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纤细白手,就那样把一只一只小动物惟妙惟肖画出来。
唐泽敛眸,盯着她的画纸看。
该画到他了。
似乎是少年的眸光太明显,谢蕊忽地抬头。
杏儿眼对上唐泽时,眨了眨。
她画的有些太投入了,不知道少年看她干嘛。
怎么了?
唐泽第一次开口和她说话。
他黑眸盯着她:“接着画啊。”
谢蕊俏脸红透,铅笔啪嗒掉纸上。
“画着玩的……”
她收起A4纸,感觉有些臊。
还好刚才没有画到唐泽…不然…
虽然这段时间,她慢慢习惯了现在的唐泽,可以较为平静的和他做同桌。
却不代表她,把前世的一切都忘了。
唐泽是个危险的人。
即使他看着俊秀、淡漠、还有些冷冰冰的。是个大多数女生都会有些好感的干净少年。
可只有谢蕊知道,他那未曾在众人面前展露的性格,有一面极其偏执阴翳的部分。
都说缺爱的人,攥住了爱就更加用力。
在从小姑姑那里了解了唐泽的家庭背景后,谢蕊终于有一些明白,唐泽的偏执从何而来。
大概,她恰好成为了他眼里的救赎和光。
她摊开讲义,开始做题目。
即使脸蛋还红着,耳朵根也烫着,她却丝毫没有顺着少年的话,继续把那幅画完成的意思。
他是个优秀的人。以后也会遇到真正合适的女孩。
而不是稀里糊涂地喜欢她,把两个人都逼到绝境。
唐泽依然看着她。
他眸色比常人黑上一些,盯着人时,叫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谢蕊心开始狂跳。
她这段时间有些过于放松了。
因为唐泽表现得安静,就慢慢真的把他当成无害的青涩少年。
可他并不是。
谢蕊不喜欢他那样深沉看自己的眼神。
“你…”她鼓足勇气抬头。
“可以不要盯着我看吗?我不喜欢。”
谢蕊掐着自己手心,表达情绪。
唐泽眸光动了一下。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暗哑:“我是什么?”
“啊?”谢蕊不懂他在说什么。
愣了片刻,意识到唐泽是在问刚才的画。
他在她眼里,会是什么动物。
这个问题成功瓦解了谢蕊防备。
少女被转移了注意力,还真的认真想了想。
“…Snake?”
歪着脑袋想了片刻,她缓缓开口。
说完她惊觉自己的问题有些失礼,忙住嘴。
可是晚了,唐泽已经听到。
蛇,并不是讨人喜欢的动物。
它不像任何有毛的小动物,毛茸茸的显得可爱。
它冰冷可怕,藏在阴暗的地方。
长着毒牙,和可怖的身体。
它在大部分人里,代表着危险。
女性天然都是害怕这种生物的。谢蕊也如此。
唐泽眸中闪过了然。
他终于正面探测出她对自己的观感。
嗤。Snake,真是一个好比喻。
气氛停滞了片刻,谢蕊有些许忐忑。
“我瞎说的。”她补救着解释。
唐泽冷凝的面孔忽然变得柔和。
他注视着少女,眼底是一片复杂的悸动。
“呵呵……”
少年声音低低地笑了。
他冷淡的眉眼一瞬化开。
牙齿洁白,嘴角勾出了好看的弧度。
没有见过他的伤口,却能够知道他的“面容”丑陋。
这种了解,让唐泽激动。
学校里所有女生的喜欢,师长的照顾,在他眼里都是假的。
一个无时无刻戴着面具伪装的人,纵然表现得优秀,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和肯定,内心还是孤寂的。
因为旁人都不懂他。
可是现在却不一样。
第一次有人透过他那些精心隐藏表露出来的假象,看穿他。
一条冰冷可怖的蛇。
唐泽深深看了少女一眼,咽下了喉中的叹息。
“谢谢。”他开口。
谢蕊怔了。
她发现自己更加看不懂唐泽了。
不明白他刚才为什么笑,更搞不清楚他为什么说谢谢。
暑假过去,迎来高二。
谢思颜在群里发了通知:下周市里会举办数学竞赛,请大家利用课余时间复习暑假的内容。考试重在参与,不要太紧张。
