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错付了。
阮想想头都秃了。
忽然,帐篷外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在千岁大人的地盘还能如此嚣张,不作他想,一定是萧莫离回来了。
阮想想诈尸地坐身起来,伸长脖子望过去。
进来的人竟是苏浅鸾。
今日褪去彩虹装,换了英挺的男装,变身“不施粉黛,自秀眉间”的翩翩少年。
“夫人怎么来了?”阮想想看到苏浅鸾,脸上露出了诧异神色,甚是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却是这般装扮?”
苏浅鸾大步走过去,也不知是换装之故还是天性如此,身上竟透着一股子豪爽的男儿劲儿,跟昨日那个小嗲精嘤嘤怪判若两人,她将马鞭扔给跟进来的冷竹,“帐外候着,我有话与想想说。”
等冷竹退出了帐篷,苏浅鸾这才放松下来,抱过阮想想坐自己腿上,将下巴抵上她的小光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问道:“想想,萧大哥是不是不爱我了?”
阮想想一头问号。
他什么时候爱过你?
“夫人此话怎讲呢?”
“以往我犯了错事,萧大哥都会小惩大诫,但昨日……”生活不易,苏浅鸾再次叹气,“他竟没有管我?好不习惯呢。”
俗称——皮痒了。
“或是今日春狩,爹爹忙过了头。”阮想想安慰苏浅鸾转移话题再问:“夫人怎么来了?”
“自然是捉小妖精来了,”苏浅鸾打起十二分精神地扭了扭脖子活动筋骨。
“什么小妖精?”阮想想懵懂地歪歪头,“春狩不是打猎吗?”
苏浅鸾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有道是墙里开花墙外香,我们萧大哥美名传四方,风流倜傥,气宇轩昂,长得好看都不用化妆,是香喷喷的唐僧肉,到哪儿都有小妖精惦记,我能不盯紧点吗?”
“夫人,这是皇家猎场,”阮想想委婉地提醒道,“除了随行的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哪儿还有什么女孩子呀?”
“宫女不是吗?还有那些野兔野猪野豹子。”苏浅鸾从腰间抽出两条蒙面黑布,拣了一条给阮想想蒙上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唱完跳完就该狩猎了,你跟我一块混进队伍里,我们悄悄地跟着萧大哥,可不能让他有半点闪失。”
阮想想扭头过去问苏浅鸾,“夫人,狩猎为何蒙面呀?”
“等会儿所有人都会蒙面,便谁也不知对方是谁,任刺客有天大的本事,他也不能一眼找出圣上动手。”
苏浅鸾所言,阮想想皆懂,只是……
她摸上自己亮堂堂的小光头,“我这般混进猎场是不是更为明显了?”
“无事,等会儿狩猎定是鸡飞狗跳,没人会在意你是不是光头的。”苏浅鸾迷之自信,抱起阮想想往外走,一出去就被拦了下来。
“夫人,督主有命,不准小姐离开帐篷半步!”
“蒙成这样也认得?”苏浅鸾开始怀疑人生。
两米开外看戏的冷竹:“……”
若不是夫人心无城府憨直单纯,他们大人怕也不会留她到现在。
“夫人,督主有命,不准小姐离开帐篷半步!”不管苏浅鸾说什么,锦衣卫都是这句话。
一来二去,苏浅鸾烦躁了,一脚踢过去,锦衣卫差点断子绝孙,捂着裤//裆生不如死。
杀鸡儆猴,其他几个默默地让出通道放行。
苏浅鸾大摇大摆地跨上马,一手将阮想想置于身前小心地护着,一手潇洒地拨了拨碍事的袍裾,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竟帅气得一逼。
冷竹过来拱手奉上马鞭,“夫人,小姐就交给您了。”
“放心,有我在,想想定然无恙而归。”苏浅鸾接过马鞭,扬手一挥,马儿犹似脱弦的箭,一发绝不回头,跟打了鸡血似的,眨眼功夫就进到了林子深处。
苏浅鸾拉了拉马缰,马儿减速停了下来,阮想想被颠得头晕目眩,眯眼靠着脑后的软乎乎,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爹爹既然准许夫人参加春狩,足以见得爹爹对夫人情深义重。”
“萧大哥不知道我来,”苏浅鸾四处张望寻着萧莫离的身影,“我是随贤妃娘娘进入猎场。”
“贤妃娘娘是夫人的姑姑吗?”看书的时候,阮想想对夏国各大势力了如指掌,若是穿到过去,她定能应付一二,奈何生不逢时,偏偏穿到了未来,还在云清寺一呆就是三年,什么情报都打听不到,鬼知道作者太太到底写了什么。
要不是冷竹告知,她都不会知道在后宫极得盛宠的贤妃跟苏浅鸾的关系。
“姑姑人美心善,却也是可怜人儿,”苏浅鸾垂着眼皮,唇边带着一抹弧线,但眸底却没有笑意,“入宫五年还是完璧之身。”
“啊?”阮想想惊呆了,粉嫩小嘴张得老大,眼睛瞪大如铜铃。
“圣上心里藏了一人,为了那女子癫痴如魔,登基后纳了不少妃嫔,却也只是养在后宫守活寡,除了贵妃娘娘的钟粹宫,圣上就未曾入过其他宫门。”八卦到最后,苏浅鸾义愤填膺地咬牙道,“你说渣不渣?”
