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陵无言,忽觉浑身一软,忙运起内力,可半分力气都没有了。
是软骨散!
自从打算跟沈执成亲之后,他再也没有防过沈执,怎么也没想到沈执会在酒里下软骨散!
这就是我最后的选择!沈执起身,拢起淡青色的袍子,亲眼看着谢陵浑身无力地瘫软在桌前,不悲不喜道:谢陵,疯狗就是疯狗,永远改不了吃屎。你真不应该对我掉以轻心。
阿执,你别做傻事!
我说过的,倘若你再骗我,那么此前种种都不作数了,我还给你。沈执沉默着,将长命锁解了下来,然后是右手上的铁甲,最后才吐出一句,我不玩了。
像个孩子一样,说不玩了,就不玩了,半点留恋也没有了。所有人都各归各位,这就是最好的结
局。
不顾谢陵的挽留,沈执转身就走,迎面遇见了前来送菜的阿兮,她见沈执神色不太对,满脸担忧道:二爷,你这是怎么了,跟大人吵架了?
沈执偏脸望她一眼,笑了笑:回头让人把红莲香榭清整清整,把我的东西都收拾收拾抬出来吧。还有,床底下有个钱罐子,我攒了很多银钱,我都不要了。把它送给一位姓顾的公子,然后你再帮我带句话给他,就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想了很多措辞,思虑良久,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好,最终才落下一句:就说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交代完之后,沈执趁着夜色出了府门,想了想,好像离开之前还缺了点什么。思来想去,就是左手边缺了谢陵。
夜色已深,京中早就戒严了,好在沈执官位高,又掌管巡防营,守卫军不敢不听,正要大开城门。
自远处忽然亮了起来,一排排的火把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沈执眯了眯眼睛,抬眸一瞥,却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立在墙头。
元祁挥了挥手,示意侍卫将人带上来,沈执也没反抗,乖乖顺顺地上了墙头,这让元祁感到很是意外,原本都打算让人强绑了带走,就连绳索都带来了。
狂风吹得城墙上的幌子猎猎作响,二人面对面站着,谁也没有主动开口。周围亮如白昼,侍卫们将城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好半天元祁才道:阿则,这回你该知道错了吧?
沈执摇头:我没有错,错不在我。
还敢说你没错?你为了谢陵同整个皇室为敌,就是大错特错!你居然还同他暗地里屡次坑害阿瑾,还敢说你没错!你甚至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朕,你还说没错!
元祁冷着脸,抬手示意众人退远些,缓步行至沈执面前,低声道:阿则,朕不妨告诉你,朕就是故意抓了顾青辞,引你们回来的。怎么样,朕早就说了,除了朕以外,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爱你。谢陵不过就是图你皮肉好,玩弄玩弄你罢了,他也不是圣人,一样会变心的。
沈执心想,元祁大概也是误以为谢陵喜欢顾青辞,应该还不知道顾青辞的真实身份,如此一来,心里有了点虚假的安慰,觉得并非只
有自己一个人蒙在鼓里。
于是顺着话风道:是啊,世界上多的是这种薄情寡义之人,好在我及时幡然醒悟了。皇兄
沈执暗暗掐着大腿,眼眶通红:我知道你一定不会饶了我的,在我临死之前,你能不能抱抱我?从小到大,你都没有抱过我,一次都没有,你抱抱我,好不好?
元祁蹙眉,警惕地望着他,似乎在考究沈执话里的真实性,又在揣摩他到底玩的什么把戏。
沈执又道:皇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不求别的,只求你抱一抱我,哪怕是千刀万剐,我也认了。
没有人要你死,朕不会让你死的!元祁略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低斥道:别装模作样的,朕可不吃你这一套!
沈执抬眸,用那双同元瑾相似的眸子,静静地望着他,满目悲戚,可怜得像路边流浪的哈巴狗。
元祁其实被那几句皇兄取悦到了,心想阿则这回肯定吃足教训了,自己回头再恩威并施,不怕他不乖乖听话。
于是上前一步,抬手摸了摸沈执的头:好了,跟朕回去吧!
沈执嗯了一声,顺势往他怀里一倒,元祁浑身僵了一下,下意识想将人推出去,可随即沈执更可怜地说:大夫说,我没有多久可以活了。
元祁略一思忖:宫里有的是珍贵药材,朕可以替你续命。
我快要死了。
死不了。
可在死之前,我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是非做不可。
元祁隐隐察觉到不对劲儿,下意识将沈执推出去,可惜已经迟了,沈执拔下发间的簪子,往他右眼里狠狠一扎,鲜血登时狂喷出来。
元祁惨叫一声,捂住眼睛迅速后退,侍卫们纷纷涌了上前,将沈执团团包围起来。
把他抓起来!快!抓活的!
鲜血顺着指缝蔓延出来,元祁抬眸冷眼剜着沈执,见他披头散发,再往后退一步,就要坠下城墙了。
抓活的!他又厉声呵斥了一句。
元瑾带人赶来时,恰好听见此话,忽从侍卫手里夺下长弓,对准沈执拉弓,一箭正中他的胸膛,沈执平伸着双臂,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整个人往后倒去。
元祁大声咒骂,飞身扑到墙头,伸手一抓,仅仅扯下了沈执的半截衣袖,元瑾从后面将人紧紧拉扯住,大声道:皇兄!不要拉他!让他去死!
你!元祁怒极攻心,一口鲜血仰头喷了出来。
沈执即将掉落在地的一瞬间,城门大开,一个黑衣人将人接住,骑马就走,元瑾暴怒,大声让侍卫们放箭,爬到墙头大声喊叫。
被元祁扯了下来,一耳光狠抽过去,怒骂道:畜牲!谁让你放箭的!
夏司将人接住,一路往北疾行,远远将身后的追兵甩开,行了足足一天一夜,背着奄奄一息的沈执,寻了个山洞藏身。
将从元祁那里偷来的丹药塞进沈执嘴里,拍了拍他的面颊,急声道:醒醒,快醒醒,不能睡,一睡的话,永远都醒不过来了!醒醒!
沈执浑身都疼得厉害,此前一直在谢陵面前忍着,现在离开了谢陵,好像小命都去了一半,不停地呕血,无论夏司怎么擦,就是擦不干净。
疼,谢陵,我疼,谢陵,谢陵
夏司悲痛欲绝,怎么忍心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最后惨死在自己的怀里,抓着他的手腕输送内力,耳畔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微风一吹,满头乌发变银丝,仍旧不停,直到沈执停止呕血,这才收了手。
小主子,我早就说过了,情这一字害人害己。你注定不能对任何人动感情,怎么就不听人劝!夏司将人放平,见天边泛明,若是再不赶回皇宫,定然要引元祁怀疑,可若放沈执一人在此,他就是被野狼分食,怕也无人知晓。
思来想去,不知如何是好。索性先出去寻些柴火过来再做打算。
待他抱着柴火再回来时,山洞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沈执的身影。就留下那件断了袖子的衣服。
沈执拖着重伤的身体,一路摇摇晃晃,也不知道跌了多少跤,不分方向地乱窜,一头扎在了官道上,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了。
远处一辆乌篷马车缓缓行来,马车吁了一声,勒紧马缰绳,道了句:世子,有个人挡路!
直接碾死!
gu903();马夫听罢,见沈执满身血污,看起来挺可怜的,就想着绕个道走,一只纤手从马车里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