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2 / 2)

他也不怕会得罪萧恪,厉声道:“王爷,陛下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竟然串通外臣,这样对待陛下!”

萧恪神色微变,再开口的时候,早不复先前温和,冷声道:“有什么对不起本王的?”

“我的母妃是怎么死的,你不是最清楚吗?”他说话的时候,把目光转到王皇后的身上,就像是要生吞活剥了她一样,手捏成拳,整个人呈暴怒的模样,咬牙切齿地说道:“要不是这个女人,要不是她身后的王家,那个老虔婆怎么会派人杀害我的母妃!”

“我父皇最爱的是我的母妃,如果不是这个女人,我才应该是太子,是下一任的大周天子!”

王皇后听到这话,皱了皱眉。

她没有多说的意思,只是轻轻拍着长平的后背,宽慰她的害怕。

倒是德安,在一瞬地怔楞后,颤声道:“您,您怎么会知道这些?是谁同您说的?”如今再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思,他急道:“王爷,这事都是太后自己的意思,当初事发的时候,陛下和皇后娘娘都不在宫里,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若是知晓的话,定然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您想想这么多年,陛下对您的疼爱,您,您怎么能忍心?”

“便是皇后娘娘,这么多年也不曾有半点对不起您的时候啊!”

眼见萧恪神色微动,德安上前几步,跪在他跟前,攥着他的袖子哭道:“王爷,趁如今还有挽回的余地,您收手吧,陛下自小心疼您,只要您肯回头,他一定不会责怪您的!”

萧恪看着德安,又越过他去看龙床上的男人,似乎是想到从前的事,他脸上呈现出一些挣扎的神情。

可心思刚起,身后就传来赵承佑平淡而又温润的语调,“殿下,开弓没有回头箭,而且陛下的身子……您不是最清楚不过吗?”

是啊……

开弓没有回头箭!

而且他虽然留了父皇一命,但到底怕事情败露,允许赵承佑做了那等事……他咬了咬牙,不顾德安如何哭求,还是拂袖冷声:“我不想被人压着了。”

“这么多年,居于人下的滋味,我已经体验够了!”

“只要没了萧景行,我就是大周的储君,大周的天子,父皇总会原谅我的。”

德安没想到萧恪居然会疯魔到这种地步,还想再说,男人却已经率先开口,“就算没有玉玺,本王照样能够登基!”他说完便拂袖离去,赵承佑仍旧垂眸敛目,跟着人的步子往外走。

刚要跨出门槛,他突然停下步子,往身后看了一眼。

那暗青色的布帘里……

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他前去。

他眼眸微深,步子就这样停了下来,刚要往那边走去,就听到萧恪说道:“承佑,怎么了?”

“没事。”

赵承佑收回步子,跟着萧恪走了出去。

出去的这一路,萧恪皱眉问他,“你确定李钦远会回来?他又不是傻子,但凡查下就清楚我们是什么打算。”

他心中颇为担忧,要是李钦远不回来,那萧景行谋反的罪行就没那么像样了。

可赵承佑却很笃定,“他会来。”

萧恪停下步子,转头看他,“你怎么这么确定?”

赵承佑笑笑,也跟着停下步子,他站在萧恪身边,负手于身后,而目光却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因为那人是为国为民的李大将军啊。

想到前世旁人对他的评价,赵承佑的嘴角又掀起一抹讥嘲。

萧恪没等到他的回答,还要询问,外头就有个将士急声来报,“王爷,赵大人,乐平郡主不见了!”

赵承佑一听这话,脸色微变。

想到刚才那道青色布帘,不顾萧恪是何反应,转身就朝帝宫走去,而德安等人见他回来也吓了一跳,“你,你想做什么?”

德安心中害怕,但面上还强撑着,斥道:“你不过是晋王身边的一条走狗,如今王爷还没发话,你……”

赵承佑却看都没看他,挥开德安的阻拦,快步往前,屏着呼吸掀起那道青色布帘。

可那里只剩一扇半开的轩窗,哪里还有人?

只有一朵微颤的珠花,落在地上,像是被主人遗落的小可怜。

……

官道上。

大军还在往北狄的方向前行。

他们在路上已经走了几日了,连日的跋涉让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唯恐还没到那边,人全都倒下了,李钦远便让众人先歇息一阵,自己拿着水和干粮去探望李岑参。

见他脸色难看,便沉声道:“不让你来,你非要来。”

李岑参接过东西,笑了笑,“我也不上战场,没什么大碍。”

他自知如今身子不好,也不强求,就在后头帮着谋划,自然,这其中也有几分对李钦远的担忧和心疼,怕他一个人在战场出事,便总想着趁自己还活着,帮上一帮。

李钦远知晓他是个倔脾气,也懒得再说,刚想和人讨论下北边送来的战况。

傅显就沉着脸进来了,他如今成了李钦远的副将,这会跟李岑参问了一安,就和李钦远沉声说道:“七郎,京城出事了。”

李钦远见他面上表情,心下也是一沉。

他没说话,而是接过傅显手中的字条,只见上面写着一行“晋王谋反,速回”。

李岑参见两个小辈这幅神情,问道:“出什么事了?”