“渣。”阮想想提声应和。
都是些十几岁的女孩子,一入后宫就是一辈子,圣上若是正常人,她们尚且有些盼头,但夏烨熠……
分明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所幸我的郎君是萧大哥,不至于丁点期盼都没有,”苏浅鸾昨日醉酒忘了很多事,但唯独记住了萧莫离的小帐篷,她眼神逐渐变态,猥琐地嘿嘿一笑,“况且萧大哥对我还有反应,定是我太美丽撩动了他的心弦,你说是吧?想想。”
阮想想默了默,扭了扭小身子,“夫人,我想尿尿。”
第11章第二个爹爹
阮想想默了默,扭了扭小身子,“夫人,我想尿尿。”
苏浅鸾盯她片刻,认真问:“要我把尿吗?”
“想想是大孩子,想想自己尿尿。”阮想想从马背上滑下去,就近找了一棵比较粗壮的大树,躲后面脱了裤子蹲下去,尿意刚刚酝酿出来。
就在这时,一道冷鹜的嗓音劈头而来:“苏浅鸾,你为何在此?”
是萧莫离。
语气不大友好,跟谁欠他银子似的。
阮想想尿意全无,脚下挪了挪,赶忙将自己藏起来。
苏浅鸾更是犹似惊弓之鸟,一听到萧莫离的声儿,立马勒紧马缰掉头朝另一边去了。
“站住!”萧莫离没注意太多,脚一蹬,驾马追去。
一前一后尘土飞扬,若不是脸上蒙了黑布,阮想想定吃一嘴的泥沙。
她摸着自己的小光头探出去,眼看苏浅鸾骑着马儿越跑越远,她心中委屈极了。
夫人,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林子里,你要我甩小火腿回去吗?
阮想想穿好裤子往回走,忽然听到嘤嘤嘤的哭声。她脚下一顿止了下来,踮起脚尖循声望过去。
离她不远处有一块大石块,哭声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一抽一泣,甚是可怜。
闻声辨人是女孩子,所以不是贵妃就是贤妃,都躲到这里独自抹泪了,那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呀?
阮想想好奇心作祟,悄咪咪地爬上大石块,从上往下看——黑黢黢一大脑袋,头顶的发冠富丽堂皇,纯金打造还镶有钻石,好是高调张扬。
还有身上的大红袍子。
方才路上阮想想见过其他人统一换成轻薄铠甲,就是为了防止有人行不轨之事。
但此人却毫不收敛,想来身份一定不简单。
亦或者说——她脑阔有包?
“姐姐,谁欺负你了吗?”阮想想趴在石块上,小胖手撑着小下巴,一脸的天真无邪。
女子因为蒙面,见不得长相,只有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长睫是又浓密又卷翘,眼角还生了一颗泪痣。
未见真容,便以端出了三分楚楚动人。
她哭得投入,头也不抬,耸动着肩膀,“嘤嘤嘤……太重了,我搬不动,好伤心好难过。”
抽泣声很重,染得嗓音有些模糊,但阮想想又不是傻子,男女还是分辨得出。
她目瞪口呆,巴巴地眨了眨眼睛,“不是姐姐?”
古代就是恼火,男的女的都留长发,害她一次两次地喊错。
“什么姐姐?我要野猪!”男子带着哭腔地一声娇嗔,听得阮想想一身鸡皮疙瘩。
她搓了搓手臂,抬眼往林子深处望去,没想到那边真的躺了一只肥硕漆黑的大野猪。
中了三五支利箭,流了好多血,一动不动,应该是死透了。
如此这般就好办多了。
阮想想跳下大石块,蹦蹦跳跳地飞奔过去。
没过会儿,她折了回来。
野猪至少有两百多斤,阮想想将它扛在肩上,衬得她愈发小小的一只。
她却像拎了一只小鸡仔似的,还一脸轻松,谈笑风生:“大哥哥,你家野猪好肥哦,红烧一定好吃极了。”
大野猪挡住了日光,将男子掩于一片阴影,更别说还是蒙面示人,以致阮想想至此都没法看清他究竟什么模样。
所以非常淡定。
但男子却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指着她的手指颤了又颤,说话不清楚:“你……你……”
阮想想琢磨大概是她的小光头太亮了,突然冒出来对他来说多少有些吓人。
“我是萧大人的……”
自我介绍还没道完,男子已经生扑而来,随着野猪落地的一声巨响,阮想想被摁到了地上。
脸上的面巾滑落。
“皇后!”男子撕心裂肺地唤道。
阮想想傻了。
三岁半的孩子都不放过吗?
