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对待什么脏东西一样,让人彻底把东宫清整出来。
今年下了好大的雪,东宫里的红花树几乎死光了,剩下的几株宫人一直不敢乱动,元祁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把树留着,等太子出生了再挖掉也不迟。
不知为何,明明皇后这月份还小呢,孩子都未成形,可元祁就觉得这胎必定是个皇子,遂连立太子的诏书都想好如何拟订了。
甚至还去祭拜了东陵历代皇帝的灵位,祈求皇后母子平安。可那一柱香烧得难看之极,竟然是两短一长,人最怕三长两短,香最怕两短一长。
元祁隐隐察觉到这孩子可能无法平安降生,发了疯似的命人打了副长命锁出来,直接悬在了皇后的床头。
他每日都去探望皇后,怀着无比欣喜,一天天地看着皇后的肚子鼓了起来,看着脉象逐渐有力。
可随之而来的是,元瑾的身体越来越差。
元祁生怕他熬不过这个寒冬,不惜一切代价命人将沈执捉回来,各种灵丹妙药,奇珍异宝往元瑾身边送,就为了保住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一命。
元瑾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此前性子娇纵,总是眼高手低,觉得身为王爷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出了任何事情都有皇兄替他收拾烂摊子。
现如今还未弱冠,竟同老年人一般垂垂哀矣,早上好不容易起身,想去御花园里走走。宫人怕他冷,寻了件貂皮大氅过来,元瑾皮肤白,如今又失了血色,连唇瓣都不复从前的光泽。
脚下踏着宫人才清扫过积雪的青石小路,见路遇的宫人搬着牡丹,也难为宫里的花匠了,大冬天还能培育出这般鲜艳欲滴的牡丹来,元瑾随口问道:这些牡丹送何处去?
回王爷,送至皇后娘娘宫里。
说起来也奇怪得紧,元祁平生没有特别痴迷的喜爱,什么乐器,花卉或者情爱之类,通通不痴迷,可东宫就是种植了很多红花树。
元瑾喜爱牡丹,可元祁从来不知,也从来没有在东宫里种过牡丹。他一时间略微有些失神,即便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到,皇兄圈着皇后,一遍遍抚摸着皇后腹部的温柔样子。
甚至是低声安抚,将那些柔情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他突然觉得心脏痛了起来,像是有人拿手死死绞着,身形一晃,险些摔在雪地里,身后的宫人们大惊失色,慌忙将人搀扶住,口里不住地念着,让他小心些。
元瑾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即便沈执没有那么报复他,他也活不长的。
双生子先天就不比寻常的胎儿,多多少少都有点胎带的毛病。作为双生子中身体差的那一个,元瑾自小就知道自己身子骨差,动不动就要呕血,其实说白了就是心脏不好,承受能力也差。
当初元祁命人打他十杖,哪怕是个女子挨个四十杖,也不至于呕血。可元瑾当初生生呕出了血。
大夫说,他这个身子骨一定得好生调养才行,否则日后子嗣上怕是有些无力。
可元瑾总是觉得,只要能永远陪在皇兄身边,子嗣上有力无力,又能怎样?他又不想当皇帝,一辈子当个闲散王爷,碌碌无为一生没什么不好。
他甚至知道皇兄多疑,遂很多时候都装作一副愚蠢不堪的样子。甚至明白,蠢在皇室中罪不至死,死的往往都是那些聪明人。
可不知为何,皇兄还总是觊觎他,提防他,
怕他夺了皇位似的。
天地可鉴,元瑾敢扪心自问,从未有过夺位之心,对皇兄之心山川可见,日月可表。
他好恨啊,恨了那么多年的沈执,居然是自己的亲哥哥。
曾经每一次对沈执的侮辱痛骂,都像一把剑,深深插在自己的肉里,痛苦不堪,懊悔不已。
元瑾不知道沈执该不该死,但他知道该死的人不是自己。
他串通了太医一同欺骗元祁,说什么换副心肝就能活了。通通都是假的,他只是想看一看,在皇兄心里,到底是沈执重要,还是他重要。
以生命为赌注,赢了含笑九泉,输了死不瞑目。
双生子就是应该同生同死,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沈执也别想得到。
元瑾去了趟勤政殿,挥手让宫人们退下,自己缓步行了进去,明黄色的长帘后面,元祁的身影显得隐隐绰绰。
一手挑开长帘,入目便是元祁修长清瘦的身影,他手里还攥着支发簪,公文和奏折多到几乎将人埋了起来。
那发簪不是别人的发簪,正是当初在城墙上,沈执刺瞎元祁右眼的那支。
仅仅这么一瞬间,心脏疼得几乎受不住了,元瑾唰得一下泪流满面。
攥紧衣襟缓缓蹲下身来,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元祁未曾察觉,只是攥着那支发簪若有所思,抬手一触脸上的面具,一双薄唇微抿。
缓缓吐出一句:沈执啊沈执,你现在又在何处受苦受难。
第84章你的衣襟领口真白
沈执得知江家人被押解入京时,只觉得头皮上的神经都一跳跳的疼,谢陵对此倒未有太大波澜,仿佛早就在意料之中。
自从江姑娘以死明志非要嫁给沈墨轩时,便已经同江家断绝往来,江居正又是那般倔犟刻板的老头子,想来沈墨轩不止一次地派人传信,可皆是石沉大海。
江姑娘整日以泪洗面,身子本就柔弱,又怀有身子,不吃不喝根本就撑不住,沈墨轩看在眼里,这几日干着急,可若无沈执首肯,又不敢轻举妄动。
自上回姑苏被叛军攻陷之后,沈执再没敢出兵攻打任何一座城池,眼下却又动了杀人夺城的心。
江姑娘身世也可怜,她的母亲江夫人未出阁时同沈夫人是闺中密友,当时也是名动一时的美人,丝毫不逊色于沈绾。
沈夫人先生下的沈墨轩,之后江夫人才怀了身子,由两家长辈做主定下的亲事。哪知江夫人身子骨弱,还未等到江姑娘出嫁便香消玉损了。
江居正的脾气虽古怪,但对江夫人用情至深,独自将女儿拉扯长大,从未有过续弦的心。膝下也唯有江姑娘一个孩子。
镇守京溪的将领是江家的旁系子弟,沈执一根手指都没敢动他们,就怕江姑娘难过,昨日也安排他们见了面,只是提到江家其余人被押解入京时,纷纷叹气。
谢陵的意思是,既然叛军已经攻陷了姑苏,不妨派兵驻扎,以防止有更多的叛军流入姑苏,造成更大的生灵涂炭。
沈执一一听了,领兵往南行军百里,深夜收到飞鸽传信。
信中道,五日内让沈执独自前往京城一见,否则就杀了江家上下百十口人。
五日时间根本攻不进京城,且不说沿途有那么多城池堵路,镇守的将领们又不是吃素的,怕是有的打呢。
可沈执若是不去,江姑娘如何受得住江家满门被灭。
遂连夜同沈墨轩、谢陵、顾青辞三人商议,留沈墨轩和顾青辞在此坐镇。
沈墨轩不肯,直言道:江大人乃我岳丈,自然由我去救,此去路途遥远,危险重重,倘若阿执出了半分闪失,我如何有颜面见九泉之下的姑母?
沈执道:你不能去,嫂嫂怀了
gu903();身子,现在急需你在旁安抚,倘若你随我去京城救人,万一出了半分闪失,我如何有颜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