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条理清晰,连日期都记得分明,根本不像是连名字都记不起的样子。
心中疑团更甚,顾长安还是郑重回答三个月前,我炸了它。
半人半蛇大笑起来,用更欣赏的眼神打量着他干得漂亮。
顾长安提出疑惑诺亚号失踪前,星舰坐标异常跳跃,原进行坐标空无一物,当时根本无法分析出诺亚号流落何方。按照您所说的,诺亚号遭遇虫族袭击,那么,您知道坐标异常跳跃是怎么回事吗?
半人半蛇无法解答我并不清楚,事实上,我们甚至不明白虫族究竟是如何做到突然袭击的,当时诺亚号毫无异常,没有监测到可疑星舰靠近,只记得忽然出现的刺眼白光吞没了一切,再醒来时,我已经身在那些屠夫的手术台上,我的战友们
他一时难以说下去。
半人半蛇岩石雕塑般的面容难以做出表情,但他的痛楚太过深重,任谁在此都会连同感受到巨大的悲怆。
顾长安不知该说些什么,任何言语的安慰,在此时都太过轻飘。
短暂沉默后,半人半蛇就强撑着继续讲述我们成了实验品。至少,那些趾高气昂的虫族雄性是这样称呼我们的。我记不清究竟被做了多少实验,早在那时,我就渐渐成了怪物,只是没有现在这么彻底罢了。战友们接连死去,没有死亡的,也成了完全丧失理智的畸形动物,被关在笼里自相残杀当时我不肯放弃,因为我还有想回去见的人。
顾长安心底怒火越燃越炙,手心却是一片冰凉。
启示号的失踪方式与诺亚号完全相同,诺亚号的战士们遭受了如此非人的虐待实验,那么启示号的战友们
顾长安忽然注意到细节,紧抓住一线希望,急促道您说虫族雄性?现在虫族雄性早已失势
如果实施非人实验的是虫族雄性,那在虫族雄性已经失势的现在,启示号是不是可能并没有遭受这些?
半人半蛇打断了他,却只是继续讲述道我们被俘时,虫族雄性依然是虫族的绝对领导者,他们是数量稀少的精英,似乎各个都是科学家,痴迷于人类改造。而数量庞大的虫族雌性的角色,只是武力打手和繁育者。
我不能保证我听到的都是真实的,但如果按照他们的说法,人类在地球末世时期,也就是三十世纪初,为了在日渐恶劣的自然灾害中存活下来,基因改造盛行,虫族就是其中误打误撞的成功品。那一批科学家沉醉在自命为神的权柄中,将自己改造为虫族雄性,并改造了大量虫族雌性充当繁育者和打手,剩下的人类在他们的哄骗下,走进了冷冻舱。
而类地球,包括类地球人类,是虫族雄性为了得到新鲜蔬果和满足实验欲,用解冻的地球幸存者,制造出的种族。
据说类地球人类是最后一批实验品,如果再不成功,他们就用尽了冰冻保存的地球人类。
半人半蛇一拳捶在岸边我们从头到尾,都活在谎言中!我们不是丢失了一千年的记忆,是由解冻出的一千多年前的人类改造而成!虫族不是我们的领路人,它们改造出我们,就是为了殖民奴役!我们并不是蠢笨,并不是科技低能,而是我们和虫族之间,原本就相差了一千多年的发展历程!
