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句又一句的当年,又提到院中那颗桂花树,瑜珠哪里会听不出来他是何用意,正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拦在屋外,不能叫他进院子的同时,却听他原本故作惆怅的声音渐渐渐渐便消了踪迹。
瑜珠不明所以,抬头望去,只见自己上午刚贴了喜庆春联的院门外,赫然正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那人披着一眼瞧去便足够华贵的狐皮大氅,立在她的小院外,同她的院门几乎等长,格格不入,似乎再高一点,便要进不去。
他脸颊好似有疲态,仿佛奔波了许多路,即便裹着再厚实的大氅,也掩盖不住他满脸的寒意。
他一言不发,冷厉的眉峰望着她,也望着她身边的人,微微蹙起的眉头隐隐发黑,似乎满脸写满了不认同。
瑜珠同云袅都双双顿住,脚下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一般,突然变得走不动道。
翟路问:“这是何人?站在我堂叔堂婶从前家门口,可是江姑娘你的客人?”
“阁下才是客人。”
瑜珠尚未开口,那人便先一步长腿跨了出来,自然地站在瑜珠身边,挑眉同翟路道:“多谢这位公子今日送我夫人回家,只是我们夫妻难得团聚,便不请公子进屋喝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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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三巴掌
那是她打在周渡脸上的一巴掌。
翟路脸上露出几分错愕,神色古怪地望向瑜珠。
而瑜珠此刻自己早已发懵到无法思考,也根本无暇去顾及他的想法。
他见瑜珠没有反驳的打算,不甘心地看了周渡一眼,讪讪离开。
直到他彻底走出这条巷子,周渡脸色才稍微缓和一些,看着三月不见的自己妻子,脸上不肯表露,全是心疼。
“圣上前几日才准许官员开始休假,我一刻未歇,便骑马赶来了,在城外还遇到了大雪封路,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到,万幸,还能赶上除夕夜。”
他边泰然自若地说着,边伸出手,想摸摸瑜珠消瘦不少的脸颊。
几月未见,她当真是吃了不少苦头,本就清瘦的身子,如今即便是裹着一层又一层的厚实衣裳,也还是看上去骨瘦如柴。
可是瑜珠惊恐地躲开,缩在墙角看着他,犹如在看什么可怕的妖魔鬼怪。
他脸上心痛一分:“瑜珠,我是特地赶来同你过除夕的。”
“谁要同你过除夕!”瑜珠喝到,“我同你已经没有任何瓜葛,我能给你们周家的,全都给了,清白给了,名声给了,没有将那种腌臜事捅给外面任何一个人,已经是我仁至义尽,你究竟还想要我怎么样?你究竟为什么还要找来?”
“因为你还是我的妻子!”周渡逼近一步,道,“我们没有写过和离书,没有写过休书,那你就还是我明明白白记在族谱上的妻子,我妻子丢了,自然要来找回去。”
“谁说没有和离书!我走之前便已经将和离书放在了你常用的书房抽屉中,你不可能看不到!”
“我没看见。”
周渡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板正不动的脸颊就好似他当真没有在抽屉中看到过那封名为和离书的东西一样。
但当时从抽屉中发现它并且撕碎它的心痛,只有他自己知道。
“马上便是除夕正旦,瑜珠,我们不要提这些不开心的事好不好?我今日来找你,是还有事想要和你说。”
他神色软和些,将自己连日来的奔波与憔悴都尽数暴露在她眼前,企图能唤起她的一丝同情。
但瑜珠的心肠便同他当年决定舍弃她一般冷硬,直直地贴着墙角站着,神色岿然不动道:“有事便在这里说,快说完,我和云袅还要过除夕。”
周渡脸上的失落不加掩饰:“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客人才需要请进去坐坐,狼心狗肺的人,不需要。”
瑜珠定定地瞧着他,他也定定地瞧着瑜珠,只是这次,他再没了高傲的资本,也没有了高傲的骨气。
终是他先垂首道:“我已经将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所有你在意的,都不会再发生了。韶珠和玉璇被我禁足在院子里,直到出嫁前,都不许再出门,不许再去任何的地方,我请了京中最严厉的嬷嬷来教导,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们,说一次诋毁人的话便要掌一次嘴,往后定不会叫她们再口出恶言来伤害你。
至于母亲,我知晓她说话难听,且不喜欢你这个儿媳妇,我已经同她说清楚,日后若是你再在她面前受一分委屈,我便同你离开周家,自己去外面的宅子里住。她答应了,日后定好好待你,不会再肆意对你撒泼妄为,还有,等你回家,她也会慢慢把掌家的本事交给你,往后周家,便是你来学着当家。”
他说完,略带希冀地看着瑜珠的脸色,希望她的脸上能露出哪怕一丝愉快同解气的神情。
可是没有。
他便知晓瑜珠真正的心结所在,道:“还有那件事,瑜珠,是我对不住你,你想打我骂我,我都能受着。那件事,我已经同父亲母亲解释清楚,他们日后断不会再拿此事说事,还有外头,我也已经把你离家失踪的消息散了出去,待你同我一起回去之后,我们便一道向外人解释清楚,日后外人眼中,你不会再是……”
不会再是什么?
那些难听的话,周渡到此时此刻才发现,他自己也是说不出口的。
可他却偏偏睁着眼睛,亮着耳朵,叫瑜珠听了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年。
他忽而的停顿,终于换来了瑜珠抬眸看他的一眼。
不过是一眼,只听啪的一声,好似有积雪从树梢上落下。
却不然,那是瑜珠红着眼睛,打在周渡脸上的一巴掌。
他闭眼,知道此刻瑜珠不论做什么,自己都得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