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遭受过炮火，房屋被摧毁了大半，地上留着不少弹坑，红狼王把所有的死尸堆积在村子的中央，任凭他们慢慢腐烂，整个惨状不言而喻。

“陛下，这是红狼族的子孙，是您最忠诚的子民，难道您不为他们感到心痛吗？”

心痛是有一点，但雷吉更觉的反胃，无论视觉上还是嗅觉上，这里的状况都让人难以容忍。

可红狼王不打算离开，他要雷吉当场给他一个交代：“西境守护不愿守护我们，但我相信天狼大帝不会放着他的子民不管！如果天狼大帝也抛弃了红狼族的子孙，那么红狼族将用自己的方式讨回公道！”

愤怒的嘉文又和红狼王吵了起来，亚撒隆赶紧劝止了双方。

看起来他是个和稀泥的，实际上却是个煽风点火的挑唆者，在他的挑唆下，雷吉和嘉文的处境都非常尴尬，而他正在以奔狼人的传统为名，重新树立奔狼王的地位。

雷吉理解嘉文的心情，在嘉文看来，红狼王洗劫了烟石郡，如今遭到了报复，实属咎由自取，这是一名骑士，乃正一个正常人的正常想法。

但红狼王的想法显然不是这样，他认为红狼族既然是雷吉的子民，雷吉就该无条件的保护他的子民，就算他们做过十恶不赦的事情，雷吉也必须无条件站在他们一边，为他们报仇雪恨。

听起来有些说不通，不过奔狼人的想法并没错，而且远比嘉文的想法更加现实。帮亲不帮理，对人不对事，在任何情况下，必须支持自己人，是这个世界真正的硬道理。

如果问题出在其他国家上，雷吉不介意为红狼王出口气，就算不方便亲自出手，支援些武器也是应该的，只要拿到雷吉的武器，红狼王可以轻松碾压大部分国家。

可现在问题出在克里斯身上，克里斯也是自己人，虽然奔狼国是碎雪国的附属国，但雷吉和克里斯的关系要近的多，雷吉不可能和克里斯反目，但他也不想失去红狼王，更不想失去奔狼国的人心。

进退两难之下，雷吉把目光投向了巴切洛。

巴切洛的手段依然如故，在没有找到答案之前，不要轻易做出任何决定。

“大人，我们应该先把尸体掩埋掉，让活着的子民远离疫病，让死去的子民就此安息。”

雷吉点点头道：“我同意大学士的建议。”

“我不同意！”红狼王怒道，“在了却仇恨之前，他们的冤魂无法安息！”

巴切洛道：“仇恨当然要了却，可我们必须要知道仇人是谁。”

红狼王喝道：“还能是谁？”

巴切洛道：“既然村子里没有幸存者，还有其他人看见莱恩人的军队来过这座村庄吗？”

红狼王没有作声，一个部落的酋长上前道：“我们的村子和他们离得很近，当晚我们听到了枪炮声，您可以看看这些房屋，他们都被炮弹打过。”

红狼王道：“你还有什么话说，奔狼人没有火炮，这东西只有莱恩人才有！”

雷吉从没给过奔狼人火炮，就算有一天，奔狼国彻底并入了碎雪国的版图，雷吉也不会轻易把最强大的武器交给他们。

如此看来倒是证据确凿了，在这座村子周边，拥有火炮的只有莱恩国。

但巴切洛可不这么认为：“我觉得这不像是火炮，倒更像是拜尔人的黑粉。”

拜尔人的黑粉没有这么大的威力，可雷吉能看得出来，不代表奔狼人也能看得出来，他们对火炮和黑粉都知之甚少。

但拜尔国在奔狼国的北面，这里是奔狼国的东南，这样的借口显然无法说服红狼王。

红狼王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拜尔人穿过了大半个奔狼国，就为了来到这里偷袭一座村子？”

众人一阵哄笑，就连亚撒隆也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可大学士很淡定，他扫视着众人，一字一句的说道：“或许拜尔人把黑粉卖给了强盗，强盗洗劫了你的村庄。”

红狼王放声笑道：“什么样的强盗敢碰我的村子！”

巴切洛没作声，他把目光投向了灰狼王和疤脸狼王。

在奔狼国，各路狼王之间经常会因为领地的争端而爆发冲突，从这一点来看，他们两个多少也有那么一点嫌疑。

灰狼王和疤脸狼王自然不能认账，他们对着草原之神起誓，如果这件事情和他们有半点干系，他们愿意被草原的邪鬼吸干脑髓，然后任凭野兽吃光他们的尸体。

雷吉觉得誓言的力度差强人意，但红狼王却说这是奔狼人最恶毒的诅咒，单凭几句誓言，就可以确定这件事情和两位狼王无关。

不管狼王们的态度如何，雷吉已然接受了巴切洛的建议，先掩埋尸体，然后再查明真相。

之所以要掩埋尸体，一方面是为了避免疫病，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毁尸灭迹。这件事情基本可以确定是克里斯做的，目前唯一的解决之道是嫁祸给别人，在想好嫁祸的对象之前，毁尸灭迹无疑是正确的选择。

