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2 / 2)

建文帝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道:从建文元年到现在,户部每年都在哭穷,国库从来都是前脚进后脚出。兵部从先帝在时,就说过必须要修整边关城墙隘口了,到现在都没修成。

建文帝说到这里,看着大皇长哥朱宣说道:说起来我那外甥去边关也有五年了吧,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在哪破破烂烂的城池后抗击蒙奴的。

朱宣只说了一句,今年就是第六年了。便不再说话。

建文帝也不再多问,只是感叹道:说到底都是朝廷缺钱闹的,朕年年让内阁以及六部大臣想办法,却年年都没什么成效,就想着也许你们年轻人有办法,果然,年轻人有时候就是要脑子灵活一些!东升啊,你先就就给诸位大人说说你的看法,让这些前辈给你参详参详。

林方旭应是后站在正中间,也不过多去看众人神色,只对着左右拱拱手后,缓缓说道:圣上询问,下官见识浅薄,还请诸位大人指点。

孔阁老此时朗笑道:东升才学过人,大可不必如此谦虚,老夫上了年纪,有时也感觉思维有些僵化,听听你们年轻人的看法,若是能茅塞顿开,老夫还得感谢你呢。

林方旭连称不敢,又对孔阁老拱了拱手,才继续道:众所周知,朝廷经费来源,主要是夏秋两季农税,但先不说隐田隐户,便是农桑本身就已经发展到了极限。

林方旭说道这里,其它人都还没什么表情,孔阁老和董阁老却都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大概是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只听林方旭吸了口气,又言辞诚恳道:臣自小随着父母下田耕种,深知农户不易,春天抢种,秋天抢收,中间还有担心虫害天灾,臣认为再从农税上着手,除非不顾及百姓死活,不然不会有太大收获。

其它人听得一头雾水,既然这样,那我们之前还商议个什么劲呢,难道圣上看好的后生,就这点水平不成?

这些自然不是林方旭主要想表达的,只听他又继续道:前朝炀帝年间,全国没有哪里土地兼并不严重,国库亏空更厉害。炀帝为了维持自己的奢靡生活想了一个办法,派了心腹太监去浙江宁波府开了市舶司,每年就靠这么一个地方衙门便能让炀帝生活奢靡无比,大兴土木修建宫室内不说,甚至还能时不时接济朝廷财政,可见商之一业,利润之巨。先帝在位时,头几年鼓励农耕,百姓逐渐恢复元气后,也未曾说过要抑商控商。如今浙江、福建等沿海各府更是借海船之利,丝

绸、瓷器买到了海外各处,然而就在这商业大兴之时,朝廷商税却比农税还低,甚至每年只收到该收数目的三分之一不到,更不消说走私偷税盛行,最终导致商税至今已是名存实亡。

到此时,包括商谭、孔玠这些小年轻都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商谭更是冷汗直流,东升啊东升,你真是马蜂逮着最大的捅啊!江南隐田还只是得罪南方士人,你这是要得罪全大魏的士人啊!出名的浙商、晋商、徽商等,哪个不是和朝廷官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东升啊,你快别说了吧!

商谭的担心,并没有通过意念,传到自己好兄弟心里,只听他又继续道:臣认为重整商税,严惩走私逃税,才是解决朝廷经费的最有效手段!

林方旭一番话说得并不慷慨激昂,更不痛心疾首,甚至平平淡淡得真像是在表达一些拙见,谦虚地等着前辈指教。

然而就是这么一番话,却让平时和稀泥,和和气气的李阁老,阴着脸斥责道:林六首读了这么多圣贤书,怎么一点读书人的风骨都没有,竟是个与民争利的小奸臣!

第七十一章

平时不争不抢的人,第一次这么大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真的是多有风骨呢,可惜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谁还不知道谁呢?

就连商谭此时都在心里吐槽,不触碰到自己利益时,别人再怎么吵都无所谓,等涉及到自身时,反应却比谁都大。

林方旭每次去文渊阁时,李阁老的存在感都是最弱的,整天一副你们说的都对,我都支持的样子,专注和稀泥,打圆场,让林方旭曾一度惊叹,原来阁老也并不是都在为国劳心劳力,也有混日子的啊。

然而就是这么个你以为混日子的人,人家身后却站着整个庞大的山西晋商集团,大魏朝如今最厉害的商贾之一,财力雄厚又非常团结,同时大力支持山西儿郎科举仕途。

山西儿郎李默,便是晋商在朝堂之上最大的代言人,前朝李氏族人也是走西口的代表,后来蒙奴南下,败退后到如今边关任然防范严密,西口是走不成了,晋商们便纷纷转道南下。

江南各地的许多盐商、海商,晋人几乎占了三分之一,其余诸如浙商、闽商、徽商等干看着人家日进斗金,竟也束手无策,无他,山西土地贫瘠,被迫背井离乡的人都异常坚韧且团结。

林方旭并不想和这样的人对上,只是人家都指着鼻子骂你奸臣了,怎么也不能就这认下啊!

林方旭面无惧色,冷笑道:商税始于西周,延续至今已有几千年,洪武四年,先帝爷为更好的管理商税,下令在府、州、县设立税课司,专门督促各地商税的征收与监督。呵,依照阁老的意思,难道先帝爷也在与民争利?!

林方旭帽子扣得太大,李阁老也是万万不敢认的,气得须发皆张道:黄口小儿!你修得无中生有,污蔑老夫!从来农桑赋税便是一国的根基,你在这里大肆宣扬行商坐贾,若人人都去经商了,田地要何人来耕种,你这是在掘我大魏的根基啊!

董阁老此时慢悠悠开口道:李阁老无需动气,年轻人初入朝堂,想法难免有些不切实际,说清楚便好。

赵松涛也在一旁帮腔道:是啊,是啊,林舍人比起旁人来说起点要高许多,直接留京城,也没有去地方历练过,确实有些太想当然了。

朱显宗看着几人,你唱白脸,我唱红脸,话里话外将林方旭贬得一无是处,似乎廷议过后就要将其贬黜出京一样,而其他人要么幸灾乐祸,要么事不关己。再看看孤伶伶垂手冷眼看着一切的年轻人,有些于心不忍,刚想要出言相帮,却见站在殿中间的年轻人突然笑了起来。

朱显宗诧异道:林舍人为何发笑?可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了?

林方旭对着太子拱拱手道:回禀殿下,臣确实因为想到一些事情,不是多有意思,倒也值得一笑!

朱显宗本就有意帮他,此时自然配合道:哦,什么事可笑?我看诸位大人也此时也无聊得紧,你说出来让大家也听听。

林方旭面带微笑,语气轻松道:臣之所以发笑,乃是因为李大人是不是忘了此次廷议的初衷?诸位大人聚在这里是为了解决江南赋税问题,而孔阁老最后总结,江南赋税问题的根由便是土地兼并严重。

说道这里,林方旭扫了李阁老一眼,又继续道:李大人认为收了商税,便是鼓励经商,最后会导致土地无人耕种,可就下官所见,很农人本就无可耕之地!别的地方暂且不提,单说臣之家乡,许多无地百姓全靠给人当佃户渡日,若是某日东家不愿租了,一家人只能四处找杂活,挣口粮。呵,收商税会不会导致人人经商,臣确实无法肯定,但土地无人耕种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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