝自然不屑一顾，她不会让巫师们浪费宝贵的法力，去陪着一个男孩见证他根本无法兑现的诺言。

但魁霎非常的认真，他对这个年轻人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到了地下室，弗洛里安正对着静流止水发呆，爱丽丝鄙夷的笑道：“你在等什么？想好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了吗？”

“别着急，在一切开始之前，你们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你有什么资格说条件？”

“让他说吧，”魁霎道，“如果你真能成功，也的确该得到应有的奖赏。”

弗洛里安道：“第一个条件，白塔国的乔鲁乌斯和他的弟弟赫里乌斯救过我的命，希望你们以后不要伤害他们。”

“我没听过赫里乌斯的名字，但我知道乔鲁乌斯，他是优秀的将军，如果在战场上相遇，我不可能对他手下留情。”

“他已经不是将军了，他的弟弟也只是个匠人而已，如果他执意踏上战场，那是他自掘坟墓，如果在战场之外，希望你网开一面。”

魁霎点头道：“我答应你。”

“第二件事，如果你们能够生擒马蒂亚斯，希望你们把他留给我，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他。”

“我也答应你，”魁霎道，“现在你满意了么？”

弗洛里安拿出了一个三十分沙漏，放在了魁霎的手边：“我只能坚持这么久，如果我失败了，请寻找一块体面的墓地，将我埋掉。”

他深吸了一口气，挽起衣袖，把双手插进了静流止水。

爱丽丝惊呼一声道：“你疯了吗？你会破坏水的纯洁！”

这的确是个疯狂的举动，静流止水拥有着不可捉摸的力量，没人知道触碰它的后果是什么，就连暴怒的爱丽丝也不敢靠近弗洛里安。

弗洛里安的身体在颤抖，他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双手，诡异的痛楚和麻木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也让他想起了几天前那些最糟糕的回忆。

静流止水开始剧烈的翻腾，这是反常的现象，就像它的名字一样，纯洁的静流理应一动不动。

爱丽丝想要逃走，却被魔灵兽人从身后揪住了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