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娃娃陷入沉思,蹦跶小短腿跑到书架前,翻阅好几本书,往地上一丢:“没写,都没写,到底怎么生孩子啊。”
或许是福娃娃燥怒中,对虞棠和陆枭的控制就减弱了。
“噗。”虞棠居然可以笑出声,她连忙压住嘴角,让自己严肃点。
福娃娃两小短手叉着腰:“不准笑!”
他摸着下巴,突然有点子:“我知道了,我不会,你们总该会吧?”
他要干什么?
虞棠有种不详的预感,只看福娃娃手指虞棠:“娘亲。”
她身上的控制被解除了。
福娃娃威胁:“娘亲要是不和爹爹生个孩子出来,我就,”小娃娃深思熟虑,说出了最具威胁的话,“我就杀了娘亲,知道了吧?”
虞棠:“……”
如果把福娃娃比作皇帝,虞棠觉得自己就是太医,治不好娘娘就拉下去砍了。
炮灰心里苦。
看着坐在她面前的陆枭,虞棠一颗心七上八下。
正好是背光,光在他眼睫鼻梁打下重重阴影,一时间,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想推。
不,你不想。
虞棠咳咳两声,朝他靠近,低声说:“陆师兄,得罪了。”
她目光落在他手上,他手指修长白皙,指甲圆润,带着层薄粉,她还记得他指尖微凉的、一掠而过的触感。
她抬起手,把他的手翻过来,再将自己的手缓缓叠在他手上。
陆枭的手很宽大,能完全盖住她的手,明明指尖是凉的,但掌心干燥又温暖的。
咚,咚,虞棠好像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逐步变快。
这么漂亮的手,有谁不喜欢呢?
“你在干什么?”福娃娃问。
虞棠瞥他,认真地说:“生孩子。”
笑话,生是不可能生的,反正福娃娃啥也不懂,她难道还不会糊弄吗?
福娃娃跑过来围观:“原来如此,两只手握在一起,这就是生孩子吗?”
虞棠仿佛在完成十分神圣的仪式,表面一本正经,悄悄运转木灵力,另一只手心慢慢的出现一团柔软。
福娃娃好奇地哇哇叫:“生了生了?”
虞棠神情肃穆,说:“你别打扰我,让我安安静静生孩子。”
福娃娃捂住嘴巴,瞪着眼睛看他们。
接着就顺利多了,她手心出现一片巴掌大的叶子。
“就这?”福娃娃不信,“这是孩子?你是不是诳我?”
虞棠正儿八经道:“这你都不知道?人生下来都是叶子,然后生根发芽,才能长成大人哦。”
福娃娃说:“看起来就是普通树叶,我怎么不信呢?”
虞棠道:“它会说话呀。”
她能把五感任何一感附着于灵力化出来的植物上,还可以附上自己的声音。
只看那树叶开口了,声音脆脆的:“爹爹,娘亲,哥哥!”
福娃娃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抱着叶子开心地叫:“弟弟弟弟,我是你哥哥呀。”
“爹爹,你也快来看看弟弟~”他打了个响指,终于把陆枭解放,还把叶子塞到陆枭手上,“快哄哄他。”
陆枭捧着叶子,看向虞棠。
福娃娃背着虞棠,虞棠便悄悄给陆枭眨了下眼睛,克制住上扬的嘴角——嘿嘿,让这小屁孩搞他们,她自然是要搞回去的。
陆枭低下头看叶子。
虞棠眨眨眼,如果她没看错,他好像也勾起嘴角,对叶子低声笑着说:
“乖。”
叶子上有虞棠的听觉,这个“乖”,仿若擦着她耳畔说的,带有点笑意,余韵不绝。
虞棠呼吸一紧。
她耳廓一阵酥软,不自觉抬起手揉揉,又听福娃娃说:“可是,哪有时间等他长大啊,现在就要去打凶兽了!”
虞棠眼睛一转:“那让他动起来。”
说动就动,绿叶长出了两条细细的藤蔓,和脚似的,在墙壁屋顶和地板疯跑起来,叶子还在风中疯狂凌乱。
福娃娃拍手:“太好了!我们这就去打凶兽!”
他话音刚落,茅屋猝然不见,眼前赫然就是那弯弯曲曲、云雾缭绕的山路。
在他们十丈开外,一头黄色的、没有角的龙形凶兽盘踞着,它高几余丈,哈着气,凶恶十足,此为螭。
虞棠本能感到危险,后背汗毛竖立,再看陆枭,他反应极快,已经祭出长剑。
福娃娃把叶子往前一丢:“去吧弟弟!”
绿油油的叶子迈动藤蔓,一跃一跳,一跃一跳,浪里个浪,朝着那庞然大物跑过去。
虞棠心里默念阿门,希望小绿叶能在螭的攻击下存活那么一息,然后,安心升天吧。
螭似乎也被这小绿叶吸引了眼球,它抬起爪子——
然而下一瞬,只看陆枭足尖一点。
他追上了叶子,从螭爪下捞起它,丢给虞棠。
虞棠:“欸?”
