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萧清和见她那副故作姿态的模样就知道“赔罪”是如何赔。
“是。”他规规矩矩欠身道:“让晏公子久等了,望公子海涵。”
见花妈妈还不走,一脸献媚的笑,晏肖眉都不皱一下,伸手入怀,取出两粒碎银子,随手扔给她,“下去吧。”
花妈妈连忙接住,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上,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复又转向萧清和,使了个眼色,道:“好好给晏公子唱,要搭角儿的话,招呼一声便是。”
萧清和不忍看她那双歪斜的眼,颔首作回应,她这才扭着蟒蛇身子离开了。
姓晏的深深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道:“走吧。”
说完转身就朝着前厅的门走去。
萧清和愣住了?这是上哪儿?
他这是被花妈妈卖掉了吗?
萧清和只得点头,一头雾水跟上。
姓晏的出手阔绰,萧清和决定叫他晏阔绰。
在晏阔绰打量自己时,他也将晏阔绰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一张脸生得周正,虽算不得俊美,倒也算过得去,只是眼神太过正直了,半点不像会来逛青楼的人,身量不算高大,但隐约可以看到蛰伏在衣裳内流畅的肌肉线条,看起来像是个习武之人,眼神带着些轻蔑。
总的来言,别说卖艺,卖身也不亏。
萧清和对不如自己好看但又比寻常人俊俏许多的中人以上之姿统一用“过得去”来形容。
街前候着马车,见他们二人出来,站着的那人忙将布帘掀开来,道:“总管。”
“进去。”姓晏的冷声道。
萧清和一怔,登时脸上五彩缤纷,重新打量了晏阔绰。
这是打算在轿中唱?
忽地眼前一暗,帘子就放了下来,轿厢中就他一人。
这是何意?姓晏的不上来?他掀开帘子向外看去。
晏阔绰翻身上马,走在他的轿子旁边,见他探出了头,便给了他一记眼神。
那眼神如何形容呢?不解,还有一丝鄙夷?
萧清和明显感到被称呼总管的晏公子对他仿佛有些似有若无的敌意。
兴许是他想错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对自己能有什么敌意。
正想着,马车就动了起来,萧清和正偏着头,一颗脑袋猝不及防地一歪,“嘭”地一声砸到了窗棂边缘上,他那一瞬间脑袋都疼绿了。
“入他娘的!”萧清和一时没控制住,骂出了声,见晏阔绰一脸复杂的神色,他心中那叫一个懊恼,好不容易有个人带自己从那破地方出来,指不定路上还能寻个机会逃走……
不过骂都已经骂了,现在再捂住嘴巴也摁不回去了,萧清和便眯着眼睛笑得那叫一个璀璨夺目。
好在晏阔绰未说什么,皱着眉,抿着嘴,转过头去,好似在嫌他太粗俗。
嗯……这还没上路就把人得罪了,萧清和你真了不得啊,他心道。
轿子摇摇晃晃的,倒也还算舒适,摇了好一阵才停下,这时萧清和睡得正酣。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时,正对上晏阔绰那双复杂难言的眼睛。
糟!竟睡过去了!一路上所有逃跑的机会都错过了……可能是天意安排,看来这一场风月是在所难免了,哎!天意难违啊!
萧清和看着眼前这张脸,越看越顺眼,倒觉得,这戏唱不唱都成,身倒是可以……
“晏公子要我帮忙脱衣服?”
晏阔绰绷着一张脸,命令的语气道:“下来!”
萧清和的脸登时垮下来,一连串的问题,“不在轿子里吗?那去何处?那边的灌木丛小辞觉着可行……”
“闭嘴!”晏肖几乎咬牙切齿,心中震惊不已,此人怎这般不知廉耻!
萧清和果然闭嘴,却还是望着一旁的灌木丛,一脸跃跃欲试。
走着走着,晏阔绰停了下来,他也跟着顿了脚步。
晏阔绰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山洞,道:“进去,皇上在里面。”
宗政叙?!
萧清和顿时变了脸色,连呼吸都不匀,调戏的话也再说不出了。
“没听见吗?!”晏阔绰推了他一把,“快点!”