谢蕊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正从学校小卖部出来。
赵治析走在她身旁,手里拿了一支和身高极不匹配的可爱多。
当初转学借了赵治析的嘴说服顾香,谢蕊欠下了赵治析一个学期的雪糕费。
她是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转过来,一学期满打满算着才刚开始。
“可爱多吃多了会找不到女朋友。”谢蕊扭头看着自己的傻竹马笑。
以前觉得赵治析好烦好讨厌,天天惹她不开心。
可是后来长大了,却觉得,有一个像哥哥一样陪着长大的玩伴,那么幸福又幸运。
她被唐泽追得无路可走的时候,赵治析是唯一一个会放下手头所有事情,不顾一切赶来,只为了陪她吃一顿饭的人。
问不出缘由,就不追着问,而是陪在她身边,一起等天亮。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就爱母胎单身。”
赵治析低头看看自己的小青梅,唇一撇反击:“倒是你,发育不良,男人不会喜欢。”
“浑身上下没几两肉,抱着嗝手。啧。”他咂嘴,嫌弃满满。
谢蕊骨架小,个子又长的慢,高二了,刚长到一米六。
她站在赵治析身旁,便活生生被衬托的矮了好几个头。
其实少女平时并不显矮。
她身材比例好,穿夏天校裙时,露出的两条白腿嫩生生的,又长又直。走在路上,甚至会引来异性目光的追逐。
唯一不足的就是青春期发育太慢,显得过于苗条。被赵治析一衬托,很有萝莉的感觉。
她后来也有努力吃东西锻炼,想长更高一点的。
“我不需要别人喜欢。”谢蕊果然被激怒。
她气鼓鼓去夺他手里可爱多:“不给你吃了。”
赵治析咬着可爱多,头一扬,躲开了少女的手。
他眯着眼笑,小麦色的皮肤健康野性:“来抢试试。”
他甚至摊开双手,做出欢迎谢蕊来抢的动作。
花坛边经过的女生,看到这一幕,都扭头看他们。
“赵学长旁边的女生是谁呀?”
“是他女朋友吗?以前怎么没见过?”
“肯定不是,赵学长说毕业之前不谈恋爱的。我哥是他兄弟的兄弟,我打听过,赵学长根本没有喜欢的人。”
站在花坛后面的女生,窃窃私语,关注着谢蕊两人。
赵治析在高二年级很有名,去年代表学校参加了市里的数学竞赛,后来还直接打到省里,拿了银牌。
再加上体育特别好,人长得也有股坏坏的帅,很惹女孩喜欢。
然而他只是平时看起来风流,实际上除了爱打篮球,好动了一些,并没什么相交过密的异性。
他注意到谢蕊背后的女生,却也只挑了挑眉,没有收敛的意思。
“来抢啊。看看你能跳多高。”
谢蕊还真踮脚去够可爱多。
他们打小闹到大,她所有的坏脾气都被赵治析见过。
幼时她甚至把赵治析抓伤过,因为他的嘴气人,可她又说不过。
可是这家伙仗着个子高,咬着可爱多的一角,脑袋仰得高高的,斜睨着看她。
好嘲讽的眼神!
谢蕊跳了两下,没碰到可爱多。
“不要了。”她气鼓鼓嘟起腮帮子,甩开胳膊走。
边走边觉得自己刚才真是幼稚。
她身体里的灵魂可是个大学毕业二十几岁的灵魂,刚才竟然被赵治析逗傻了,以为自己还是几岁小孩。
赵治析失笑,追上去:“生气了?这就生气了。你看你这么容易呕气,老得快。谁以后娶了你,我看日子过得够呛。”
谢蕊本来打定主意,不要再和这家伙计较。
可是他真的好烦人。
她跳脚了,小跑回教室。
少女马尾辫甩啊甩,背影纤细。
赵治析摸了摸后脑勺,咬下一口可爱多:“这丫头…”
本来不想欺负的,谁叫她生气的样子那么好玩。
他叼着剩下的可爱多转过身,带笑的神情一怔。
唐泽站在他身后,不知道站了多久。
一条走廊,被面对面的两个人占住了中央。
少年眉目冷淡,眼眸却寒潭般深邃。
他冷冷看着赵治析,气质像一把出鞘的剑,满是锐气。
过道里的女生,都停住步子,下意识看这两人。
赵治析眉毛挑了挑,嘴里的可爱多拿了下来。
怎么着?这架势不对啊。
来挑事?
