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血脉之仇
白玉京的夜晚仍然是缥缈秀美的。
被捕捉的星辰毫不吝啬地洒下光辉,将白玉的地砖与墙壁映出点点灿烂的光辉,终年不散的雾气缭绕着,从正门外的辽远天空缓缓飘至最北端的楼阁大殿。
十二楼殿内,两人一虎。
沈却云兴致盎然:“你再叫声听听。”
缩在郭笑然掌间的幼虎狠狠瞪大了水汪汪的双眼,盯着眼前的人类,却死也不开口。
虎落平阳被犬欺啊。颇有些文化底蕴的幼虎默默想,堂堂西洲三兽神之一,打个喷嚏都可以随随便便灭杀金丹修士的妖族大能,竟然被一个弱小的人类堵着调戏。
——恨啊!
幼虎喉间发出威胁的咕噜声,声音却十分细软,不像虎类的威胁,倒像是小猫的撒娇。
他之前也是个声音粗狂有力的强壮老虎,只不过一时不查受了伤,才变成这副模样,竟然还要被人类嘲笑。幼虎沮丧地低下了头。
“噗——”
幼虎:??
他刷的将小小的脑袋抬起来,盯着面前仍是淡笑未见表情变换的人类,迈动软软的爪子在郭笑然掌中走来走去,意图作出威胁的情态。
“你嘲笑我?”
他改用灵魂传音。这时出来的倒不是幼童幼猫的声音了,只是也并非他自己想的那样“富有雄兽的霸气”,而是略有清越的少年音。
沈却云无辜摇头:“没有啊,我怎么敢嘲笑兽神大人呢。”
幼虎呲牙,露出两颗嫩嫩尖尖的虎牙,不相信。
一直沉默的郭笑然兀的伸出手,从幼虎脑袋撸至尾巴,动作轻柔的很,看得出身经百战颇有些技巧。幼虎被他撸得摊在掌心间,爽的眼睛都快要闭上,只有内心还在警醒自己不要被人类的诡计蒙骗。然而那又怎么样,他还不是一边警告自己,一边爽的呼噜呼噜直叫。
只听见忠诚的血衣侯背下少君的锅:“是我在笑你……”他顿住,绞尽脑汁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因为你很可爱。”
幼虎:……
行叭,既然这人类如此真心实意地赞美本兽神大人,那他也不计较什么了,兽神大人就是如此大肚。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兽神大人被这两个可恶的人类抓了,不敢轻易惹怒他们,万一被煮了吃怎么办!
沈却云正了正神色:“那么就来说说合作的事情吧。”
他原是准备回房休息,却收到来自郭笑然的紧急传信。信上说,郭笑然抓住了西洲的“兽神”,那“兽神”想与他们合作——有另外一只“兽神”意图袭击白玉京。
涉及到白玉京的事情,向来都是沈却云最在意看重的。收到这条传信后,他立马回到房中敲醒系统,让系统把他传送回白玉京。
幼虎也端正姿态,两爪叠在一起,端庄坐着:“吾乃西洲三兽神之一,玄雷虎大人,准许汝等称吾指荒。剑指天下的指,屠戮八荒的荒。”
沈却云失笑,感情这老虎还提前设计了自己的出场台词啊,太中二了。
略去指荒咬文嚼字的赘语,沈却云抓住其中的关键之处:“西洲还有另外两名“兽神”?”
指荒眼神奇异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没错。另外两名分别是烈鸢鸟吴又,其领地为西洲北部,不过她已经死了。另外一个你们应该也认识,赤珠鲛人令炎,其领地在西南海域及诸岛。”
沈却云: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应该认识赤珠鲛人。
不过这话不能敞开来说,他只是高深莫测地回了一句:“原来如此。”
指荒果然被他唬住了:“说实话,我就只想安安心心修炼飞升,不想参与一些莫须有的事情。不过令炎对突然跑出来的你们很有敌意,之前就叫来我和吴又,说要商量灭掉你们。”
“我们三个向来不对盘,是以吴又和我都不答应。”指荒神色中难掩气愤,“谁知道那条死鱼竟然突然动手,瞬杀了吴又,还好我身负神通,逃过一劫,化作幼虎欺骗令炎的灵力探查。”
指荒隐瞒了自己受伤而无法维持兽形原像的事情,毕竟人与妖之间的隔阂太深,他不敢轻易暴露弱点。
不过……
眼前白发蓝瞳的样貌真是许久未见了,指荒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之色,转头又说:“说起来你们碧珠鲛人和他不是有灭族之仇吗?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但他肯定不会放过你。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碧珠鲛人?
突然被开除人籍的沈却云礼貌微笑,在脑海里疯狂戳系统。
系统懒洋洋的少妇声音传来,【你自己捏的壳子,难道还不清楚?】
我自己捏的壳子?
