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桌热腾腾的饭菜以外,丝毫没有他曾经想象过的家庭模样。
段兴邦曾经以为,发财后就能拥有更加温馨幸福的家。
没想到公司走上正轨,学会做生意,却学不会如何处理家庭关系。
公司利润不低,能让一家人过得富足,但算不上豪门,更不是富了好几代继承而来的老钱,他对儿女的要求只有开心就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爱做就不做。于是段祥和同学处不来辍学在家,父母也不舍得断了他的零用钱。
对于小时候没好好照顾的女儿,段兴邦更是愧疚,想宠又不知从何下手,只好给她更多的钱。
“舒舒不小了,你不能老把她当孩子,想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很正常,”段兴邦在餐桌的主位坐下,挨个慢声安抚:“我不是法官,家里也不是法庭,你别总等我回来给你们判决,一人退一步吧。”
男人想法是好的,只是不了解女人心理。
发现丈夫没有站在她这边,一股委屈涌上段母心头,瞬间红了眼睛:“还是我不对了,我还不够退让吗?我为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半辈子都搭进去了,想进自己女儿房间都不行,我做错什么了?”
“这……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段兴邦满脸为难,转头看向一对儿女。
儿子早有所感,在家庭战争爆发前机智地戴上了耳机,假装沉浸在手游中,其实压根盖不住母亲的嗓门。
女儿性格软弱,多半会低头不语。
然而,当他目光转到右边的时候,却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眼。
段舒正直视着他,唇畔挂着轻松愉快的笑,彷佛刚才的争执与她无关,母亲控诉的人也不是她:“我认为她说得对。”
这对中年夫妇愣住。
“一个家不能有两个女主人,尤其我还成年了,这样不太合适。”
“明天我会搬出去住,以后我们电话联系吧。”
“如果你真的着急,我现在走也行。”
……
一滴眼泪挂在段母眼边,错愕极了。
这是原主每次在家里受完气的愿望。
她有手有脚,好看就是了不起,日结模特收入颇丰,只不过收拾完行李又会给自己找很多理由——
爸爸会不开心。
妈妈也许只是心情差才说出伤人的话。
可能是她也有错。
……家人不同意就搬出去,不好吧。
一次又一次,最后吵完收拾行李,变成了一种没有意义的发泄行为。
段祥诧异抬头,竖拇指夸奖:“酷哦,我也想搬,能不能带我一个?”
青春期的他想要一个清静环境,住校和同学不合,在家母亲更年期搅得家无宁日,如果能搬出去独居,他也愿意。
这一句直接扎了蜂窝,段母心中警铃大作,矛头直指段舒:“你瞧你个做姐姐的榜样,就会带坏祥祥!”
“不行,”段舒无情拒绝:“你是未成年,而且不会赚钱。”
姐姐的回答很有新鲜感,段祥来劲了,解下耳机跟她说起话来:“你真要搬出去啊,这么狠?不像你。”
“人是会变的,何况我们本来也不是很熟。”
这是实话。
三年一代沟,男女有别,姐弟俩同住一屋檐下,却真没说过几句话。
段祥摸摸鼻子,反击:“我还以为你只会哭。”
“你要我一直笑吗?”
段舒敛起礼貌性微笑,冲他一扬眉,双眸又冷又亮。
湿润的眼瞳彷佛通了电似的,明明是同一张脸,以往也没觉得姐姐有多好看,这个挑衅的眼神却把段祥电得心头猛地一跳,错过了最好的顶嘴机会。
小老弟的反应被她尽收眼底,旋即夷然一笑。
网瘾少年段位太低,气乎乎的别开脸不说话了。
段兴邦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一个头两个大,只好哪边火烧得急捂哪边:“别,你妈说的话别往心里去,她心情不好。咱家永远是你的家,成年了也是我的女儿,住多久都没人说你,最好在家里住一辈子。而且你还没结婚呢,一个小姑娘单独住外边不安全。”
“我看她早就跟她男朋友约好要同居了,你还替她操心,她主意大着呢,不稀罕家里。”
冷嘲热讽的段母认定段舒在跟她斗气。
这是聊不下去了。
段舒摆摆手,径直走回房间,拉出来一个行李箱,没走到客厅,就被快步赶至的段兴邦按住手,低声安慰:“这么晚了,有什么明天再说,明天爸哪也不去,一整天在家里陪你。家人没有隔夜仇,坐下来说开总有解决办法,”他一顿,不太自然地补充:“你要是交男朋友了,带回家看看,爸不阻止你。”
一整天在家里陪女儿,这是除了给钱以外,段兴邦惟一想出来能哄女儿的方法。
在儿女成长过程缺席太久,便会产生时空错乱感,以为对方还是当年的留守儿童,会为父母的陪伴而兴奋不已。殊不知有些东西,就像是花里胡哨的笔盒,小学福利社卖的辣条,生日才能吃到的麦当劳……过了特定时期,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段舒拍拍他的手,像安慰一个力不从心的中年人。
他问,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你是不是生爸的气了?”