作者有话要说:深夜写日记。
小唐霸总一个字一个字的记:今天蕊蕊送别人可爱多。没有我。
☆、第8章
两人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区别在于,赵治析性格外向,而唐泽不苟言笑。
除了学习之外,唐泽几乎不理会任何事。
唐泽薄唇一动:“让一让。”
少年黑漆漆的瞳,放着近似冷厉的光,说出的却是一句完全无关的话。
赵治析愣了愣。
唐泽已经从他身旁走过,擦肩而过那瞬,恰好撞掉了赵治析手里的可爱多。
这支还没来得及吃完的可爱多,掉到地上。
赵治析眉梢一挑:“操。”
他情商并不低,判断一个人对他是不是有敌意,靠感觉就能明白。
唐泽却转身,盯着地上化开的奶油,声音淡淡:“抱歉。”
“我赔你。”
少年表现像极了只是偶然,若无其事到近似镇定。
一个从来不惹事,零绯闻的少年,道歉时很能混淆人心。
赵治析都有点愣了。
他扶着额头半晌,不情不愿道:“算了。”
新学期,他毕竟是高三的学长了,还犯不着因为一支冷饮和高二的学弟计较。
唐泽敛眸,闻言面无表情的走了。
赵治析还是觉得不对劲。
这条走廊这么宽,横着并行三个人都绰绰有余,他怎么就挡着别人道了?
最后只能自认倒霉。
嗯,正好明天又有理由和谢蕊讹雪糕了。
赵治析没把这件事放心上,他不是心思多么细腻的人。
纵然感觉有些不对,但因为和唐泽从来没有过什么交集,他并没怎么往深处去想。
而旁观的学生,看完了刚才的这一幕,也以为是巧合。
只有唐泽知道。
不是。
他进教室时,面上表情不变,眼底却有些晦暗。
几个女生正在他座位旁等着,见他进来,脸红红地凑过来道:“唐泽,我们有几道题不会,可以帮我们看一看吗?”
唐泽虽然性格冷淡,在学习这件事上却很乐于助人。
无论是谁来问问题,他总能用最快的速度给出解法——在纸上直接写公式…
按理说,他这样的性格,对男生女生都常年板着一张脸,是不太受欢迎的。
可他对谁都这样,反而渐渐让人习惯了。
习题本都放到唐泽桌上了,少年迈步过来。
他看了眼桌上被挤到一边的粉色笔记本,忽然抬眸:“现在没空。”
他嗓音淡淡,拒绝时并不找什么多余借口,而是平静阐述事实。
几个女生一怔,面面相觑看了一眼,见唐泽不是在开玩笑,众人愣了一会儿,才纷纷拿起自己的本子散了。
好半晌才有人憋出一句:“那等你空了我们再来问。”
女生有些失落的回座位。
“唐泽怎么啦?”
“他给我们讲题以前从来没这样过。”
“可能他…心情不好吧。”
九班人私下议论。
猜测唐泽忽然变了个性子,是不是和暑假前缺课有关系?
其实他们也有听说,唐泽家里和一般人不一样。
高一整整一年一共举行过两次家长会,所有人都有父母来参加,只有唐泽,两次家长会都是一个人坐在座位。
任凭教室里的目光打量。
少年垂下眼帘,默不作声。
他扶正课桌上刚才被同学挤歪的笔记本。
他不怎么做笔记,偶尔记错题画思维导图,用的本子也都是学校里发的作业本。
那种封面会写着四中名字,印着校门的那种本子。
而手里这本,一看就不属于他的粉色封面,是谢蕊的。
本来,他觉得能被一个人看透,连带着接受那个人对自己恐惧和抗拒,乃至同情可怜,也没什么不可。
他孤独惯了,这种和常人不同的隐晦善意,反而更能让他卸下防备。
他知道,这本怕他跟不上暑假进度而送出的笔记本,是少女好意。
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很在意。
然而他错估自己的反应。
从花坛到走廊,这一段路,他偏偏看到了和同情不同的给予是什么样。
少女气急败坏的样子,脸蛋绯红,眼儿湿润。
她气恼地跳起来去够那支甜筒,娇俏到令他觉得刺眼。
她只怕他,而对别的男生,没有惧怕。
他们甚至是青梅竹马。
笔记本还没还回去。
唐泽静静看着封面扉页,手指摩梭字迹。
他真是个黑暗的人。
因为自己没有童年,没有温暖,没有亲人。就去觊觎别人的欢乐。
他刚才卑劣地动了心思。
毁掉那支让她和赵治析嬉笑玩闹的可爱多。
可是这真荒谬。
少年眼底闪过讥讽自嘲。
高二开始有晚自习。
九月十五那天,晚自习第二节课刚结束。
九班神神秘秘地关了灯,看着某人出了门后,快速布置起东西。
高中是一段就连课上看电影也让人觉得幸福和奢侈的时期。
隔壁的八班看见这一幕,纷纷挤到窗户口。
“你们这节课要看电影吗?”
“看什么电影啊?”
八班的学生一看教室熄灯,就羡慕的不得了。
结果九班班长却出来,竖起手指在嘴前“嘘”。
“不是看电影,你们快回自己班,别围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