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宸朝民风开放,并未说过不许男子在婚前没有过其他相好,明璋此举实在是过分紧张了吧?
却见明璋皱着个眉,满脸严肃,甚至还有些失落:“我总得为他留好后路。若我败了,阿缨与我有牵扯,便没人再敢娶他,明钰又觊觎他多年,只怕到时只能入宫委身那混球!”
“若我与阿缨的关系不暴露,女皇又许了宰相自己做主儿子婚事,便可在我被治罪后立刻寻个稳当的亲事,最起码能一世平安。”
郎秋平怔怔地盯着明璋,嘴唇嗫嚅着,却未发一言。
她也想过有天若败了该当如何,但她孤身一人,早已无牵无挂,败了便是交出这一条烂命,即便有些中意黄锦,却也根本无法影响到他,毕竟他对自己无意。
明璋却不同,她深爱季濯缨,自己不求退路,却一定要为他考虑好一生!
自己比起明璋,怕是还不够格去爱一个人吧。
整理了下心情,她揉了把脸,拍拍明璋的肩膀:“殿下,我们不会败,也不能败!”
明璋直直看过来,重重点了下头:“临石郡要到了,我们竭力治灾,尽早回京。”
第四日,斜阳西沉,给天边几朵云镀上了层金红。
队伍沿着官道,从芝麻点大小,一步步走到眼前,宛如天神降临,为焦头烂额的祁若带来一丝希望。
明璋掀开马车帘,看到城门口候了不知多久的几道身影,这几人便是临石郡的父母官了吧。
队伍停在几人面前的空地上,军士迅速列队,一人着铠甲,骑着高头大马,并两辆马车缓缓朝几人而来。
站定,郎秋平从马车中钻出,黄泽下马,同湘兰一起将明璋连人带轮椅搬了下来。
祁若忙带着几位副职上前行礼:“下官见过太女殿下,见过黄将军,见过郎大人!”
明璋手推着轮椅上前,将祁若扶起来,感受到手里握住的胳膊已细得皮包骨头,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敬意:“各位大人免礼,孤等既来了,定全力以赴治蝗救灾,绝不叫百姓多受一天委屈!”
祁若前一日才接到宫中豢养的用来递送急件的苍鹰送来的消息,上书朝廷派出的人马马上就到。
工部尚书并骠骑将军的配置她是满意的,一千人马更是如雪中送炭。只是随行一名皇女,还是娇贵的太女殿下,却叫她有了些抗拒。
她当日科举,殿试时见过一次太女,便留下了难以相处的印象,当时的太女殿下高傲骄矜,惯爱纸上谈兵,还容不得他人反驳。此次太女随行而来,还不知要凭空生出多少麻烦。
却不想,甫一见面,太女便瘸了?
坐着轮椅的太女反而彬彬有礼,态度宽和了许多,周身那锋芒毕露的气势也收敛得一干二净,整个人如同一块雕琢得浑然天成的美玉。
祁若顺着明璋的力道站起来,清瘦的身子上挂着宽大的衣衫,似乎一阵风便能将她吹跑。
她面带歉意笑了笑:“城中情况实在不佳,还要委屈各位大人在郡守府挤一挤,各位军士就只能在城外扎营了。”
无人提出异议,一行人进了城门,朝郡守府而去。城外空地上,一顶顶行军帐立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文,看到这么多小可爱喜欢,真的是很开心,又有点担心自己写不好让大家失望。真的没想到能收到营养液的灌溉,本来就是自己灌了自己几瓶撑个场面...真的谢谢宝贝们,卜日十一定会努力写好哒!感谢在2020-01-2818:18:00~2020-01-2919:3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向阳而生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直到进了城,众人才知道祁若口中的情况不好到底有多不好。
如今正值七月将息,是农忙时节。百姓家中余粮所剩无几,新粮却未及收获便遭了灾,一时间饿殍遍地,哀嚎遍野。
明璋一行人衣着鲜亮面色红润,同周边百姓面黄肌瘦的模样实在对比强烈,很快便引起注意。
一大群孩童将她们团团围住,手里紧紧握着的瓷碗直往她们身上挤:“大人,大人,赏点吃的吧!”
明璋一时无措,呆呆站在原地,被推搡得左摇右晃。
她从小生活在皇城,每日忧心的无非就是课业与朝堂,何时为吃喝发过愁。
现今见如此年幼的孩童,为了一口粮食上街乞讨,心中如同被重锤砸过,闷闷发痛。
她从怀里摸出一把散碎银子,挨个给孩子们碗里放了一块。
孩童们拿了银子散去的场景却没有出现。整个临石郡已无余粮,拿了银子也买不到一口吃的。孩子们将银子递还回来,仍然喊着要口吃的。
明璋坐着轮椅,同孩子们一般高,太女常服那金贵的布料上被印了一个个小小的黑手掌印。
祁若怕她发怒,忙上前驱赶,“都别围着了,郡守府门口施粥,去晚了就没了!”
