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是他们走过的,每次都是萧清和在说,宗政叙在笑,不时拉着他躲过来往的马车。
而这一路上,却都是宗政叙带着笑意在说,萧清和在听。
“清和知道为何我要救那女子吗?”宗政叙眨眨眼,见他望向自己,笑了笑,自顾自回答道:“因为不想你牵她的手。”
萧清和抿了抿唇,心里头说不上什么滋味。
这时,身边经过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宗政叙伸手将人拦了下来,掏了钱,买了一串塞到萧清和手里,笑盈盈地道:“清和喜欢糖葫芦,对不对?”
“嗯。”这他没法否认。
宗政叙这日笑容甚多,比以往的每一日加起来都要多。
两人上了山,台阶上被磨去了些的印记猝不及防地闯进萧清和的视线。
“清和,要不要比一比,看谁能最先做好自己的记号,率先登顶?”宗政叙分明是笑着,却无端令人感到悲伤。
“好。”萧清和应了他。
一直到太阳落了山,二人才登到顶峰。
萧清和鼻尖都是细密的汗,遥望过去,山谷里的那片粉色意料之外地变成了白色。
他抬了抬眉,“那里不种桃花了吗?”
“不种了,早就不种了,那里现在种的是梨花。”宗政叙抬手,想为他拭汗,却被他下意识侧脸躲开了,他手顿了顿,强行掰过他的下巴,用袖子一点一点擦到了他额头上的汗珠,接着是眉毛,鼻头,脸颊。
“你喜欢的梨花。”
每一寸,他都擦拭得仔仔细细,目光柔软,眼眶却越来越红,隐隐约约泛起水光来。
他动作轻柔,目光执着地刻画着眼前这张脸的轮廓,似要将这张脸牢记于心,永不相忘。
萧清和不再躲避他的动作,他心里逐渐明白过来那股来时的路上就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奇怪感觉是什么。
宗政叙这是……在告别。
“清和。”宗政叙笑着,却落下泪来,背后映着的,是大片大片竞相开放的梨花,他颤着声音,缠绵至极地道:“我放你自由。”
……
萧清和不知道自己自由不自由,他心里空泛,好似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又好似对什么事都很有兴趣。
父母健康,家庭和睦,他也身强力壮,哪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日子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他在家里闷坏了,院子里的躺椅都快被他压塌了,这不,一时心血来潮,便打算在街角开一间商铺,卖些茶水之类的,也做个说书人。
今日便决定去望望风水。
天空飘着些缠绵的细雨,倒是不至于将人衣裳淋湿,他没有坐马车,身边谁也没带,一个人悄悄出了门。
此处地段不错,来来往往的行人也不少,想必日后店铺开起来了,生意也不会太过冷清。
萧清和将这处里里外外巡视一圈,给原老板预付了押金,心里开始老父亲般对自己感到欣慰。
今后的日子,终于不用继续躺在椅子上睡过去了。
萧清和是个有出息的大人了。
一切处理妥当,他转身出门,却在一抬眼之间见到了一个人。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骨伞,雪白的衣裳上绘了泼墨山水,五官生得深刻,眉目却温柔似水,眉梢一颗红痣艳丽得紧。
传说中的七王爷,气质斐然,令人见之不忘。
隔着一层朦胧的细雨遥遥相望,两人谁也没有先一步错开目光。
却谁也没有主动跨出半步。
作者有话要说:
选BE的可爱看到这里就别往下看了,记得收藏支持一下《穿成青青草原播种机》,四月开,mua!
第64章HE(捉虫)
“在位二载,七王爷为何始终无一妃一嫔?又为何在登上宝座两年后再不见踪影?嘿嘿,各位看官且听我细细说来!此事说来,全因一位天人样貌的男子……”
萧清和坐在斜对面楼上,津津有味地听着,一颗接一颗的瓜子往嘴里送,坐他对面的人淡淡地望他一眼,实在无法理解此人是什么趣味。
听着说自己话本子还这样兴味十足。
“那是一年冬天,烽烟四起,北祁也算得战事吃紧,先皇薨,七王爷应召归来,大红喜服披身,眼看着就要成婚了,却在第二日传出消息,诶,这员外之女啊,悔婚了!”
听客一众哗然,纷纷说着要听写不一样的。
“是呀是呀,就这话,您都讲三年了也不嫌腻。”
说书人哼哼两声,不以为然地接着道:“都说是女方悔婚,这居然有人信?”
底下看官们吸了口气,预感到接着要讲的会与往日不同了。
“能攀上皇亲国戚,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再来,不过是员外家,如何拒得了王爷之命?”
“其实啊,此事乃是七王爷所为!”
说书人装模作样的喝了一口茶,“为的是王爷行军时捡来的一位小公子,那唇红齿白,肤若凝脂的,就是神仙见了,也得跟着心动啊!”