李钦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打量了一会手中的字条,然后拿了酒囊直接照着那张纸一浇,很快,那字条空白的背面显露出一段密密麻麻的话,三人瞧见上面所书内容,神色都是一变。

傅显颤声道:“晋王这,这是想逼七郎回去,以谋反之名杀了七郎和太子!”

他这话说完,看着脸色难看的李钦远,沉声道:“七郎,你不能回去!晋王和赵承佑既然布了这个局,可见京城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你要是现在回去,必死无疑!”

李钦远又怎会不知?

他手握着字条,如今只有两条路,一条,按照原本的计划,去平定北狄战事,京城诸多事务都与他无关,他照旧可以做他的大将军……而另一条,就是立刻赶回京城。

“七郎!”

傅显自小和他一道长大,怎么可能不知他的脾性?见他敛眉思索,就知道他心中有了打算,“你知不知道谋反是什么罪名?你要是现在回去,你……”

“我不能不回去。”李钦远掀起眼帘看着他,抿唇沉声,“你也说了,京城已经成了晋王和赵承佑的囊中之物,那就代表京城里的那些人现在处境很危险。”

他的家人,他的朋友。

尤其是……

他的蛮蛮。

李钦远想到顾无忧,握着字条的手收紧,他们全都留在京城,现在生死未卜,要是他不去,他们该怎么办?

目光看向李岑参,不等他张口,他的父亲就看着他说道:“现在你是主帅,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

李钦远听到这话,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们继续领兵去北狄,我带人回京城。”

傅显还要张口,李岑参却拦住他,看着李钦远说道:“去吧,北狄有我们,你不必担心,你……”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哑涩,“一路平安。”

李钦远重重点头。

京城出了这样的事,他不敢耽搁下去浪费时间,出去后就找了自己的亲信,把此事说了一通,遵循他们的意见,是走还是要留,最后挑了三千人马。

要走的时候,他回过头,深深看了眼自己的父亲。

看着男人站在树下望着他,最终却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扬起长鞭,打马朝京城的方向赶去。

……

顾无忧已经不知道在路上跑了几天了。

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她不敢停下,既怕自己一旦歇下就再也起不来,也怕身后有追兵追过来。自从那天从宫里的小洞离开皇城,她不敢回家,乔装打扮一番,买了匹马就带着玉玺往城外赶。

她甚至不敢挑官道,只能挑偏僻的小路。

饿了就随便摘些果子吃,渴了就喝点露水河水,脑子里的那根弦一直紧绷着,她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很差。

可她还是咬着牙往北边的方向赶。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顾无忧咬着牙晃了晃脑袋,可她的状态实在太差了,生怕在这个时候倒下,她咬牙拔下髻上的簪子,然后朝自己的胳膊刺去。

鲜血立刻涌出。

她疼得叫出声,可那模糊的视线总算是清楚了。

她就这样,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握着簪子,每当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就拿尖锐的簪子刺自己的胳膊。

“将军,”

亲信拿着早先让人去打听的消息递给李钦远,“现在命妇都被人请到了宫中,具体什么情况都不得而知,但微臣派去的人打听到……赵承佑前几日曾派人秘密出城,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找人?

李钦远皱眉,刚要说话,余光就瞥见不远处的小道上行来一匹快马,身边众亲信自然也都发觉了,纷纷拿出佩剑,护在李钦远的身前。

那匹马就跟疯了一样,横冲直撞,而马上的那个人,蓬头散发,只能从纤弱的身形辨出她是一名女子。

那人似乎精神到了崩溃的尽头,想再往自己的胳膊上刺一下,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摇摇欲坠,就在这个时候,坐在马上的李钦远却像是感知到什么。

他凝神看去,在看到女人的半边脸颊,惊喊道:“蛮蛮?”

而顾无忧在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时,掀起疲惫的眼帘,在看到李钦远的身影时,她想扬起唇角,朝他笑一笑,却发现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可她终于放心了。

她,找到他了。

顾无忧任由自己闭上眼帘,陷入昏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