……好像是哦。
沈却云努力回想当初在《仙途》里创建账号的情形,好像是抽中了一个特殊血脉,因此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才那么非主流。
【郭笑然身上有你当初给的血,因此也学了冰系术法,也算是半个碧珠鲛人吧?只是不大好看。】
原来自己壳子的种族被那个令炎给灭了啊。说起来都是鱼,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呢。
沈却云笑意盈盈:“令炎倒是变得厉害了,用我们一族的血骨堆出来的王座,也不怕烫手。”
原来如此,指荒琢磨着他话里的字眼。他其实和令炎并不熟悉,唯一知道的也是令炎灭掉碧珠鲛人的事情,原来这死鱼是靠同族血肉成神的。
他不由得对令炎心生鄙夷,毕竟虽然西洲弱肉强食,但身为妖族不会轻易残害同族,还是把令炎开除妖籍吧!
指荒:“令炎恐怕早就知道你们一族还有人幸存下来,因此这几百年来一直遮遮掩掩,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底牌是什么。不过他当初瞬杀吴又,从爆发的修为来看,应当是合体期。他之前杀吴又其实也受了不小伤,如今正在罗刹海内,不如你我合力,前去杀他。”
合体期?
竟然和自己差不多。沈却云从心了,正准备婉言拒绝。
脑海内却响起熟悉的少妇音,【叮咚——开启支线任务:血脉之仇。五百年前,赤珠鲛人令炎带领族人袭杀同族,以血骨铸就神位,君临西洲大陆;五百年后,碧珠鲛人遗族归来,誓要血债血偿。请与玄雷虎指荒一同击杀令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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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却云:好!好!狗系统,不愧是你!给你竖大拇指!
算上这个,他已经有三个任务了。哈哈,好开心哦!
沈却云:“却之不恭。”
“那你就现在白玉京中养伤,我们不日后前往罗刹海。”
指荒:“我可没有受伤!”
他昂扬的脑袋被郭笑然默默摁了下去,又被撸得喵喵叫。
沈却云走出十二楼殿。
灯火阑珊,街道上有披坚执锐的浮云卫巡逻,亦有身着便服在街上闲逛的寻常人家。
他今天还没吃晚饭,肚子空落落的,不塞点什么进去不舒服。遂提步走向东边的一家煎饼铺,门匾上歪歪扭扭刻着三个大字——【刘大叔】。
沈却云刚来到琉璃界时,曾经将白玉京上上下下走了一遍,期间受到不少人的礼物,其中就有刘大叔煎饼。还真别说,味道甚为美妙,他去了中域之后就再未吃过这样的美食,是以一直念念不能忘。
刘大叔虽然叫刘大叔,真人却只是一个略微清瘦的青年模样,此刻见了沈却云,满脸欣喜:“少君来吃煎饼?”
手上动作不停,麻溜儿为他装了个新鲜出炉、热气腾腾的煎饼。
沈却云拿着油纸包裹的煎饼,被他拉着往里面走:“少君坐着吃。”
沈却云也不推辞装斯文,当即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裹着稀碎肉馅的煎饼入口,将空落落的胃暖得一塌糊涂,外壳酥脆,香而不腻。
“这么多年了,少君还是最喜欢大叔的煎饼,”刘大叔笑眯眯看着,“记得白玉京初建时,少君就来吃过呢。”
他语气得意洋洋:“死老太婆还说大叔的煎饼难吃,酸不死她!”
沈却云拿着煎饼的手顿了顿。
“大叔就在城里做煎饼吗?外面挺好的,有空出去看看吧。”
刘大叔却摇摇头:“大叔我什么世面没见过,早腻了。不过…”
他小心翼翼问:“听城西的林小子说,咱们白玉京遭人惦记啦?……最近有不少鬼鬼祟祟的东西在外头看着,跟林小子一起戍卫的小伙子们都看着呢,再不济,还有我们呢!大叔好歹也是个元婴修士,少君也别太担心了。”
沈却云抬眸看他,看得他不好意思地摸鼻子。刘大叔还很年轻呢,生了一张笑脸,总是笑眯眯的好像没什么能烦恼到他。
沈却云模模糊糊想起来,刘大叔本名好像叫刘秀,自己创造他是设定的人物生平是:身为科考状元,前途无量,却因仗义执言被贬。见惯官场后辞官为侠,仗剑行走世间,凡遇不平事,便拔剑相助,剑法高超,遭奸人围堵,灭杀一百六十三人,以武入道。
“大叔怎么不带着剑。”沈却云喝了口浓汤,问。
最常见的设定,剑客不是应该以剑为生命、把剑当老婆么。
“剑?为什么要带着剑?”刘秀笑了,“我又不杀人,总带着剑做什么,耍酷吗?”
“何况,”刘秀撕了块煎饼下来,手指一动,煎饼顿时浮立起来,再一划,煎饼刷的冲向墙壁,猛地刺进去,锋利不已,“我心有剑时,时时刻刻可拿剑,万事万物可为剑。”
摘花飞叶,皆可伤人。
“我最近跟着外面的人学剑,却总是不得要领。”
刘秀沉思:“少君善术法却不善剑,人无完人。”
沈却云:“可是我练剑已近十年。我也想练好剑。”
“如此么,”刘秀想了想,“少君练剑是为何呢?”