孩子们一听有粥喝,追着赶着就跑,摔倒了都顾不得疼,生怕赶不上。
祁若赶紧上前对着明璋躬身行礼:“太女殿下恕罪!孩子们不懂事冲撞了您,还望殿下原谅他们一回。”
听闻太女殿下向来娇贵喜洁,孩子们弄脏她的衣服,只怕要受诘难。
明璋却若未闻,反而问她:“其他城中也是这般情形吗?”
她们为了赶路,皆走着最近的距离,一路避开了许多城镇。不知其他县城中情况如何。
祁若还在诧异太女何时转了性子,闻言忙答道:“临石郡一共下属十四个县城,灾情由北向南渐轻,如今尚有两县还未受灾,北部的大应县最早遭灾,如今已无力支撑,下官调派人手将南粮北运,每日给百姓施粥两次,勉强维持。”
“只是这飞蝗,再不灭除便要一路南下,南面的渭水郡也要遭殃!”
明璋抬手示意湘兰来推着她,一行人边走边说:“既如此,为何不组织人手捕蝗?”
祁若叹了口气:“臣也是上任后才得知,此处百姓迷信蝗神,认为飞蝗乃蝗神使者,捕了便要遭蝗神责怪,降下瘟疫。臣上任不久,一时间难以转变民众思想,是以只得上书求援。”
明璋暗暗揪心,既然百姓不配合,这事情便难办了。
明璋似乎在沉思,其他人也便不敢开口,一行人一语不发走到郡守府门口。
那府门实在壮阔,宽一丈,高一丈三尺,镀铜红木大门足足有一掌厚,害怕墙体太窄挂不住大门,两边青砖墙足足有两尺厚。府门口更是一边蹲着一只人高的石狮子,雕得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明璋转头盯着祁若,祁若吓出一身冷汗:“殿下明鉴,这是上一任郡守留下的,臣白捡了个便宜而已。”
明璋见她待自己如虎狼,不解之余还有些好笑:“孤是在看那边的施粥棚,不是责怪你这大门铺张浪费。孤也不是傻子,你上任不久,哪能凭空造出这般豪华府邸。”
祁若松了口气,有些尴尬地笑着。
那粥棚里设两口大锅,一口里面是熬好的,一口里面还在熬煮,正好一口锅中的粥施完了,另一锅也熟了。如此循环,保证每个人都能领到一碗热腾腾的大米粥。
这郡守倒是做得不错,是个有良心的。
明璋一路走来十分欣赏祁若,但不太明白她为何如此小心翼翼,又问:“祁大人爱民如子,孤也同样。但却不明白祁大人为何一路防着孤?先是代孩童道歉,把他们赶走,生怕孤责怪,又是胆战心惊解释这大门如何。”
“孤曾何时欺压过祁大人吗?实在是令人委屈呐!”
明璋面上带了几分调侃,叫祁若羞得无处藏身。她只记得一年多前太女殿下不好伺候,却忘记了人是会变的,一路上竟干出这些傻事,还好未被怪罪。
祁若忙撩起裙摆要行礼赔罪,明璋一把拉住她:“无妨,逗大人玩的,孤并不在意这些虚礼细节。灾民等不得,咱们速速安排了食宿好商量救灾事宜。”
祁若如梦初醒,忙把众人安排入府,末了还不好意思地看着明璋一直讨好地笑。
一行人急急洗去尘霜,衣冠楚楚聚在一起,一边用膳一边商讨。
郎秋平对此最为在行,在明璋示意下首先开口:“我来前带了典籍,一路已研究透彻。前朝之时临郡曾发生蝗灾,当时无蝗神一说,百姓配合官兵,一面扑杀蝗虫,消灭其成虫,一面频繁犁地,将泥土之中的虫卵翻出,借日光曝晒,灭其后续。如此两面夹击,蝗虫七日即灭。”
祁若皱着个眉头:“强行灭蝗,恐遭百姓抵制,若产生动乱可不是小事。”
郎秋平嘴里正巧塞满了,捂着个腮帮子疯狂给明璋递眼神。
她们一路上也探讨出许多办法,只是郎秋平不好一股脑倒出,总得让太女殿下充充场面。
明璋放下筷子,正要开口,却见祁若也立马吓得放下筷子,不由无奈:“祁大人这是怎么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了吗?孤岂是那等自己不吃便不叫别人吃的无赖?”
祁若怔了一下,笑容有些苦涩:“臣确是习惯了。来临石郡上任前,臣一直在翰林院任职。京中官场等级严明,臣当时初出茅庐不懂事,可着实没少招人笑话。”
明璋点点头:“京-官们确实有些舍本逐末了。你也是在京中不自在才自请外派的吧?”
祁若捧着手,频率极快地点了几下头。
明璋笑笑,她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呢,“同孤一起,不必计较这些,你看郎大人,吃得香着呢!”
“言归正传,孤觉得这蝗虫,也不一定要人亲自去捕。百姓家中几乎都养着些鸡鸭鹅,想必不到弹尽粮绝也不舍得杀了吃。但如今人都吃不饱,那里还养得起禽鸟。咱们按正常价格,将这些禽类买来。”
祁若眼睛一亮:“殿下的意思是,叫家禽去捕蝗!”
