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福说完,盯向男人,“请问,要买什么吗?”
男人紧抿着双唇,没有答话,只是瞧着德福和邵女。
他一副完全不相信的表情,大刀阔斧站在小卖部中间,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也不动,也不买东西,就四处乱瞧,好像要把这小卖部看到房顶都漏了,才算完。
“您想买什么?”邵女只能再问一遍。
其实这就是逐客令了,因为很明显,对方不是真的来取经的,而是来找茬的。
他一副舍我其谁的表情,好像这个指标应该给他才对。盛气凌人的态度,让邵女十分不舒服。
“我什么也不买。”男人被一连逼问,有些急躁,“我就看看,不行吗?还没听说开店不让人看的。”
“当然可以。”德福也毫不示弱,“随便看。”
他说完,转头看向邵女,见邵女对他点了点头,让他也坐下。
两人坐在小卖部里,一齐等着男人接下来的反应。
可他没有再说其他话,也不再问任何问题,十分挑剔地四处打量一遍小卖部,几分钟后,才拔腿出门。
“这人以前来过吗?”德福见人走了,问邵女。
“没有,第一次见。”邵女摇头,“不像咱们生活区的人。”
“煤厂没他这号人。”翟明翠一直在后面看着,见人走了,就从后面进来,对两人道,“不是咱们煤厂的,在煤厂上班的,我都认识。不过也不一定不在咱们生活区住,听说最近不少人把房子卖给外人了,也可能是刚刚搬来的。这也说不定。”
“怎么就盯上咱们小卖部了呢?”德福说,“才开业没几天。”
“哪里只是他自己,盯上咱们的人多去了。”翟明翠道,“你们不知道,最近大家传的才是沸沸扬扬。”
“怎么说?”邵女问翟明翠。
她虽然天天守着小卖部,但和外面的人几乎没什么交集,自然不知道大家都在传什么。
其实很简单,得福小卖部开在生活区的正中心,在主路和生活区的交叉口,每个下班放学的人都要从这里经过,只要是走进这个生活区,就要打得福小卖部走过。
孩子们放学后,走到这里就必须要停下脚。
谁不想吃一颗大白兔?
谁不想喝酸酸甜甜的橘子水?
谁不想看一眼里面摆放的各种文具?
孩子们要停下脚步,家长也一样。
顺手买一瓶啤酒,买一盒烟,来盒火柴,或者家里又没盐了。
小卖部虽然不能说人声鼎沸,但也可以说的上络绎不绝。
往来的人不断,客人进来出去,就几乎没有空着的时候。
坐在对面大树底下下象棋的老大爷们,还有搬着马扎一起做活计的妇女们,只要是能看见的,就没有不羡慕的。
这是一个趋利的时代。
大家过够了苦日子,过够了吃不饱穿不足的日子,在政策放宽之后,谁都想手里多攥些票子。
这世上的一切可能都是骗人的。
只有钱不会。
大家都这么想,然后就产生了问题。
为什么德福家可以开小卖部?
为什么他们就没有想起来要开小卖部?
这么多人去买东西,每天能赚多少钱?
是不是比一个人的工资多多了?
这样的问题继而在无限传播中,又找到了各自的答案。
答案自然不是邵女或者德福给的,是提出问题的人自己回答的。
答案是肯定的。
有人说了,她就在对面坐着看。
一整天的时间,除去她回家吃饭,前前后后多少人进去,多少人手里拿着多少东西,每个人赚五分钱的话,这一天是多少?一个月又是多少。
这数额算出来,能吓死人。
比一个熟练工的工资还要高很多。
所以不少人就眼热了,既然德福家可以,为什么他们不可以?
别人都能赚钱,他们也一样可以的。
这事吧,有人就是想想,暗自腹诽一遍,有人却付诸了行动。
一时间,赚钱的狂潮和大众对各类文化冲击的狂热,形成了一道统一的战线。
在文化的冲击下,最近的电影院几乎每场爆满,尤其是放译制片的时候,排队的人都会把电影院门口的大路堵上,水泄不通。
张德凤今天第一天上班,有点不开心。