“那人白衣白发,就连一双卷翘的眼睫都是胜雪胜霜的白那!”
“便也是因着那头雪白的发,胜雪的眼睫,行军所过之地,处处开满了皎洁的梨花。”
“七王爷情深,自是不愿娶妻,奈何仙子是男儿身,这便有了退位一事,衣袖一挥,成就了一堆骇世鸳鸯,流传了一段佳话啊!”
那说书的先生醒木一拍,讲完了。
萧清和听得啧啧称赞,跟着听书的众人连连拍手叫好。
这位传说中的白发仙子正紧紧蹙着眉头,不满道:“怎么又说到我身上来了?这月的银两结过了吗?”
萧清和眯眼,一手端着茶杯凑到唇边呷了一口,惬意地眯起漂亮的眸子,“听了三年,不觉得先前那些都太枯燥乏味了吗?”
“所以你就将我编了进去?”许画水瞪着眼,雪白的睫毛同话本子里说的别无二致。
罪魁祸首笑眯眯地点头,“对呀,这多有意思,生意都热闹了不少,走,我们去问问账房,今日入账多少!”
说着起身,就要带他下去找账房。
忽地手腕紧了紧,被握住了。
萧清和回头去看,许画水朝楼下抬了抬下巴,“喏,你那话本子里的七王爷又来了。”
他轻挑眉尖,朝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
果然见宗政叙立在下边,正抬头也在看他,眼神热切,一如三年前。
“还去吗?”许画水斜睨他,放开了手,将脸上遮着的白纱往上提了提,“账你自己查吧,我回了。”
“得,去吧去吧,就你那冷冷清清的地儿,回去下葬?”
“嗯。”许画水早习惯了他这张破嘴,也不计较,“备好桂花糕,我明日来。”
“知道了。”萧清和扇子在指间转了个圈,缓步走下去。
新皇即位已过去了三年,天下还算太平,也没有仗需要打,估摸着是连年粮食丰收,人们吃多了,除了挖山种地,上街出摊也无事可干,关于七王爷同一男子的风流韵事的话本子越发多了起来,版本不一而足,但折子里的主人和最后的结局却出奇的一致。
都说那站神七王爷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偏偏在战场上捡了个俊美男子,走哪儿都带着,片刻离不得,战乱结束,登基稳住大局后,便带着佳人隐居去了。
情节离谱,毫无新意,萧清和这些年听得耳朵都起茧了,遂找到账房,一手往案上一拍,笑盈盈地道:“这本子里的传闻都是假的,你将笔拿稳,我说你写,明日说书先生来了就给他,让他记下来,以后就说这个了。”
“是。”
新版方才讲了一日,第二日一大早,话本子里的许画水就冲了进来,五指一松,装得鼓鼓囊囊的银两袋子落到桌面上,发出一声沉响。
冷面美人嘴里就一个字:“改。”
萧清和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不疾不徐地伸出中间三根手指:“每月给你这个数,美人儿就从了吧。”
许画水麻利地收了银两,屈服得毫无悬念。
自他接手荣隽阁,生意越发惨淡,若不是他背后有靠山撑着,恐怕早就关门大吉了。
萧清和的商铺就开在他的对面儿,一冷一热,对比鲜明得很。
不过,他有一位固定客人,身材高大,腰间悬玉,眉梢一点小红痣,虽是个男子,却是生得几分艳丽,举手投足间,绝代风华。
这客人极其怪异,每日一大早就来,挑个二层楼阁靠边的位置落座,朝着对面儿一望就是一整日,中途顺道在他这儿连午饭都用了。
许画水起先当真以为此人是为自己而来,亲自送了茶水过去,却没分到他一缕视线。
他有些不满,来这楼里的,有谁不是为他而来?只是因为他出现得少,才使得生意越发冷清。
他这里本是木制品商铺,奈何生意越发清冷,迫于生计,他在将楼上设了茶馆,顺带卖些糕点。
这男子每日来了,要些吃食和茶水,也不张嘴,到了时间,给小厮些银两,去对面楼带来饭菜,就这他这儿的桌椅吃了,继续守着。
许画水没想到的是,这人在此一坐,便坐了三年,一双眼睛盯着对面楼阁那儿瘫在木椅上嗑瓜子的人,一看便是三年。
风雨不动,从未缺席。
那是丞相府收的义子,怀耒城谁人不知?
“喜欢?”他这样问。
男子点了点头,几近痴迷地望着那道身影,道:“喜欢。”
许画水轻蔑地“哼”了声,“男子汉大丈夫,喜欢了就去告诉他便是,畏畏缩缩躲个三年五载就能得到的话,我这屋里须得有多少望夫石!”
男子又不做声了,目光却依旧执着。
过了好半响,许画水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带着潮湿气息的话语方才响起,“只能我看他,他若见了我,又不知会躲到哪里去。”
gu903();许画水一愣,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