“没错,”明璋赞许地看着她,“如此,动物之间自相残杀,也不算咱们做人的冒犯蝗神。”
祁若坐不住了,站起来拍拍袖子草草行了个礼,就往外跑:“臣这就去安排!”
明璋扭过头对一路上一语未发的黄泽轻轻颔首:“劳烦将军派些人手去帮帮祁郡守,这家禽一旦不是自家的,人们便舍得杀了。”
黄泽吃饭快,正好放下碗筷,一抱拳:“是,臣这就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
天敌治理,最为致命,一天吃光。
啊,开始走事业线了,下章把阿缨抱出来给各位客官康康。
第25章
黄泽也走出门去,厅中仅剩明璋,郎秋平,黄锦三人。许是意识到今日形势严峻,黄锦一路上都不像以往一般叽叽喳喳。
明璋放下碗筷,推着轮椅朝门外而去。这黄小公子活泼机灵识大体,实在便宜郎秋平了。
虎翼接了任务,马不停蹄往京城赶,马跑不动了她就换轻功,总算是一天之内赶到了宰相府。
谁知她刚摸到季濯缨院门,便见他从外面回来,面上满是不虞,平时就生人勿进的气息更是冷得刮人。
季濯缨许是心情差到极点,挥退其他下人,只留下从小贴身伺候自己的莺儿,一屁股坐在院中石桌旁。
莺儿去泡茶了,虎翼便轻飘飘从围墙上翻下来,抱了下拳:“季公子,属下打扰了。”
季濯缨吓了一跳,左右张望了一下,又惊又疑:“你是何人?”
虎翼虽奉命给季濯缨送过两次信,可两次都错过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属下名唤虎翼,是太女殿下派来保护季公子的。”虎翼低着头,语气一板一眼。
没办法,太女殿下是个醋精,若知道她与季公子有多说一句话,少不得念叨得她头疼。
季濯缨通身冷气一敛,也轻轻福了下身:“原是虎翼壮士,久仰。”
佩玮姐姐身边有奇人名叫虎翼的事,外人不得而知,此人应当确是虎翼本人。
“只是你回来了,太女殿下身边岂不无人了?”他的语气中满是担忧,急的跺了跺脚,“我这里有什么需要保护的!你快回去吧!”
虎翼仍是那副模样,语气却毫不动摇:“属下不能回去。殿下那边还有人手,且有黄将军保护,但是公子这边一旦出了变故,殿下身边人再多都没用。”
她抬了一下眼皮,“殿下说,京中可能有人拿公子做文章,以辖制她,属下请求公子近日还是不要出门了。”
季濯缨愣住,随即苦笑了一下,“哪能不出门呢,我刚刚才从宫中回来。”
虎翼一惊,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那边莺儿却是泡茶回来了。
见自己公子与一陌生女子在当院站着,惊得险些叫出声,忙拿双手捂住嘴,却把托盘掉了,茶壶茶杯碎了一地。
季濯缨才惊觉两人竟在院子里聊了这么久,忙招呼莺儿将院门关上,再泡壶好茶来,又扭头对虎翼道:“男女有别,我们不好进屋谈,委屈壮士同我在院中品茶。”
虎翼哪敢有怪罪,她还巴不得呢,若在明璋之前进了季濯缨闺房,这一身皮还要不要了!
莺儿端了茶来,狐疑地看了虎翼好几眼,不住眼神巡视自家公子,逗得季濯缨忍俊不禁,忙同他介绍了虎翼的身份。
莺儿这才惊喜道:“壮士是太女殿下派来保护我家公子的呀!辛苦了辛苦了,快喝杯茶!”说着,倒了杯雨前龙井放到虎翼手边。
虎翼抬眼看了下这小侍从,倒是圆脸圆眼的,透着几分可爱。
谢过莺儿的茶,她便接着谈起之前的话题:“季公子今日为何进宫啊?”
季濯缨叹了口气,还未来得及开口,话头便被义愤填膺的莺儿接过去:“还不是二皇女那个混球!赐婚的路子走不通,就求自己父妃来给公子施压,还趁机动手动脚!”
虎翼一拍大腿:“还有此事?”
莺儿气得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是啊!贤妃今早说是宫中寂寞,叫了我家公子进宫陪他说话。这非亲非故的,说的哪门子话!”
“果然说了没几句他就说乏了,将公子一个人留在殿内,转眼二皇女就进来了,上来就要搂搂抱抱,还说些下流话!要不是我上去拖着她小腿叫公子先跑,就被她占便宜了!”
“她还当胸口踹了我一脚,现在还疼呢。”
那叽叽喳喳的小人儿委屈巴巴地噘着嘴,越说越难过,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季濯缨心疼地扭头抱住他,“傻莺儿,挨了打一路上怎么不说呐!”
又转头看向虎翼,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壮士那里应当有些活血化瘀的药膏吧?可否借来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