萧清和便走了过去,脑中却一片纷乱。
洞口等着两人,萧清和眼中几乎要溢出热泪,其中一人,那身形,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们曾一同并肩作战,互相为对方包扎伤口,他们曾互相交付彼此的后背,就连他落下悬崖时,他悲切的哭喊声都还回荡在他的耳边。
宗政迟……他长高了些,骨架也长开了些,褪去了那份少年模样,如今是个成熟的男子汉了。
巧的是,这男子汉双目通红,好像也刚才哭过一般。
“你是谁?”
昔日的挚友只用了三个字将萧清和从温情的回忆中拉回。
“我……”他一顿,不知怎么回答,他是谁?萧清和?还是梨园无姓名辞的戏子?
洞口边另一个人却是一直盯着他看,那深邃而探究的眼神无端使得萧清和一颤,仿佛在通过她的□□看向某个灵魂。
良久,他道:“进去吧。”
萧清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也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脚下走的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洞内很黑,不过没走了几步,便看见了昏黄的烛光,以及烛光中那个人的影子。
他胸中大震,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会轻易相信这个人是宗政叙!
那人轻靠在墙壁上,双眸静静垂着,里面如同死水一般平静无波,恍若一副被抽去了灵魂的躯壳,那万念俱灰的模样,看得人心惊,若不是鼻翼轻轻翕动,谁都不会相信,这竟是个活人。
是怎样的悲伤与绝望,才能将一个人毁成这个样子?
萧清和心里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他慢慢走上前,终于看清了宗政叙守着的东西:那是一副森森白骨,身上的血肉已尽数腐烂脱落,头骨上的两个骷髅黑洞洞的,在这昏黄的烛火下异常可怖!
他吓得倒退几步,脚下踩了枯枝,发出咔嚓的声响。
宗政叙听到动静,缓缓抬起了眼睛,看到他时怔了怔,片刻后又笑了笑,那笑里的凄惨和讽刺令人不解,他不再看他,伸手去摸了摸那颗骷髅头,嘴角带笑,神色温柔,任谁看的都是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萧清和垂下眼颊,这才发觉,那副白骨缺了一条右臂骨。
“清和,别怕,”宗政叙不厌其烦的抚摸着那副白骨的凹进去的脸颊骨,正义轻的像是怕惊醒梦中人,“对不起,我来晚了,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萧清和听得那句“清和”,脑中“嗡”的一声,如同千斤巨锤砸在头顶,除了闷痛还有不知所措。
“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我们回家。”
那……竟然是他的尸首!那森森冷然躺在冰冷山洞里的,是他的白骨!
宗政叙真是好笑!他活着的时候尚不珍惜,此番却说要带他回家?委实讽刺!
回哪个家?那个和孟员外的千金组成的家吗?说不定家里已经添了丁,这算什么?四口之家?哈哈哈哈!还真不是一点半点的好笑啊!他原本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一个有血肉之躯的生命!
他开始有些神志不清,此处太过逼仄,他真是一刻钟也待不下去,待回过神来时,他已然跑出了山洞。
“哎!站住!”
萧清和笑得越发放肆,惊飞了林中些许鸟儿。
脚沿踩了石子,站立不稳,瞬间天旋地转,他身子一斜,摔了下去,接着后脑一痛,失去了意识。
第49章遇到小白
萧清和醒来时,床边坐着那个姓晏的。
“醒了就起来,跟我走。”
冷冰冰的样子也很吸引人,不过萧清和更在意他的来意。
“我若不跟呢?”他撑着起身,方才发现自己并不在浴凰阁自己的屋里,而是一处全然陌生的地方。
晏阔绰并不多言,掌心一震,一道白光闪过,长剑横在了萧清和脖颈间。
“还是走吧。”萧清和摊手一笑。
他并不怕死,倒是真想瞧瞧,宗政叙要做什么。
一下子接受了太多冲击,萧清和只觉头痛欲裂,晏阔绰走前头带路,反正也溜不掉,值得揉揉眉心,跟了上去。
越往前走越熟悉,直至到了发现他尸骨的山洞前。
门口不知何时支起了矮木桌,只见一人坐在桌旁,一袭牙色长衫,双目紧闭,像是在等什么人。
一看到宗政叙,萧清和平静的心跳又一次剧烈起来。
“公子,人带到了。”晏阔绰拱了拱手。
宗政叙睁开眼,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了,视线转至萧清和身上。
“坐。”
还真是惜字如金。
萧清和一时没记起自己的身份,僵硬道:“不必了,公子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宗政叙眯了眯眼,刻意忽略那种不知怎么来的不协调感,启唇吐出几个字,“从良,以后跟我。”
萧清和简直要笑出来了,到底是谁该从良?