可红狼王依旧不同意掩埋尸体，此举激怒了嘉文。

“你可以不尊重我，但是不能违抗领主大人的命令！”

“我很尊重天狼大帝，但我的族人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两人的冲突越发激烈，激动的红狼王不慎碰了雷吉一下。

莫德萨知道这是无心之失，他只是把雷吉护在了身后。

可对另外一个人来说，这样的行为是无法容忍的。

因为担心嘉文和红狼王之间的冲突升级，雷吉让埃尔文带来了两百名第一军的战士，和他一起来维持秩序。

在埃尔文看来，刚才的行为，已经让红狼王的一只脚踏进了地狱，他拔剑的速度快的惊人，红狼王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剑锋已经指在了他的鼻子上。

所有人瞬间安静了下来，亚撒隆暗自窃喜，如果埃尔文一剑杀了红狼王，雷吉将成为所有奔狼人的敌人。

雷吉才没有那么笨，他制止了埃尔文，当即下达了命令：“第一军负责掩埋尸体，为防止疫病传播，在掩埋尸体后，将这座村子烧掉。”

红狼王没敢作声，其他狼王自然也不敢多说。

雷吉又道：“我会即刻动身去莱恩国，查明杀害我族人的凶手，为他们报仇雪恨。”

第594章被遗忘的线索

雷吉在克里斯身边安插了一名山妖，她的身份可不是间谍，而是信使，因为雷吉事先征得了克里斯的同意。

山妖把雷吉的意愿转达给了克里斯，克里斯欣然同意，他们约在烟石郡会面。

雷吉率先抵达烟石郡，两天后，克里斯乘着飞艇，在风魔的帮助下也赶到了。

见面之后，雷吉不知该如何开口，看着雷吉尴尬的样子，克里斯笑道：“你是为了奔狼人而来么？他们洗劫了烟石郡，你看到了街上的惨状，那些被焚毁的房屋，和那些未干的血迹，我该杀光那群野蛮人，可看在你的份上，我只能忍气吞声。”

“这也算忍气吞声？”雷吉苦笑道，“我能理解你的愤怒，可在你动手之前，为什么不事先跟我商量一下，我可以找到更好的解决方法。”

“动手？”克里斯不理解雷吉的意思，雷吉也不想再拐弯抹角。

“你血洗了一座村子，虽说他们罪有应得，可这让我的处境非常糟糕。”

克里斯还是不明白，雷吉也有些诧异，在这件事上，克里斯似乎没必要撒谎。

雷吉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克里斯直视着雷吉的双眼，道：“你觉得这是我做的？”

雷吉无法回答克里斯的问题，无论动机还是证据，克里斯都有洗不清的嫌疑。

“那群野蛮人的确该杀，我甚至想要杀光他们的部族，可我绝对不会做出让你为难的事情，因为我欠你的实在太多。”

这句话不容置疑，雷吉信任克里斯，可也彻底陷入了迷茫，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做的？不是克里斯还能有谁？

雷吉和克里斯做了许多推断，做这件事情的人动机非常恶毒，心思也非常巧妙，他利用了一场血案，动摇了雷吉和狼王之间的关系，也动摇了雷吉和克里斯之间的关系。

可等推断到证据，却又走进了死胡同，在这块大陆上，除了碎雪国，只有莱恩国、拜尔国和白塔国拥有火炮，拜尔国和白塔国实在太遥远了，这件事情如果不是克里斯做的，那就证明碎雪国出了内鬼。

可这个内鬼得多么神通广大？他竟然能从军营里偷出火炮，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奔狼国。

雷吉很苦恼，比他更苦恼的是嘉文古斯塔，他觉得自己很没用，是他的过失让雷吉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大学士也有一点苦恼，因为不听命令的人越来越多了，就连埃尔文都包括在内。

他掩埋了尸体，但是却没有烧毁村子，巴切洛问起原因，埃尔文的解释是还有一些重要事情要向领主大人汇报。

雷吉常说一句话：学士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巴切洛现在觉得这句话特别有道理，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白，可为什么埃尔文就是听不懂？