男子还算贴心,生怕摔疼了阮想想,用手垫在了她脑后。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细细地将人打量一番,眸底情绪万千过,不知那份是真心。
阮想想被压在草皮上,一动不能动,四周充斥着的全是男子的味道,她吸了吸小鼻子,还别说怪香的。
原来是精致小伙呀。
“皇后!”男子再次深情呼唤。
缠缠绵绵,阮想想却听出了咬牙切齿,不得不昂起头望向男子,对上一双泪汪汪的黑眸。
好似在哪儿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皇后不认得孤了吗?”男子着急地扯掉脸上的面罩。
五官生得绝妙,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单独拎出来不见得有多么的惊艳,但组合在一块简直是鬼斧神工精雕细琢。
尤是脸上还挂着泪痕,眼里笼着一层水汽,梨花带雨幽幽怨怨的神情。
真是要命。
不愧是夏国美男榜上排名老二的夏王夏烨熠。
阮想想抿了抿唇,大眼睛忽闪忽闪,突然觉得夏王渣得情有可原,那些秀女也一定是心甘情愿。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就是所谓的三观跟着五官走,只要哥哥长得好,一句啊哈我就倒!
“皇后,你怎么……”夏烨熠捏了捏阮想想的小脸蛋,疑惑道,“怎么缩水了?”
阮想想:“……”
“缩水就缩水吧,”夏烨熠自我安慰地勾唇一笑,眉眼弯弯,星光点点,“只要皇后能回来,孤就心满意足了。”
这是什么神仙微笑?
明明眼中带泪,还要故作坚强,让人心疼不已。
气质这块拿捏得死死的。
阮想想看傻了眼。
男人,你这是引人、犯、罪知道吗?
夏王今年有三十好几,偏偏生了一张娃娃脸,而且打小得了一毛病,寻遍天下名医皆无解,那就是他特别爱哭。
不管是高兴还是难过,他都要哭;不管是饿了还是饱了,他还要哭……反正想哭就哭,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事由,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哭不到。
若不是生在皇室,他怕是早就哭死了。
“嘤嘤嘤……”夏烨熠将阮想想搂进怀里,用湿哒哒的脸蹭她的小光头,“皇后这是作甚?为何要出家呀?”
阮想想明显感觉到有一股子暖流淌进了自己后脖领子。
夏王是她见过泪腺最发达的人类了。
小手推他,“那个……那个……”
“孤冷静不了,”夏烨熠将怀里的小人儿箍得更紧了,伤伤心心地鼻涕眼泪抹了阮想想一头,“孤寻了皇后五年,好不容易有了消息,派去的暗侍卫却无一生还,萧莫离欺人太甚!”
夏王生气了,他哭得更厉害了。
阮想想的小光头湿透了,还有些黏糊。
她奋力地从夏烨熠的臂弯里拱出来,小脸涨得通红,必须解释清楚:“……你……你勒死我了!还有我不是你的皇后!”
夏烨熠顿住,低头不悦地望着阮想想。
阮想想鲠直了脖子,硬着头皮重复道:“我不是你的皇后。”
“你是谁?”夏烨熠突然收手回去,猝不及防,阮想想跌坐在地,幸得靠上身后的大野猪,要不然她定会摔个狗吃屎。
变脸跟翻书一样。
方才还是小心肝,转眼就一脸嫌弃。
挂在脖子上的佛珠歪了些,阮想想不急不忙地将它拨正,然后才缓缓抬起头看向夏烨熠,软乎乎地自我介绍道:“我是想想,娘亲的闺女。”
“娘亲是楚昔洛?”夏烨熠睨着阮想想眉间的那颗美人痣。
阮想想重重地点头,“楚昔洛就是想想的娘亲。”
夏烨熠陷入了静默,长睫半垂挡住眸底的情绪,教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阮想想小心翼翼地挪过去,伸手去拉夏烨熠的袖袍,“爹爹~”
夏烨熠怔住。
“娘亲给想想看过画像,爹爹就是想想的爹爹。”此话一半真一半假,阮想想不算骗人。
只是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不知道亲爹是谁就算了,难道楚昔洛也不知道吗?干嘛非要她自己去找?还有萧莫离跟夏烨熠……
跟人干了一票十几亿的大生意,他们自个儿心里就没点数吗?
“孤是你爹爹?”夏烨熠从容不迫地拭去脸上的泪痕,而后抖了抖双肩挺直了后背,端出了一国之君该有的庄威架子,右手握拳置于嘴前轻咳一声,“小师傅还想当公主?奈何孤已有小公主。”
gu903();“想想不想当公主,”阮想想最能卖萌卖乖,最擅长更是抱大腿,仰起小脸望着夏烨熠,一脸诚然,“想想只想要爹爹,不管爹爹是夏王还是夏王八,爹爹都是想想的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