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树犹豫了一下,“温梁栋说昨天下午姜哥在后操场打他了,还拿了医院拍的片子过来,说得挺严重的……年级的主任都在,估计这事不能善了了。好像是……归到校园欺凌的范畴了。”
“我他妈的……那逼敢说他们就敢信啊?”沈代强忍着掀桌的冲动,勉强压着火气,“现在空口造谣都不用成本的吗?姜槐能忍着恶心去碰他?”
“那有什么办法,那孙子还带了什么鬼的伤情报告,一口咬定是姜哥打得他,编得我都快信了,”周树像是也被恶心得不行,皱着眉头,“他是好学生,在老师面前有信誉度的,姜哥毕竟有过先例,怎么可能说得过他?”
“沈哥,你昨天和姜哥呆在一起没?你去作个证?”
沈代脸色更难看了,“他昨天说是温梁栋这孙子约他出去说清楚,我想着他两这体格差距怎么也不该吃亏,就没跟去,哪能想到他还能给整这么一出?”
何韦笙这时出声道:“温梁栋能碰瓷姜哥,我们还不能去作证吗?”
“别做梦了,那边入口有监控的,去没去过一查就知道了。”
“那怎么办?谁昨天去过后操场?”周树急得团团转,蹦跶得人头疼。
这时刚好上课铃声响了,一群人商量无果,只好原地解散,回座位上课了。
方琸在他们身后听着,始终没出声。
等姜槐回来已经上第二节课了,他一进教室,半个班的人齐刷刷地投以注目礼,连老师都被影响了,等到姜槐回座位后坐下来才清了清喉咙开口道:“瞎看什么呢?继续上课。”
姜槐桌上雷打不动地放着本英语书,虽然现在上的是数学。
他看起来没怎么受影响,依旧是懒洋洋的一副没睡够的样子,就差趴下眯个觉了。
过了一会从后几排扔过来一个纸团,正正砸在姜槐桌上,打开一看,上边是沈代‘龙飞凤舞’的狗爬体。
孙子,还活着吗?
姜槐拿着笔,对着占满整张纸的字迹有些难以下手。
沈代的字的特点就是大且丑,一个字能拆成几个部分,不靠想象力都想不到他们竟然能凑在一起拼成个字。
姜槐想了想,把纸转了个九十度,写在了活字的中间。
我死了没人给你赚奶粉钱,难过吗?
还没等来回信,余光瞥见他那日常没有存在感的同桌正举着手,主动道:“陈老师,我身体不舒服。”
数学老师对这个爱学习又不作妖的学生很是怜惜,一脸慈爱地摆摆手让他去休息。
姜槐看着方琸如常的脸色,挑了挑眉。
姜槐第三节课还没来的及上,又被找去了办公室。周树这次没等人使眼色,装作肚子疼主动请缨去打探情况。
第三节是体育,因为天气原因改成在班里自习,一群人百无聊赖地在班里下五子棋。这次没等太久,周树便风风火火地冲回教室。
“号外号外,情况有变!”
沈代翻了个白眼,“一口气说完能憋死你?”
周树喘了口气,接着道:“姜哥不用记过了!”
“有个同学昨天下午路过看到全程,跑去作证了!”
这事情反转太快,一群人都没反应过来,沈代直觉这事儿有点巧,多问了一句,“谁?”
“我怎么知道?管他呢。”周树大笑两声,兴奋得脸都红了,“哈哈!我就说傻|逼自有天收!”
一群人欢快得犹如过年,就差放串鞭炮再买上二两小酒庆祝庆祝了。
姜槐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们这副德行,骂了句“傻逼。”
“不知道的以为我刚出院。”
周树咧嘴一笑,周身都散发出一股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的革命气息,“这感觉就像是南昌起义时,共|产党军队打响了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第一枪!”
何韦笙从身后一把将周树拍开,兴冲冲道:“姜哥,请吃饭吗?”
姜槐忍不住笑了一下,“请,吃什么都行。”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下节是灭绝师太的课,绝对能拖堂拖到地老天荒。”何韦笙露出一个看破世事沧桑的微笑。
刚好上课铃响,姜槐干脆回了座位。
“你刚才是不是偷偷看我了?”
上课上到一半,姜槐突然凑过来和方琸说话。
方琸愣了一下,像是没料到他为什么这么问,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事实上他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黑板,并没来得及把专注的眼神移开。
见方琸满脸不知所措,姜槐就勾着唇笑了一下,“逗你一下嘛。急什么?”