他是城中戏子,身份卑微,就该从良?
那宗政叙呢?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子,自己沙场杀敌,他却在洞房花烛。
坏的是分明是他,现在却要自己从良?
萧清和到底还是没笑,“尹公子说的哪里的话,小辞是浴凰……”
“走吧。”宗政叙站起来,走到了前面,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他不会跟上。
萧清和当然不愿意跟着走,但……他看了眼身边手里握着剑的晏阔绰。
得,走着吧。
宗政叙既然这么说了,看来是已经给了花妈妈足够买下他这颗摇钱树的钱了。
想来应该是要来个金屋藏汉?
走到轿前,晏阔绰掀了珠帘,便在一旁候着,萧清和等着宗政叙先进去,但后者只是静静地等着,不言语,亦不动弹。
像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萧清和心里叹了口气,先一步上了轿。
果不其然,宗政叙跟着弯腰钻了进来。
轿身轻晃一下,而后不紧不慢地走了起来。宗政叙正襟危坐,目视前方,萧清和也无意去找寻话题来说,轿厢中两人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萧清和虽然困极,但一和这个人身处同一个空间,就觉着呼吸粘稠,整个人紧绷着,实在生不出什么睡意来,只得硬生生坐到了目的地。
轿帘被掀开,姓晏的恭恭敬敬地道:“公子,到了。”
这次是宗政叙先一步下了轿,萧清和弯腰跟上。
这是一处私人庭院,大门两侧种着两棵巨大的梨树,从年头上来说,起码也有几十岁了。
萧清和素来喜欢梨花,不由得多看两眼。
宗政叙却在一旁突然出声:“好看吗?”
萧清和点了点头,道:“好看。”
“那以后便住在这里。”宗政叙冷然说着,推门踏了进去。
姓晏的守在了门口。
入了内里,相比外面少了一些颓败之感,宅子不大,比不上皇城,更比不上丞相府,倒是清雅干净。
嗯,是个很适合金屋藏汉的地方。
除此之外,萧清和还发现,青砖青瓦的房子分别有两块地,无一例外种了半人高的梨树,有的才冒出新芽,有的已经开了花。
萧清和不可避免地想起宗政叙曾经答应过自己的事。
没为他做到的事情,现在为另一个人做到了。
一个要被金屋藏娇的人。
如此想着,心中的厌恶更甚。
“我昨日找了个算命先生。”宗政叙好像也并不在意他话少,只是自顾自说着自己想说的话,“那先生说,他还活着。”
萧清和心头一颤,想到那在原处山洞里自己的尸骨。
他说的活着,说的是……自己?
“我一定能找到他。”宗政叙嘴上说着一定,语气中却没有多少确信的意味,薄弱得似乎要散了。
萧清和没由来一阵难过,正打算说什么,门口进来一人,素衣一袭,手执幡布,令人一看就知道是算命的。
这打扮,倒有几分像白行简那个招摇撞骗的神棍。
宗政叙方才说的算命的便是这位?
这能有多靠谱?
也不尽然,若宗政叙要找的人是他,那还是算准了的,他确实还活着。
“公子。”算命人拱手,言语恭敬。
“先生那日说我要找的人尚在人世,此话当真?”
萧清和暗自撇了撇嘴,话已出口,难不成别人还能说是假的?随随便便就能给安个欺君之罪,那是要杀头的。
“自然是真的。”那先生说着,视线往萧清和身上瞟了一眼,一下子顿住,生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错开。
萧清和胸口那颗脏器飞快跳动了起来。
“公子放心,您很快就能找到这人了。”
宗政叙接着问能不能直言那人的所在之处,那神棍跟所有的神棍一样,说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之后,便被宗政叙挥手放走了。
人已行至门外,却突然回过头来看了萧清和一眼,眼眸微眯,仿佛能够通过这具身体看到内里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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