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谢陵会告诉你,原来元殊叹了口气,忽然拍了拍手,房门从外头推开,缓步行来一人。
还是位妙龄少女,身着红裙,面覆红纱,虽看不清楚容貌,可光是露出的一双眸子就分外动人心魄。她走至元殊身前停下,纤手将红纱扯下,面对着众人抬起脸来,场上登时鸦雀无声。
她又缓缓转过脸,同沈执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头顶的天,轰隆一声炸了个闷雷。
她叫吟吟,乃我同父同母的亲妹。
她她是你妹妹沈执喉咙里涌出血泡来,难以忍受的痛楚蔓延全身,瞳孔里的血点越来越密,几乎占据了眼白,那我我究竟是谁?
元殊轻声道:我父王说,他很想见见你。
只这么一句,场上众人更是大惊失色,沈墨轩首当其冲,怒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郡主为何同阿执生得这般相像?难不成阿执也是宁王的孩子?
哦,原来你也不知道。元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笑着拍了拍吟吟的后背,去吧,喊他二哥。
元吟点头,上前一步道:原来你就是二哥哥,我早就听说我有个二哥哥,一直没见过。原来,你就是当今的良王殿下啊,跟画
像上长得不一样,但你比画像上俊了很多!
沈执退后一步,摇头道:这不是真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们骗我,全都骗我!
傻吟吟,良王殿下人在京城呢,你见过哪个王爷要在别人身边为奴为宠的?元殊笑骂道:他叫沈执,沈家的沈,执念的执。
你放屁!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沈执低吼道:我如果真的是你父王的种,先皇如何容得下元瑾?你都知道的事情,元祁怎么会不知道!他怎么容得下元瑾!
先皇至死不知,至于元祁嘛。元殊顿了一下,他没有容下啊,不是一直将你往死里送么?
等等,你们的意思是,阿执是先皇后同宁王妃的孩子?沈夫人满脸震惊,那良王是谁的孩子?
也是他们的孩子,双生皇子,天降双星。元殊面向沈家三人,笑问:意不意外,惊不惊喜?疼爱了那么久的养子,居然真的是一家人!哈哈哈!
噗嗤。
一声极沉闷的声音忽然响起,众人皆沉静在震惊中,谁都没有注意到,谢陵不知何时递了把匕首过去,沈执自后心捅了元殊一刀。
这一刀直接从后心捅了进去,元殊的笑容像断了弦的琴,咔嚓一下,接下来就是元吟的大哭声:大哥!你怎么样了?大哥!
沈执将匕首拔了出来,满手沾的都是血,他愣了好一会儿,脑子里懵懵的,耳边也嗡嗡作响,哐当一声,匕首就落了下来。
他跪下,摇头道:阿娘,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我从未想过要害你们,从未!阿娘!
沈夫人原本恼恨沈执的欺骗,可一见他如此,立马冲过去要抱他,被沈明青从旁拉住,低声道:别去!
阿娘,阿娘!
你放开!长辈们的事,同他一个孩子有何相干?沈夫人怒甩沈明青的手,上前将沈执扶了起来,抚摸着他的面颊,温声道:没事,没事,阿执别怕,阿娘不怪你,别怕啊,有娘在呢!
沈执点头,伸手指了指谢陵:阿娘,他谢陵,我喜欢的人,我怕我以后再也不能回江州了,我这次带他来,就是想问问你,我能不能跟他在一起?
沈夫
人顺着沈执手指的方向望去,忽然哽咽起来,落了两行泪:能,这亲事阿娘答应了,你喜欢就行,男也好,女也罢,对你好就行。你别慌走,阿娘给你取十万两银票,你拿好了再走。
说到最后也是泣不成声了。原本该恼恨才对,可偏偏舍不得说半句重话,在沈夫人心里,那么软软糯糯,小嘴很甜,会抱着人手臂撒娇的孩子,怎么可能处心积虑地接近沈家,谋害沈家。
沈墨轩看起来疲倦极了,一眼都不肯多看沈执了。
元殊脸色煞白,若不是元吟扶着,恐怕老早就坚持不住了。
沈明青的脸色更是铁青无比,索性转过身去,不再言语。
谢陵暗叹口气,从背后拍了拍沈执的肩膀,轻声道:我们也走吧。
沈执点头,郑重其事地向沈夫人行了个大礼,抬眼见沈家父子没有任何表示,神色黯然下来,之后擦了擦眼泪,牵着谢陵的手转身就走。
沈夫人在身后唤道:阿执,拿了银票再走吧,阿执!
沈执没有回头。
阿执,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执摇了摇头,意思是永不会再回来了。
才出府门,沈执仰头喷了口血,身子一晃就摔进了谢陵怀里。
待再度醒来时,也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二人坐在一条渔船上,谢陵见他醒了,先是将人扶坐起来,之后端起鱼汤吹温了往沈执唇边送。
沈执摇了摇头,不肯喝。
谢陵道:是我骗了你,你喝了这个,我任你处置。说完,将先前那匕首塞进了沈执手里。
来,张嘴,喝一口,这是我借了渔夫家的厨房,特意给你炖的。对了,你吃不吃豆腐?
嗯?
你吃不吃豆腐?
谢陵舀起一勺子豆腐,凑近沈执唇边:那你先尝一尝罢。
原来是这个豆腐,鲈鱼豆腐汤,被谢陵炖得很有滋味,汤鲜味美,豆腐吃在嘴里爽滑鲜嫩,连汤带豆腐喝了一大盅,胃里有食了,感觉连精神都好起来了。
阿执,我欺瞒你,确实是我不对。我只是不知该如何同你说才好。谢陵将碗放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说了,任你处置,你想怎么样都行。
沈执闷闷地将
匕首推了回去:我说过的,我永远都不伤害谢陵。
原来,这就是元祁讨厌我的真正原因,可笑我此前那么努力地讨好他,如今看来,就是天大一场笑话。沈执摇头叹气,你们骗我,所有都骗我。是我好欺负么,连你也要骗我,你就一点都不怕我离开你吗?
我怕,我特别怕,谢陵攥着他的手,亲了亲沈执的手背,声音低沉,阿执,哥哥任你处置,好不好?
沈执还是摇头:谢陵,这是最后一次,你若是再骗我一次,我就彻底消失,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挖坑把自己活埋了。让你永远都找不到我。
好,这是最后一次。谢陵将一样东西放入沈执掌中,轻声道:这是你的长命锁。
沈执有片刻的失神,手里这副长命锁,并非项圈,还是用了一根漆黑色的绳子编起来的,仔细一看,这绳子极细,好多股混在一起编的。
谢陵解释道:我把你母亲的头发编进去了,还掺了一些我的头发。这是此间独一无二的长命锁。
沈执愣了很久,当时那缕头发就摔在他的脚下,有想过去捡起来,可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想到谢陵居然猜出了他的心思,并花了一整晚的时间,亲手编了这副长命锁出来。
据他所知,谢陵的手并非姑娘家那么灵巧,连补衣服都不会的人,怎么可能会编什么发绳,还编得如此工整,不知道要编废多少次,才编出来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