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释放了魔王，还释放了泥魔，这场把整个大陆逼到绝境的战争似乎因他而起。

“不必过分自责，就算你没有参加那场战斗，曼达萨也会击败狄奥，最终逃离迷亡之山。”

撒加又读出了雷吉的心声，不知为什么，今天晚上，雷吉的心理防线变得非常脆弱。

“这场战争无可避免，我的弟子还会继续留在你身边，希望你能好好珍惜他，他很信任你，很尊敬你，也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你呢？还是那么嫌弃我么？”

“我正在改变对你的印象，你的一些作为让我刮目相看，”撒加笑道，“可我已经答应了另一位陛下，要辅佐他干成一番伟业。”

“是克里斯对么？他是个更优秀的国王。”雷吉也查到了一些消息，跟着克里斯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雷吉总有那么一点不甘心。

“谁更优秀我也说不准，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征服整个大陆，甚至更多。”撒加为阳秋盖好了毯子，等阳秋睡着后，他也该离开了。

“碎雪大帝，我不知道我的建议对你是否有用，我也曾经做过君主，虽然很短暂，但至少经历过，我希望你能记住一件事，

优秀的君主永远不会为自己的错误感到自责，除非他想因自责而死，你和其他的君主不一样，你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恪守你的信念，这个时代终将属于你，在此之前，把该死的邪魔送进地狱。”

……

真的很难想象，冥狱巫师会和苏菲亚说出同样的话，而就在不久前，他还把雷吉说的和烂泥一样一文不值。

雷吉主动放弃了盟主的争夺，让撒加改变了对他的看法，也让撒加看到了战胜邪魔的希望。

当然，这番话也有迷惑的成分，他坚信当邪魔战争结束后，克里斯会坐收渔利，并且会帮助他建立一个真正的巫师王国。

他认为他的这番话会让雷吉热血沸腾，然后义无反顾的投身于抗击邪魔的伟业之中。

可雷吉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无论赞美还是嘲讽，雷吉都听了太多，摸一摸耳朵里的老茧，雷吉索性把它们全都过滤了。

跟着我算你有运气，不跟我算你没造化，对待撒加的态度如此，对待马蒂亚斯也是一样。

至少雷吉在撒加身上学到了一件事，有些时候真的不能太留情面。

在蓝丝城休整了两天，马蒂亚斯态度又发生了变化，他从不提及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却不断说起其他国家的艰难处境。

“东桑国的国都快守不住了，他们的军队只剩下了不到三千人，他们的国王亲自上了战场，据说还受了重伤。”

阿尔弗雷德耸耸眉毛道：“拜尔国的军队已经赶去支援了，一两天内就能抵达东桑王都。”

“我对拜尔人虽然没有什么成见，可如果在没有利益的情况下……”

雷吉默然许久，忽然抬头道：“够了，元首大人，如果想下逐客令，你大可不必这样婉转，在结盟之前我听了太多这样的废话，现在我不想再浪费时间。”

阿尔弗雷德也看出了马蒂亚斯的用意，他的话外之音是：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们了，还有更需要你们的地方。

阿尔弗雷德之所以没有把话挑明，是因为他要采用更高明的政治手腕。

雷吉之所以不再遮遮掩掩，是因为他找到了人类无法击败邪魔的根本原因。

“秦格斯大陆很大，血瀑大陆更大，和它们相比，奥利吉诺大陆就像一座岛屿，坐上猎隼战舰，用不了三个月的时间，就能环绕大陆一周。”

马蒂亚斯一怔，干笑一声道：“我们毕竟没有去过那些地方……”

“我在古籍上查阅到了相关记载，秦格斯人最好的战船，从大陆的北端到南端，需要至少两年的时间，而血瀑大陆的龙王飞过整个大陆需要整整一年的时间，它们都被邪魔征服了，你觉得我们的大陆能坚持多久？”

马蒂亚斯没有作声，雷吉起身道：“太肮脏了，这种无聊的手腕实在太肮脏了！你拥有如此强大的国家，拥有如此优秀的军队，为什么不懂得珍惜，为什么一定要等着邪魔摸着你的头，让你跪在地上叫爸爸！”

“雷吉诺德·维克特！”马蒂亚斯起身吼道，“你的言辞太恶毒了！”

“难道邪魔的言辞会更好听么？”雷吉直视着马蒂亚斯的眼睛，直到对方的眼神开始躲闪，“既然你不信任我，我可以随时离开，等我再次回来的时候，只怕白塔国已经不存在了！到了那个时候，你也不必担心有谁会撼动你的地位，你的王冠连同王座全都会被掩埋在废墟之下！”