他想汇报什么事情？他在现场又发现了什么证据？这些东西重要吗？

巴切洛认定这件事就是克里斯干的，现在需要的不是证据，而是替罪羊！赶紧毁尸灭迹，找个人把这场血案嫁祸出去，这才是眼下最该做的事情。

夜里，巴切洛去找埃尔文，却发现埃尔文正在和嘉文一起烤鸡，大学士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却被埃尔文热情的留了下来。

“今天和红狼王一起去深林里打猎，我没有用枪，只用猎叉和弓箭，”埃尔文长叹一声道，“可能是我太依赖火枪了，今天表现的实在糟糕，红狼王收获满满，而我只捕到了这几只山鸡。”

“打猎，好啊，”巴切洛笑一声道，“军长大人很悠闲啊。”

埃尔文笑道：“别那么心急，等收到领主大人的命令，我会立刻烧掉那村子。”

巴切洛道：“领主大人已经下过命令了，难道你忘记了？”

嘉文道：“那座村子本来就不该烧，应该留下来，让奔狼人记住这次教训。”

一向沉稳的大学士动了怒气，可他的脸上依然带着微笑：“两位大人的地位越来越高了，已经可以随意违背领主大人的命令了。”

嘉文起身道：“我从未想过违背大人的命令，我只是……”

“坐下，老朋友，你的鸡都快烧糊了。”埃尔文表现的很反常，这个直来直去的男人今天好像藏了很多话。

他扯下了一块鸡腿递给了嘉文：“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

嘉文道：“差不多快三年了，先是你去了寒枫要塞，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又去了西境。”

埃尔文叹道：“大学士也是，自从我去了寒枫要塞，三年的时间，一眼都没有看到过你。”

巴切洛笑了笑，相处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猜不透埃尔文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们都为领主大人流过血，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怀疑我们的忠诚，两位觉得对么？”

嘉文用力的点了点头，巴切洛无奈的笑了笑：“我没有怀疑两位的忠诚，我只是担心两位的固执。”

“这件事与固执无关，”埃尔文取了些盐，撒在了烤鸡上，“给我几天时间，我会给领主大人一个答案。”

说是几天，结果埃尔文在两天之后就找到了答案，他把嘉文和巴切洛叫到一起，让士兵抬上来一筐碎铁片。

巴切洛看不懂埃尔文的用意，但嘉文认出了这些碎铁。

“这是炮弹的弹片。”

埃尔文道：“再仔细看看，有什么特别之处。”

嘉文拿起了一块弹片，仔细看了半响，道：“这是第一代火炮的弹片，我认得这个弧度。”

埃尔文笑了，他拿起一粒子弹壳：“这也是在村子里找到的，很明显，这是第一代火枪的弹壳。”

嘉文好像明白了什么：“莱恩国没有第一代枪炮，领主大人给他们援助了第二代枪炮，把第一代都收回了，第一代枪炮都送给了拜尔人和白塔人。”

巴切洛一惊：“也就是说，这件事和莱恩国无关，是拜尔人干的。”

埃尔文诧道：“为什么一定是拜尔人，为什么不是白塔人？”

巴切洛摇头道：“只有拜尔人能做出这种事。”

“很遗憾，你猜错了，”埃尔文指着子弹壳上的数字，“这是一三三七九六一九号子弹，知道了这颗子弹的编号，我们就能查到子弹的去向，我昨夜已经通过山妖将此事告知了碎雪城，卡拉夫已经查到了这批子弹的去向，它们属于白塔国。”

第595章碎雪旧情

克里斯和雷吉一起来到了红狼王的领地，在这个时代，乃至在今后任何一个时代，这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国之主不该轻易出现在一个藩王的领地上，尤其是这位藩王还对他有着极深的误会，就算雷吉能保障克里斯的安全，可也避免不了红狼王对克里斯的羞辱。

亚撒隆率先发起了攻势：“红狼族子民们，请你们看仔细了，他的双手上还沾着你们族人的鲜血！”

灰狼王对国王给予了极大的支持，他对克里斯极尽嘲讽，就差拔剑相向。

克里斯对此早有准备，他从容的走到红狼王面前，一字一句道：“你们在烟石郡犯下了罪行，但为了我和天狼大帝的友谊，我并没有伤害你们的族人，第一军军长已经查明了真相，莱恩国没有这样的火炮和火枪。”

“你敢说你们没有火炮和火枪？”红狼王愤怒的看着克里斯。

“每一种火炮都有不同的炮弹，每一种炮弹都会留下不同的碎片，”埃尔文拿着一枚弹片道，“莱恩人的炮弹不会变成这样的碎片，这件事情，我可以作证。”

嘉文起身道：“我也可以作证。”

红狼王看了看埃尔文，又看了看嘉文，转而把目光投向了雷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