为什么要救一片叶子?
陆枭对着螭,一身灵力四涌。
螭刚刚踩空,立刻又抬起爪子,朝陆枭踩过去,陆枭暴起灵力波动,长剑向上一划,飒的,挡住螭的爪子。
虞棠还没来得及给大佬递茶,只看陆枭往后跳,脸色一白,一道血渍慢慢从他嘴角淌下来。
福娃娃“哼”了声:“爹爹要现在上去,我就要限制他的灵力,强行使用灵力只会受伤。”
虞棠问:“是你搞的鬼?”
福娃娃高高昂着头:“是又怎么样,说好了让弟弟去打,是爹爹不守规矩。”
虞棠承认自己有一瞬间很想把他吊起来打,不过打不过,便不浪费时间,直接问:“让叶……你弟弟上场,就行了是不是?”
福娃娃道:“那是,我可是信守规矩的好孩子。”
虞棠二话不说,立刻带着叶子冲过去。
螭被惹怒了,扑向陆枭,虞棠把自己带的法器一溜烟地扔出来挡,吸引走螭的注意力,陆枭惊异地看着她。
虞棠咬咬牙,把叶子扔过去:“接着!”
陆枭踩在剑上,如乘风而上,接叶子入怀,刹那,浑身禁制突然解开,灵力涨起,虞棠还没来得及替他松口气,突然发现自己后背发凉——
螭在她后面,只有一尺远。
硕大的嘴巴对着她,牙齿雌黄又尖锐,只需要一眨眼的时间,她就会被咬死。
虞棠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
遽然一阵劲风,挟着她逃出螭的攻击。
速度太快,以至于虞棠什么都没看清楚,就被拥进一个宽阔的怀中——是陆枭。
她鼻间一阵极淡的冷香,凶兽的攻击余波在身后,逼得两人迅速滚到地上。
很快,虞棠和陆枭站起来,果断分两个方向跑,然而螭又朝虞棠冲过来,虞棠心里骂了句,眼角却看到福娃娃得意的笑容。
他双手放在嘴边,大声道:“只有带着弟弟,才不会被凶兽攻击哦!”
虞棠更想把他吊起来打了。
那现在怎么办?
陆枭被限制灵力,要想发挥,叶子得在陆枭那里,结果是虞棠被追杀;可如果不靠陆枭,虞棠很有自知之明,叶子在她这里,她跟在陆枭身边,只会拖后腿。
这片叶子,必须给陆枭。
然而,陆枭却朝她奔过来,他速度极快,如一道清冷的风掠过,虞棠手中便多了那叶子。
又被限制灵力的陆枭,动作立刻缓了下来。
螭转移攻击目标,朝陆枭而去。
搞什么啊!虞棠顾不得了,直接用木灵力操纵叶子,丢向陆枭——
本来在看好戏的福娃娃,脸色慢慢沉下去,喃喃:“为什么……为什么?”
他浑身颤抖,咆哮:“为什么你们要把生的希望留给别人!”
熊孩子自己定的规则,还不爽起来了?
虞棠小声吐槽:“买股肯定买主角股啊。”
没想到下一瞬,伴随一阵“轰隆”声,整个阵法天地颠倒,什么凶兽、山路全部扭成一团。
这个世界,崩塌了!
☆、第二十章
眼前糟乱成一团。
虞棠放眼四周,没看到陆枭,正担心时,只看天地间,浊下沉,清上升,重新清晰起来。
山路、茅屋、凶兽。
和他们刚刚经历的,一模一样。
只是站在茅屋前的,是另外三口之家。
男的生得面目清俊、仙风道骨,不知道他想去干什么,妻子一直挽留,他拂袖,偏朝山上走。
虞棠下意识叫了声:“别去,有凶兽!”