“没有,”
段舒稍作回忆,原主确实没恨过她爸,原主只怀疑自己为家庭制造了麻烦。
从原生家庭独立出来就像人生的二次断奶。
远香近臭,同住难的话,搬出去再改善关系也是一种选择,不代表放弃父母。
她定睛看住段兴邦,声音微微压低,带着他从来没有从女儿口中听过的厚重笃定感:“我只是在你没注意到的时候长大了。”
在这一刻,他忽然发现,眼前人不光是他的小女儿,而是22岁的成年人了。
段兴邦哑口无言。
关上门前,段舒回头朝家人比了个拨电话的手势。
保持联系,得闲饮茶。
A11:【你是我见过在一天内把原主的人生轨迹改变得最快的。】
晚风迎面拂来,拖着行李的段舒走得飞快,怕有谁再追上来扯皮:“那可不,我还会开AE86*,飘移技术强得你怀疑人生。”
A11纠正她:【我不是人。】
“行,你是个东西。我叫辆车,订家酒店,今晚对付一下算了。”
离开盛世湖月小区,段舒低头点开打车软件。
订单刚下好,跟她说着话的A11就响起通知音:【反派缘份值+1】
“……?”
作者有话要说:*AE86是《头文字D》里主角用的车
“昨天晚上我输给一辆AE86,他用惯性过弯,他的速度很快,我只看到他的车有一个豆腐店的招牌,请问你知道他是谁吗?”意思是她不走寻常路,拐的速度还贼快。
由于有小伙伴表示不明白原主家庭为什么一点不像受过精英教育的
他们……确实……没有受过精英教育……
不是豪门!就生意成功人士,有钱人也是有各种各样的呢,不务正业的富二代有,往精英了养的也有,看写哪种了
☆、006
晚上九点。
月黑风高,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冷风飕飕。
段舒环顾四周,连只流浪狗都没见到。
那剩下的可能性……
“反派是嗒嗒司机?他会杀了我吗?”
《娱乐影帝之无限泡妞》里,主要着墨在主角有多牛逼,后宫有多美,后派立得十分面谱化,完全是作者对优秀男性抢走女性资源的怨念,以致于段舒无法从书里获得反派详细信息——小鲜肉、才子编剧、导演和总裁,哪个大半夜做嗒嗒司机的可能性高?
三分钟后,驾驶座上一脸忠厚,年届四十的司机打消了她的怀疑。
“老妹,大晚上的出远门呀。”
段舒:“是啊老哥。”
虽然,大叔也可以是很有魅力的反派。
但这位司机不能叫大叔,只能叫他师傅。
段舒本来想挑一间便宜酒店应付一晚,没想到刚坐进车里,手机就收到了来自段爸爸的打款和微信消息。
【订间好点的酒店,万事注意安全】
【把房间号发给我,不想的话,酒店名字也可以,万一发生什么事,爸爸要知道去哪救你】
半小时后,司机在市中心的宝嘉丽酒店停下。
段舒留意着路上遇见的人,美女不少,没有俊男,都不是主要角色该有的样子。
在前台取好房卡,放下行李,她拍下酒店名片发给段爸爸,让他放心睡好觉。
搬出来的目的始终是和原主家庭保持距离,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不是斗气。
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
虽然在家里已经洗过了,不过坐了别人的车,一路拖着行李箱走,段舒决定再地冲一次热水澡。当她洗完澡,擦好身体乳后,揶揄A11:“我马上就要睡了,缘份在哪?”
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急促的拍门声。
她没叫客房服务。
段舒眉头紧皱,从拍门声听出了来客的焦急,加上才从极不讲究的末世穿进书里,她套一件浴袍,抄起桌灯当防身武器就走去开门——男频小说她看得不多,台言总裁文倒是略有涉猎,万一来个吃了不可描述药的精壮总裁走错门要跟她发生点什么,她也能根据对方态度决定是给他头来一下还是来一发。
总裁,爷来了!