方琸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只好盯着课本上一道道排列整齐的公式转移注意力,试图忽略身旁那个人的存在。
物理老师在黑板上写上第一道公式的时候,姜槐突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我知道是你,谢了。”
方琸便也偏过头去看他一眼,“嗯”了一声。
这之后,姜槐本来一直很安分地呆在自己座位上,过了一会突然侧着身子往方琸这边凑,方琸不习惯和人这么接近,有些不自在地往后躲了躲。
姜槐看了他好一会儿,压低声音道,“我突然发现,你长得还挺好的。”
方琸指尖顿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抿了抿唇。
这一抿不得了,姜槐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兴趣盎然地盯着他,“哟,还有两个涡,挺可爱。”
方琸脸皮薄,又说不过他,只能低着头假装对课本内容沉迷起来。
“姜槐!”
像是终于看不下去,物理老师忍不住点了姜槐的名,“凑这么近干什么?耍流氓呢?能不能好好上课?”
全班安静了一瞬,直接笑疯了。
“姜哥威武,都会上课耍流氓了!”
“今天也是为姜哥操碎了心的一天!”
“向大佬致敬!”
……
“行了,”老师也忍不住被这帮学生逗笑了,“说几句得了,还没完没了了?我事先说好,课没讲完我可要拖堂的,好歹高中了,你们自觉点儿。”
顿时遍地哀嚎,“啊?——”
姜槐抽空往旁边瞥了一眼,有些意外地发现方琸正翘着嘴角跟着笑。
他平常不怎么说话,连带着表情也少,这一笑,眼角眉梢顿时生动起来,白净的侧脸上露出一个小小梨涡,整个人像是初春消融的第一捧雪,天真又干净。
姜槐磨着牙根有些恨恨地想,一个男的,笑起来这么甜像话吗?
存了心勾人?
作者有话要说:
存了心勾你。
强调一下,方琸不冷方琸不冷方琸不冷,他只是慢热+害羞。
第4章套路
姜槐像尊雕像一样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目光凝在那张照片上,良久才动了动。
他伸手将照片从书页中抽出,捏在手里,停顿片刻。
然后掏出皮夹,将照片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做完这些,房间的门被轻敲了两下。
管家在外面说话:“少爷,先生回来了。”
姜槐便应了一声,“知道了,我待会下去。”
苏淼到店里的时候,方琸正低着头核对今天一整天的账,一抬头正好看见苏淼推开门走了进来。
外面刚下过小雨,路面上都是一个个的小水洼,苏淼大概走得急,又懒得撑伞,进门时整个人连眼角眉梢都是潮湿的。
于是帐也没办法继续算了,方琸先进到休息室里拿了条毛巾给她擦头发,有些无奈道:“你多大了啊,出门都不知道打个伞的?”
外面挂着停止营业的牌子,店里的员工也都下班回家了,偌大一个店就只有他们冷冷清清的两个人。
苏淼接过毛巾,抬头看了方琸一眼,不满道:“二十九很大吗?”
她比方琸大几岁,一直以姐姐身份自居,好歹也算个长辈,因此格外不爱听方琸教训她。
知道苏淼向来在某些方面倔得像头驴,方琸便也不再故意揪着这个话题。
方琸泡了两杯热茶,递给她一杯,在桌子对面坐下了。
苏淼前阵子被派去东城出差,两人得有将近三个月没碰面了,这会儿大概晚上九点,两人相对坐着,喝喝热茶,哪怕什么都不说也很惬意舒服。
“在那边顺利吗?”
“昨晚刚到的家,本来也只是过去那边的公司参观学习,没什么大问题。”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苏淼脸上的表情微妙地凝固了一瞬,“说起这个,我舅的儿子才让我犯愁。”
苏淼放下茶杯,短促地叹了一口气,“都高二了,整天只知道翘课泡吧打游戏,本来对家里瞒得滴水不漏的,结果玩儿脱了,被家里停了零用钱,跑我家避难来了。”
“你说说,”苏淼的表情十分一言难尽,“玩个游戏都能被家里发现,这得多没用?”
苏淼的脑回路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奇,方琸听到这儿也忍不住笑了笑。
“对了,你店里不是还没招够人吗?”
两个人多少年的朋友了,方琸一下就明白了话里的意思,“你想让他来这儿帮忙?”
“毕竟不能白上我家蹭吃蹭喝么,顺便给你店里添个人手,不用发工钱,随便使唤,”苏淼挥挥手,气势豪迈得仿佛是在电器城低价贱卖二手电器。
方琸只想了一会儿便干脆道:“我这儿没什么问题,他哪天觉得合适放学后过来就行,关键是会不会耽搁他的学习?”