沈却云顿住,“为了变得更强。”
为了完成任务。他在心中补充道。
刘秀却摇摇头:“少君的心意不诚。”
“凡做一件事,便要做好,做到极致,心意也要做到极致。我当初也不过是个瘦弱书生,初次学剑也是不得要领,连剑都拿不好呢。”回忆过往,刘秀眼中的笑意更实,“只是还有个姑娘等着我去救啊,她是个爱哭鬼,如果我不救她,她肯定就要哭死咯!”
“少君学剑,有想要保护的吗?有想要毁灭的吗?在心里想着他们,诚意,尽心。”
轻柔而不失重量的话语仍在脑海中回荡。
沈却云走出白玉京,戍卫城门的浮云卫即刻下跪。
想要保护的东西。
一股奇异的心情袭上心头,他转身看着偌大的空中之城。
手指微微弯起,掌心间灵力袭转,一柄冰晶小剑浮现。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少君的时候,脑内总会同声念成太君。
实在太草(中日双语)了,简直无法直视崽崽
第14章解一道几何题
在此之前,沈却云还想问一句。
——为什么《藏书学》上教的是算术啊?!
鸡兔同笼问题,追及问题,他翻了翻厚厚的课本,只觉得每一页的字里行间都写着“数学”两个字。熟悉的恐惧再度袭来,他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看着高考后的学生吐槽数学题的情景,那个时候他是幸灾乐祸的,现在换作他自己,即便是小学奥数题,也做得痛苦无比。
所以说为什么《藏书学》教的不是藏书楼的知识,反而是数学啊啊啊!哪怕你把“数学”两个字换成“理算”,不还是有“算”吗?你还是得算啊!
台上着褐衣的老先生摇头晃脑,满是骄傲:“你们别看《藏书学》选的人少,这门课可是当年孔师亲自安排的,说是理算中藏蕴知识,是以叫《藏书学》,连教材都是孔师亲手撰写。”
台下原本神情松散困倦的学子顿时来了精神,毕竟毫不夸张的说,孔师的故事是他们所有人从小听着长大的,几乎所有人都把孔师当成自己的目标,即便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而不喜欢孔师的,也不妨碍他们对她的敬佩。
破案了。
沈却云神情麻木。
原来是你啊,老乡。
不愧是你啊!
并不算太大的教室里齐齐整整摆了三十张案几,但是满打满算也才做了十来个人,还有将近一半的位置是空的。
应无识同他选了一样的课,此刻坐在他旁边的位置,颇有些怀疑,小声道:“我怎么不信呢…要真是孔师亲手安排的,怎么会这样冷清……这老师不会是骗我们吧?”
“呵,”沈却云木着一张脸,凉凉掀嘴皮子,“只有孔师才干得出这种事情来。”
应无识:“……?”
他察觉到自己好友平静外表下波涛汹涌的内心,立马安静了下来。
琉璃界的修士自出生起,学的要么是家传的术法,要么是以后能安身立命的本事,鲜少有人沉下心去钻研甚么“理算”,毕竟在他们看来,这不过就是数数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今唯有夏朝的一些官职需要熟练掌握“理算”的人,那也只是凡人而已。
当即便有学生大胆提问:“可是先生,理算这么简单,为什么单独成课呢?”
沈却云:呵呵。
褐衣先生神秘一笑:“我姓李,你们称我李先生即可。至于你的提问,你翻翻课本看看。”
那名学生也听话的翻看课本,课本上大多都是一些待解的题目。
李先生道:“你试着算一算。”
算?那不是很简单。
那名学生满脸自信地开始算起来。前几页那真是十分轻松,根本不需要太多思考便能得出答案,但是渐渐地,那名学生开始吃力起来,面上的神情也从轻松转为紧蹙眉头十分艰难的模样。到了后面,他甚至连题都读不懂了。
其他的学生见他这副神色变化,不敢置信,均尝试解题。
不出所料,所有人到了后面都被卡住,困难而不得解法。
沈却云不想尝试。
应无识则很有自知之明:“既然先生让他尝试,那肯定是不简单了,我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为好。”
“解…解不出来……”
那名学生终于痛苦的承认了。他完全没法相信,以前轻轻松松就可解决的问题,到了后面,竟然比解一个术法还要艰难!术法尚有套路可寻,可这些题……完全就是个全新的领域!
李先生摸摸胡须:“现在还说简单吗?”
“不敢……”
“这就对了,”李先生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情是全然简单的!吃饭简单吗?”
他看着学生们迟疑点头的动作,“是啊,你动动手张张口就可吃到,是简单啊。可是如果要你吃的东西变成灵力了怎么办?要你既不能用手也不能用嘴怎么吃?”
“你们以为理算简单,是因为你们根本没有深入了解它,只停留在粗浅的加减里!”李先生一笑,“上了我这门课,你们就不会这样认为了,毕竟每年挂在《藏书学》上的学生,垒起来可将近有藏书楼两倍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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