人类的敌人,最终还是人类自身。
顾长安察觉到自己并不惊讶,不由苦笑。
此刻,他已经不再怀疑半人半蛇的身份,但他对半人半蛇产生了另一个怀疑。
一个令他痛苦的怀疑。
半人半蛇没有察觉顾长安压抑的情绪,继续说道虫族雌性被雄性欺压日久,在类地球人类成功存活并开始繁衍后,虫族雄性渐渐更喜欢类地球人类,认为类地球人类是比虫族更优越的实验成果,对虫族雌性更为贬低。
于是,虫族雄性又一次启动了改造计划,他们试图改造出比类地球人类更好的基因改造方案,在实验成功后,用以改造他们自身,并将类地球人类一同改造为新品种,用以代替虫族雌性。
以上是我在手术台上与囚笼中陆续听到的信息拼凑而成,还需查证。接下来是我的推测,虫族雄性的计划被虫族雌性得知。被欺压了这么久的虫族雌性必然不甘心成为被舍弃的垃圾。
在我和剩余队友被改造成半人半蛇不久,虫族雌性发动了叛乱。
虫族雌性将主导的那一批虫族雄性杀死,剩下的虫族雄性都成了玩物和繁衍必需品。而我们这些实验品,被丢弃到了这里。
虫族雄性一直想将这里改造成地球那样宜居的环境,研发出了数种辐射性强大的毁灭性能源弹,定期投放,用以改造地貌和空气成分。这是我们和能源弹被一起投掷下来前,从虫族雌性得意洋洋的炫耀中得知的。他们没有想到我们能活下来,而我,还保存着理智
顾长安敏锐地抓住了一个词我们?!
半人半蛇闭上眼他们已经死了。我杀死了他们。
顾
长安侧过脸,看看那些岩石巨蛇,看看奋战的队友们,不知多久,又将视线移回半人半蛇脸上。
顾长安您受苦了。
半人半蛇微微颤动,久不能言。
顾长安却不得不追问你是我们的英雄,我们会带您回去。我猜测您是记得的,请告诉我,您的编号。
半人半蛇否认我已经不记得了。
顾长安紧咬着牙,避免自己失态,低声说谢廖沙上校的机甲,名叫卡秋莎。为了纪念他的母亲。
半人半蛇终于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哀嚎。
顾长安对着半人半蛇,单膝落地,重重一跪。
康斯坦丁少校。
那首古老的歌这样唱到驻守边疆年轻的战士,心中怀念遥远的姑娘。勇敢战斗保卫祖国,喀秋莎爱情永远属于他。
第48章
康斯坦丁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他回想着已经回想了千万次的画面,出征前,他的omega妻子抱着他们的孩子,她可真是个脾气火爆的姑娘,他的卡秋莎,他们刚为了孩子的起名吵了一架,他们的朋友醉醺醺的阿列克谢一如既往地帮着倒忙,在一旁火上浇油,出着干脆让星网随机取名的坏主意,但送别时她就已经不生气了,她向来是不记仇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照例给了他热情的吻别,骄傲地说着不打胜仗回来就打断你的腿,她肆意地对他散发着她的信息素,是类似面团烘烤后的浓郁麦香,她总爱做些通常是alpha才会去做的事,他还记起见到这个姑娘的第一面,她咬了他的手,说是要标记他。从那一天起,他就想要她成为他孩子的母亲。
他当然回了她更热情的吻,寒风凛冽的信息素与麦香混合在一起,像是在北国度过了一个食物充足的寒冬,恶劣的天气与温柔的生活,天是冷的,心是暖和的。
阿列克谢在一旁吹着口哨。
人工智能传来时间提醒,她踢他,故作嫌弃地要他快走。
阿列克谢还是醉醺醺的,这个不靠谱的beta像是将军一样站在农具上,对他挥手,又指着前方大笑去战斗吧,康斯坦丁同志,去拍死那些该死的虫子!
他记得自己回过头,为他们共同的信仰敬了个礼,卡秋莎抱着孩子望着他,她的眼神泼辣又温柔,他几乎不想走了,谁舍得离开她呢。
但他还是转过了身。
先锋营需要他去战斗,人类需要他去战斗。这是alpha不容推卸的责任,他也绝不会当一个逃兵。
他边走边想,等回来的时候,她爱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就取什么名字吧,什么小柳树小笨熊都由着她,虽然儿子长大后一定会为此抱怨,说不定还会对父母心生怨恨,但她开心不就好了?
他又担忧地想,如果这次没那么幸运,自己在战斗中牺牲,抚恤金足不足够让她不那么辛苦地把孩子养大?阿列克谢一定是会帮忙的,阿列克谢是个好朋友,尽管不怎么靠谱,到底是个能干人,为了喝上口酒,阿列克谢能四处搜罗土豆皮胡萝卜皮酿出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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