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县丞心想这解元郎的父亲,还真是个老实人。
林成文此时在一旁提醒道:成举,先迎了喜吧。
报子们此时已经站定,对着林成举纳头便拜,高举着围了金边的红色竖匾道:小的们恭喜贵府沈老爷,蟾宫折桂,独占鳌头!
林成举此时已经老泪纵横,既高兴又骄傲自豪,林成文和胡县丞见状,赶紧招呼报喜和随喜的人进门,开席吃酒。
直到第二天,还有亲戚陆陆续续上门庆贺,赵时悦忙得脚不沾地,好在林方明两口子虽然没帮上什么忙,倒也没有找麻烦。
赵时悦却不知道,此时艾晓雅的信念正受着冲击。
艾晓雅一直以来都认为科举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此时看着陆续上门祝贺的官员富绅,才真的见识到,考取功名的好处。
她本来是打算分家,甩开林家人的,可是现在又有些迟疑,毕竟不分家,还能因为林家扩充些人脉,只是也会受林家人限制,艾晓雅此时左右为难得很。
在她为难得时候,林方旭他们已经到了金华府,他在金华府租的小院还没退掉,一行人打算在小院住一晚再走。
两个护卫住原来小厮住的房间,伍子升和书童住客房,林方启三兄弟便挤在原来林方旭的房间里,林方勤睡着外间的长踏上,林方启和林方旭睡床。
林方旭躺在床上,听着旁边林方启的鼾声睡不着,想着放榜后的鹿鸣宴。
他和许仲康是一起去的,也是有缘,半路上又遇见了第二名的商谭,和第三、四名沈京、沈茂兄弟,一起进了巡抚衙门。
和中秀才时的簪花宴不同,鹿鸣宴倒是实实在在地风光了一把。
五人一起进去的时候,不知谁喊了一句五魁来了!,屋里无论考官还是举子都将目光投向他们。
主考官蔡御史,笑着将五人叫了过去,难得玩笑道:本官和各位同僚排定名次的时候,前五名是最好选的,因为这五人水平要高出各位一截,诸位今晚可要向五人好好讨教啊。
其他举人忙笑着应和道:是极,是极。
定不让大人失望。
一定让他们把肚里墨水都交待出来。
在众人合围之下,林方旭五人便抱成团,应对着其他举人的刁难,其实也就是写幅字,作首诗,行酒令什么的,倒是让五人得了个杭州五子的称号。
宴席上商谭对他说:东升,来时祖父让我给你带话,原话是你去告诉那小孩儿,老夫看在许家小子的面上,会试前勉强提点提点他,让他回家报个信就过来,要是九月十八之前不来,就别来了。
林方旭深吸一口气,无奈道:多谢师公提点,还有,九月十八是什么日子?
我就知道你会问,九月十八是祖父七十大寿的日子。商谭想到什么,又高兴地说道:我姑姑和表哥、表弟他们都会从京城过来,姑姑自从成了亲,难得回来几次,祖父前几个月收到信后,天天盼着他们呢。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五人跳完魁星舞后,宴会便结束散席。
林方旭也朦朦胧胧地睡着,梦里野鹿呦呦叫,在原野吃着苹草,却没有看见不远处的红衣小哥儿,如玉般的手指捏住箭尾,轻轻搭在弓弦上,瞄准鹿的眼睛,手指一放,射了出去。
林方启早上起来后,看着林方旭底裤上的痕迹,揶揄道:哎呀,旭哥儿,你这是尿裤子了,哈哈哈
林方旭恼火的将枕头任到他脸上,低声喝道:滚
林方勤听到动静后,走进来看了看,一脸了然地对着林方旭欣慰道:恩,旭哥儿现在也是大人了。
林方旭:
第三十章
林方明坐在四木的小摇篮边上,想着娘子昨晚说,怕分家对旭哥儿名声不好,要不还是暂时别分了。
他戳戳四木肉嘟嘟地小脸,心里苦笑,哪是她想怎样就能怎样的,现在根本由不得他们两人说了算。
在全村的人都盼着林方旭他们回来的时候,只有林方明是害怕的,只巴不得他们再晚一些。
然而有些事并不会以你的意愿而改变,自从接了喜报后,木木和二木兄弟,每天都会等在村口。
此时木木像小炮弹一样跑了回来,大声喊道:父亲和小叔他们回来了。
林方明听了心中一紧,颓唐地站了起来,和艾晓雅跟在大哥夫后面,往村口赶去。
他们到时,林方旭一行人已经被族人簇拥着走到了祠堂外的晒谷场上,大爷爷等族老围着林方旭说一些,好样的!,给祖先挣光了之类的话。
赵时悦见人多,干脆又带着几人回家等。
太阳落山后,林方勤带着旭哥儿,怀里抱着二木回到家中。
二木坐在父亲怀里,搂着父亲脖子说着可想你们了,下次我也要去。
吃过饭后,赵时悦让人先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林方明像是个等待着行刑的囚犯,忐忑得不敢看大哥和小弟一眼。
吃了早饭后,林方旭前往栖霞书院,拜谢老师。
林方勤将林方明叫去了书房,艾晓雅想跟着,被林方勤瞟了一眼,不敢动弹。
关了门后,林方明像小时候做错事一样,低着头站在中间,等着被大哥打骂处罚。
林方勤坐到靠背椅上,看着一向张扬的弟弟,脸色灰白的样子,说不上是心疼还是失望,闭了闭眼,说道:前因后果,你哥夫都给我说了,现在说说你想说的吧。
林方明一时手足无措,脸色变了几变,吞吞吐吐地说道:娘子娘子被人迷惑,差点做出对不起旭哥儿的事,我想着,要不我和娘子分出去单过,以后就算有什么,也不会再牵连到旭哥儿。
哼,我记得大魏二十多年的邸报,许先生都是让你们看过的吧。去年邸报上好像有一条是,督察院御史参董氏旁支侵吞田产,查属实,董阁老因此事被罚闭门思过三月。林方勤顿了顿,又说道:你觉得你们分了出去,以后就不会牵连到旭哥儿了。
林方勤见他说不出话来,也不指望他能说些什么,继续道:明哥儿,你或许不在意家族的复兴,可你要知道族里几代人一生都在为此奋斗付出。
六爷爷的父亲为何入了商籍?!前朝末年流民肆虐时,族人为了保住孩童和族里存书,死了多少人?!林家祠堂的大门都染红了,到现在血迹都还没冲刷干净!
林方勤胸膛剧烈欺负,缓了缓又道:你媳妇儿爱财无所谓,她就是打着林家旗号收钱都无谓,可她眼里心里都没有林家,说话做事从未想过自己是林家妇。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又什么都敢做,林家是容不下她的,懂吗?
林方明早已满面泪水,摊在地上,哭着哀求道:大哥,她知道错了,她知道错了,我以后会看着她的,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林方勤蹲到林方明面前,扶着他肩膀,看着他眼睛说道:如果她还是二弟妹,我相信她知道错了,也会再给一次机会,可她是吗?明哥儿,她是二弟妹吗?
林方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原来大哥他们早就看了出来,也不哭求了,只喃喃道:可她最懂我啊,她那么特别,那么鲜活,所有想法都那么新颖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