“对不起……”
门往内拉,迎面就是一个满脸通红的黑发少年跄踉着往前跌,在将要压到她前抓住门把站稳了。
清亮的男中音此刻含混不清,他碧色的眼眸含着水泽,莹莹地看住她,彷佛是个饱受欺凌的小可怜。他咽了咽口水,生生把泪意忍下去,双眼憋狠了发着红,像是被虐待的流浪猫,俊秀的脸庞上有一道新鲜的掌掴痕迹。
“可以借我躲一下吗?”
这个可以。
段舒侧身,对他一扬下巴:“进去。”
“谢谢你……”
少年道谢,看上去醉得不轻,走路摇摇晃晃,几乎是摔进去的。
走廊转角处响起志在必得的笑声:“我看见你了,你还跑!还嫌不够丢人吗?”
紧接着,走廊脚步声渐近。
一个穿戴整齐,浑身名牌的中年男人慢悠悠朝着段舒的房间走,看清是个年轻女孩后,脸上的笑更笃定:“不好意思啊,我下属喝多了不听话,到处乱钻给你添麻烦了,我这就接他回去,”他看也不看段舒,径直朝她身后就骂:“Amy给你说来的大好机会都不珍惜,跟你讲道理你不听,一点不懂事,怪不得别人都出道了,你还在人家手底下当卖剩蔗!”
段舒扬眉。
她身后的少年闻言大感受辱,强撑着墙站稳,比她高一个头。
少年想起自己求助的对象是个小姑娘,没有让她保护自己的道理,只是晕得厉害——他猜酒里被加了东西,他只能咬住下唇,用疼痛保持清醒:“我不干,你走,我自己跟Amy姐说……”
虽然面对着行内大佬,又刚对自己下了狠手,少年仍往前走,要将无辜女孩挡在身后……
然而,下一刻他的肩膀就被按住了。
被只到他下巴的女孩按住,往后一推。
“你往后稍稍,我来说,”
她声音柔而不腻,带着独特的冷淡质感。
身材纤瘦的女孩往门前一堵,没有丝毫威慑力。
这时候,中年男人才正眼看她,他啧了一声:“我劝你别不要多管闲事,”
他一顿,觉得跟个小孩没什么好说的,而且他确实不想牵涉其他人,这姑娘怪水灵的,万一是哪位大人物的金丝雀,得罪了白招麻烦,他图乐子只喜欢找没背景的小年轻。
男人决定无视段舒,直接进去逮人。
脚刚往房内迈,就被她狠狠踩住!
他痛呼出声,脸皱成一团。
“进了我的房,人就归我管。”
段舒收回脚,惋惜自己穿的是一次性拖鞋。
要是换她行李箱内一对细跟红色高跟鞋,这一脚下去脚趾趾指甲都能给他当场踩爆。
“这关你什么事啊,你有病啊!”
男人愤怒地对着她吼,一嘴酒气。
段舒面无表情,内心没有一丝波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被小姐姐护在身后的少年看向她手上的桌灯,内心感激又微妙。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男人本来不想惹事,然而这时面子下不来,想跟她比一下后台。
“我知道,”
段舒点点头,用怜悯智障的眼神看他:“你是傻逼。”
“……”
“你不走我就叫非礼了,”
三人中惟一神智清晰得可以做高数题的她分析出现况和男人的身份:“这里不是路边的老破小宾馆,叫破喉咙也没人发现,虽然你人模猪样的,但从你刚才的发言来看,应该不想把事情闹大。”
“你叫啊,让全酒店的人知道你被我摸了,看是你丢人还是我一大老爷们丢人!”
段舒唇角微扬,凉如水的目光扫过他粗陋的脸。
明明在笑,却冷得男人酒意都醒了三分。
“好啊,要来赌一下吗?”
一字一句,不徐不疾,却有着与她年龄不符的桀傲沉着。
他闻言愣住,似乎没想到一贯无往而不利的威胁竟然不管用了。
男人气笑了:“好,好得很,算你有种!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宁远,你等着一个角色都接不到吧,扫兴!”
语毕,他转身快步离去,也不想被人看见狼狈一面。
段舒对着他的背影竖起修长优美的中指,关好门,转身迎上一双亮得吓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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