得了准信儿,苏淼心情好了不少,慢悠悠道:“得了吧,整天不是翘课就是跟他那群狐朋狗友日天日地地瞎浪,忙得很呢,哪有时间学习。之前好歹答应我舅好好照顾着,放在你这我放心,起码找得到人。”
解决了一桩心事,苏淼顿时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两个人都安安静静地坐着喝茶。
隔着热茶氤氲的雾气,方琸突然说了一句,“我今天见到姜槐了。”
苏淼指尖顿了一下,嘴角的弧度小了点,但表面的神情仍看不出什么变化,“挺好的,说什么了?”
“他点餐,我记单,没说什么,”方琸垂着眸,浓长的睫毛像是沾了雾气,凉津津的,声音很轻,“……本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也是,毕竟这么多年了,谁还记得谁呢?”苏淼的声音听在方琸耳朵里有些轻飘飘的,“说不定早就找了新的,人总是向前看。”
方琸低着头喝茶,茶水不像刚开始那么烫了,舌苔便慢慢地泛上苦味,过了一会儿,方琸轻轻“嗯”了一声。
方琸站在吧台边擦杯子,目光落到椅子上那条搭着的毛巾时,微微地出了会神。
昨晚临走前,苏淼本来已经从桌前站起准备出门了,临了,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过身来和他说话,“如果你自己不愿意走出来,谁也没办法帮你的……”
苏淼的妆容早就在路上被雨水洗的差不多了,难得卸下强势,真的以一个姐姐的身份来劝他,眉目间露出一点难过和哀求,“听我一次吧,好不好?”
方琸始终低着头,手里捧着半杯凉掉的茶,低声跟她说,“太晚了,早点回去吧。”
苏淼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再说什么,拎起包走了。
“方哥!”
方琸猛地回过神来,倒把旁边的元元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元元抚了抚受惊的心口,“方哥,叫你一声而已,你怎么一惊一乍的。”
“没事,”方琸伸手捏了捏鼻梁,“怎么了?”
元元脸上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轻轻地撞了撞他的肩,“喏,这不是那位帅哥又来了嘛。”
方琸顺着她的视线乍一看到正对吧台、靠墙而坐的姜槐时,还有点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在他看来,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前男友,哪怕不怨不恨,也只有避着的道理,怎么也不该撞上来的。
“点了杯苏打水坐了好一会呢,看这样子,像是要坐一下午。”
姜槐面前放着台电脑,他坐得端正,脊背笔直,目光正专注于屏幕上,手下十指如飞地敲敲打打。
这会儿大概下午两点多,店里人不多,偶尔有人交谈也是小心翼翼的,很是安静。
大概是觉察到什么,姜槐下意识地要抬头。
方琸见状急忙撇开视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过了会儿一看,姜槐正握着手机打电话。
不由暗骂自己多心。
“方哥,去打个招呼?”
方琸垂着眸,从语气到神情都很平静,“……还是不了。”
姜槐在店里呆到了五点,赶在客源高峰之前走了,期间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姜槐就这样来了好几天.
每天下午两点钟准时抱着电脑进门,点杯水,安安静静坐在角落谁也不理,独自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几个小时,期间还会接几个电话。
然后在五点高峰客人涌入之前离开。
准时得像在完成每日打卡。
不过这天不太一样。
这会儿已经到了店里的打烊时间。
“方哥,那我走了。”元元已经换下店服,这会儿正站在原地,有些迟疑地看着他。
方琸站在吧台边冲她笑笑,“没事,你先回去吧。”
元元于是只好拿上包走人,临走前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那位,依旧是端正如松的坐姿,头发是一丝不苟的,那张脸更是一丝一毫都挑不出错来。
总觉得这样的人,做什么都得是有计划有目的的,怎么也不该连续几天上这儿来浪费时间。
想也没用,元元摇摇头,推门出去。
元元一走,店里便只剩下主客两人。
方琸把今天的帐算完了,又把休息室收拾了一遍,见角落那人还是坐得稳稳当当没有一丝要离开的意思,不由迟疑着走上前。
“店里要打烊了。”
这是赶客的意思。
姜槐没有看他,目光仍停在电脑屏幕上,“我没有名字吗?”
“姜槐。”
姜槐于是这才将电脑合上,抬起头跟方琸对视,“车坏了,走不了。”
两人这个姿势很微妙,方琸站着,姜槐坐着,往常比他高了半个头的人这会儿甚至要抬起头才能和他对视,这就形成了十分微妙的气场压制。而低位的人开口说话时,这点微妙的视觉差距便很容易给在高位的人造成对方在示弱的错觉。
“我助理送去修了,估计还要一会,没这么快走。”
“可是店里要关门了……”
“知道了,”姜槐的神色很淡,看得方琸倍感心虚,“我自己找个便利店呆会。”
方琸很是迟疑了一会后问他,“我家就在附近,你要上去坐一会吗?”
闻言姜槐的眸色顿时幽深起来,一言不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