马蒂亚斯愤然离去，雷吉回到军中准备撤兵，到了黄昏，阿尔弗雷德带着马蒂亚斯找到了雷吉，一脸无奈道：“看来没有人关心过盟主的想法，碎雪大帝，你真的打算离开么？”

“要是能走我早就走了，”雷吉笑道，“我在等待盟主的命令。”

阿尔弗雷德转脸对马蒂亚斯道，“你呢？还打算下逐客令么？”

马蒂亚斯微微一笑：“让白塔元首认错是很难的事，我打算一直打到焦叶城，让邪魔从白塔国彻底消失，碎雪大帝，我为之前的短视向你道歉，我真心请求你的帮助。”

第639章大人和贱人的区别

元首大人已经向雷吉道歉了，雷吉自然没有不依不饶的道理。

都是盟友，彼此之间的谅解是应该的，但不是无偿的。

雷吉提出了条件，白塔国要向碎雪国运送四百万磅铁石，马蒂亚斯皱眉道：“这难道是为战争索取报酬吗？盟友之间的援助难道不是无偿的么？”

“我可以无偿的送给你火炮和炮弹，你难道不应该无偿的支援我钢铁么？”雷吉冷笑道，“难道在你看来，无偿付出的一定是碎雪国，你要做的只是收获而已么？”

马蒂亚斯看了看阿尔弗雷德，天星大帝笑道；“碎雪大帝说的没错，援助本来就是彼此的。”

马蒂亚斯答应了雷吉的要求，不只是这一次，而且每过一个月，他都要向碎雪国送上四百万磅矿石。

这听起来有些荒唐，损失了这么多的铁矿石，马蒂亚斯非但不觉得心疼，反倒心情大好，他制定了下一步的作战计划，而且不再对雷吉遮遮掩掩。

雷吉真搞不懂他的心思，这位元首大人看起来越发像一个贱人。

在阿尔弗雷德的分析之下，雷吉大致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有一个邻居每天送给你礼物，你会觉得他图谋不轨，或是你的房子，或是你的妻子，总之背后有着你无法承受的代价。

有一天你想吃鱼，邻居送给你两尾鲜鱼，却提出要拿一块羊肉来交换，你会觉得心安理得，因为这是一场公开价码的交易。

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赠与，你什么都不想要，就证明你想要他的一切。”

这就是所谓的规则，人与人之间的规则，可在雷吉看来，这样的规则有个屁用或者屁用没有，如果雷吉真的别有所图，就算收了马蒂亚斯的矿石，也照样可以夺走他的一切。

这些想法没必要和阿尔弗雷德探讨，雷吉不愿把时间浪费在争论上，而且天星大帝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我要走了，迪尔国战事吃紧，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阿尔弗雷德给雷吉倒了一杯酒，“我知道，马蒂亚斯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如果有一天你克制不住愤怒想要杀了他，千万要记得我们来到这里的初衷是什么。”

雷吉不想单独面对马蒂亚斯，可阿尔弗雷德离开白塔国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不只是为了迪尔国，同时也关系着整个大陆的安危。

在碎雪国有一个神秘的群体，他们被称为算学官，这些人由学城之中的理学精英组成，每人每年可以拿到两百个金币的高昂薪酬。

但他们必须遵守严苛的律法，一旦成为算学官，终身不能辞职，不能离开碎雪城，也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一旦违背律法，等待他们的将是极刑。

算学官的任务，是认真分析战场上的每一个细节，来推算可能发生的结果。

以上一场战斗为例，记录官将战争细节报送给碎雪城，算学官很快做出了推算结果。

当时泥魔距离地面只有不到两尺的距离，而雷吉身边只有不到四十人的卫队和两百名炮兵。（其余卫兵都被跟着莫德萨去阻击西泽）。

从地下的痕迹来看，在阳秋的法术被中断之后，泥魔智者依然活着，只是他丧失了指挥战斗的能力。

按照以前的数据分析，阳秋的法阵成功几率不足七成。

以此为基础，再加上其他的细节推算，雷吉阵亡的概率接近百分之九十，如果阳秋的法阵有丝毫的差池，雷吉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且死的还不止他一个，天星大帝和白塔元首也难以幸免。