才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
她低头,原来她是个透明的旁观者。
她好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她进入了元蘅杀螭劈半月谷那段回忆。
过了会儿,半山腰天雷阵阵,元蘅和螭打起来,天地为止震撼。
作为旁观者,虞棠都感到惊险,这么对比,她和陆枭遇到的那只“螭”就像泥捏的。
只看元蘅妻子一咬牙,把孩子放在山脚,自己去半山腰,虞棠紧跟她身后。
半山腰,战况胶着,螭不愧是上古凶兽,元蘅对抗得很吃力,几度差点丧命,元蘅妻子也加入战斗。
她着急把螭吸引走,却没留意,孩子也爬上山腰。
元蘅侥幸逃了一命,螭却咬死了孩子。
像默剧,整个画面灰黑了。
虞棠心中一恸,收回了伸出的手,这是百千年前发生的事,她无能为力。
接着,妻子又为救元蘅,被螭咬死,元蘅一瞬间参悟半月剑道,长剑破云,劈裂半片山脉,就是后世的半月谷。
元蘅抱住妻儿的身体,欲逆天改命,留住他们的任何一魄。
虞棠慢慢能听到声音,嘈杂中,远有雷鸣,近有元蘅在地上用血画法阵的沙沙声。
好不容易召回妻子的一魄,她残留的声音慢慢飘散——
元蘅,我不再欠你。
元蘅抱着妻儿身体,跪着,久久没有抬起头。
虞棠重重叹气。
本以为故事就此结束,没想到还有后续,画面快进,几百年间,元蘅不计代价,将妻子一魄放入轮回,一遍又一遍。
一魄活下来太难了,一开始妻子的转世一直夭折,直到慢慢养出三魂七魄。
所以他一直在寻找年轻女子,相会或许几日,或许几年,她便逝去。
虞棠明明被剧透了结局,心底里还是期盼这对能够喜剧。
然而,正如史实,元蘅陨落了。
到他陨落的时候,觅云宗已经初有规模,他也好不容易,凑齐妻子的三魂七魄,正满心期待她回到自己身边时,才知道,原来那一魄,并不是她的,而是游荡在山野的野鬼。
妻子留下那句话后,早就魂飞魄散了。
错付,错付。
元蘅道心不稳,走火入魔之际,自毁灵根筋脉,就此陨落。
虞棠捂脸,太狗血了。
可是也太扎心了。
突然,她感到身体下坠,吓一大跳,猛地睁开眼睛。
原来她躺在地上,四周居然是那片诡异的草丛,而陆枭在不远处,也刚刚起来。
虞棠揉揉脑袋:“我们这是……出来了?”
陆枭“嗯”了声,道:“阵眼不见了。”
阵眼就是那棵奇高的大树,虞棠连忙看过去,果然,大树不见了,而大树本来的地方,出现一个淡淡的透明影子。
这影子,和刚刚看到的元蘅真人一模一样。
陆枭也认出来了,作揖:“弟子拜见元蘅真人。”
虞棠跟着行礼,心想,看来他也看了元蘅记忆中的事。
元蘅目光落在陆枭身上:“小子,我答应你一个愿望。”
陆枭道:“真人何出此言?”
元蘅说:“我曾发誓,若有人能化我执念,我便答应他一件事,方才的阵法,即为我的一魄,你既然释放了我的一魄,定是化解我的执念。”
原来整个阵法,包括福娃娃、凶兽,都是元蘅的一魄。
虞棠忍不住问:“晚辈冒昧一问,真人的执念是?”
元蘅被问住了,想了想,摇头:“我不知道。”
岁月太长,三魂六魄已如烟飘散,记忆如是,所以阵法里的福娃娃不懂如何生孩子。
这最后一魄因执念留下,然而当执念被化解时,没有三魂六魄的他已经忘了自己执着什么。
甚至,他没有执着于自己忘了的是什么。
他看向陆枭:“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在我能力之内。”
陆枭稍一作揖,道:“前辈可知碧云珠投在秘境何处?”
元蘅手一抬,一颗暗绿色的珠子出现在他掌心:“是这个么?”
他在小洞天的时间太长,清楚知道所有东西,信手即可取。
虞棠松了口气,陆枭终于拿到碧云珠,她可以考虑歪歪给的任务了。
却听陆枭又问元蘅:“真人可还知道白灵令箭?”
虞棠惊讶,陆枭还要白灵令箭?难道碧云珠还不能满足他的要求?
果然,大佬对自己的要求都很高。
元蘅冷冷地说:“你的愿望我已达成,若想再要,打得过我,便可。”
陆枭双眼闪烁,翻滚着遇到强者的兴奋:“愿与真人一会。”
元蘅划出个结界,道:“公平起见,在这里面,我亦只能发挥练气八层的能耐。”
虞棠后退了好几步,神仙打架,她还是躲远点好。
她倒是不担心陆枭,元蘅确实是正派,即使是一魄,互殴都要讲究公平,况且陆枭有主角挂,所以这波她押陆枭。
二者不相上下,一刻钟内,就来回上百回。
就像看羽毛球赛,虞棠脑袋左右晃动,陆枭占上风时,就鼓掌,陆枭被压制时,就摇臂喊加油。
总之,是一个观众该有的素养。
唯一不称职的是,她睡着了。
等她再睁眼时,大局已定——陆枭手上不止有碧云珠,还有一个白灵令牌。
长时间的比试,令他脸色有些苍白,而双眼却格外明亮,酣畅淋漓的战斗在他身上留下狂狷之气,畅快尽致。
若宝剑彻底出鞘,铮铮曜九州。
打场战还能变得更仙,不愧是主角,虞棠险些看呆,连忙站起来,问:“元蘅呢?”
陆枭道:“我与他结成契约,他因灵力损耗过多,便在我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