九死一生，只能说雷吉的运气足够好。

如果下一次再有类似的遭遇，很难想象幸运的天平是否还会倾向于雷吉。

他们是奥利吉诺大陆上三个最重要的统治者，他们不能频繁的出现在同一战场上，雷吉虽然不想考虑自己的身后事，但必须要给大陆留下最后的希望。

盛夏时节，白塔国的湿热让人难以忍受，马蒂亚斯坐在战马上走在前队，雷吉坐在马车里走在后队。

他们接连攻克了四座城市，很难想象，一支连战连捷的队伍竟然显得死气沉沉。

不到必要的时候，雷吉不想和马蒂亚斯说话，马蒂亚斯也不愿意听到雷吉的声音。

元首的态度影响了士兵，在行军的途中，哪怕并肩而行，两国士兵也不会彼此交谈。

黄昏时分，士兵们扎好营盘，开始煮饭，白塔人的伙食非常简单，他们以百人队为单位，每队煮上一大锅麦粥，加几颗采来的野菜，撒上一把盐，就是一顿晚餐。

碎雪人的晚餐也不复杂，伙食由庖厨置备，每个战士会领到一磅面包，一碗肉汤，一杯麦酒，一代烟叶和一个铁盒子。

铁盒子和手掌差不多大，没有盖子，要用匕首剖开，里面装着牛肉和面粉做成的糊状物，那股香味非常的诱人。

白塔国的士兵自然不敢奢望吃肉，能吃饱一顿麦粥对他们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奢侈。

吃饭的时候，白塔人会尽量远离碎雪人，可今天的情况有点特殊，一名受伤的士兵神智开始模糊，可嘴里却反复重复着一句话。

“我想吃点肉……”

在上一场战斗中，这名士兵被沙魔的利爪削断了一条腿，他顽强的杀死了那个沙魔，还救下了一名战友，可他的伤口出现了严重的感染，以白塔人当前的医疗技术，这名士兵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在此之前，他昏迷了两次，如果再昏过去一次，他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他想吃点肉，这或许是他最后的愿望。

一名士兵掏空了口袋，低声道：“我还有几个铜子，给他买点肉吃吧。”

另一名士兵道：“这鬼地方能到那里买肉？”

“他们有肉，买一点就好。”士兵指向了正在吃罐头的碎雪人。

“你疯了么，我们不能跟他们说话，元首会杀了我们！”

沉默了许久，所有人把目光都投向了百夫长。

百夫长咬了咬牙，从口袋里掏出了两个银币，对士兵道：“你去吧，能买来一个铁盒子就好，尽量少跟他们说话，元首要是知道了，就全都推在我身上。”

士兵拿着银币，站起身来却又蹲了下去，含着眼泪道：“我不敢，我会被处死的，我的家人也会受到连累！”

“你们谁敢去？”百夫长扫视着众人，沙场上舍生忘死的战士们，此刻全都低下了头。

“我想吃，吃，吃一点肉，就一点……”

听着伤兵的呻吟，百夫长拿回了银币，朝着碎雪人的营地走去。

没想到刚走两步，却见一名兽人战士走了过来。

“能跟你们要一碗粥喝么？”兽人战士指着营地里的铁颅喊道，“我们的将军想喝粥，可厨娘煮的粥太难喝了！我们不白要，拿东西跟你们换！”

说完，兽人战士往地上放了三个铁盒子：“一罐是鱼肉，一罐是牛肉，一罐是羊肉，就换一碗粥！”

第640章何苦矫情

高大的百夫长看着和他同样高大的兽人战士。

兽人战士呲着獠牙笑道：“给我盛碗粥吧！”

百夫长看着地上的铁盒子，又看了看兽人憨厚的笑容，突然觉得喉咙里有那么一点咸。

“那个兄弟是条好汉，”兽人指着伤兵道，“断了条腿，还能砍死一个沙魔，可惜他快撑不住了，我们的医官非要吹牛，说还能治好他，你也知道，一个爱吹牛的女人有多讨人厌，我和她赌了五个金币，说这个人治不好了，你敢不敢赌一把？”

“我，”百夫长的声音哽住了，他低下头，拿起了铁盒子，让士兵给兽人盛了一碗粥。

兽人拿了粥正要离去，忽听百夫长喊道：“我赌，我赌他能活下来！”

他拿出了两个银币，交到了兽人手上，随即让战士们把伤兵抬到了雷吉的营地里。

深夜，百夫长跪在了马蒂亚斯的营帐前，等待着元首的处罚。

直至天明，马蒂亚斯也没有露面，卫士长走到百夫长面前，低声道：“回去吧，你的处罚已经结束了，告诉士兵们起营，你的百人队今晚只能吃大麦。”

大麦是给牲口吃的，这是一种羞辱，也是白塔人惩罚士兵的方式。

百夫长以为马蒂亚斯会严惩他的军队，甚至会处死他，可没想到最终的处罚竟然如此的轻描淡写。

当天，马蒂亚斯破例来到了雷吉的马车旁，他想和雷吉做一场交易。

“你的士兵有肉吃，那种铁盒子，你们好像称之为罐头。”

“喜欢么？”雷吉笑道，“我可以送你两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